《坠金之明》愁若浓云

82、第八十二章

　　此时燕己和顾芳琉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在看到顾芳琉的右臂血流如注的时候，燕己走上前去想探查他的伤势。

　　没想到这一走动却有一股剧痛自下而上传来，接着他便狼狈地摔倒在地，摔出一个大马趴。燕己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小腿上不知何时扎了把刀，他竟一直没发现。

　　顾芳琉看着这人不住摇头，上前来捞了一把把人扶起，搀扶着他往前。

　　他们这次虽然有伤亡，但不至于损失惨重，最重要的货物都还在，目前看起来可以和陆信交差，但此时一伙人也没有闲着，互相搀扶着走出密林。

　　林子外是一块广袤的平地，视野开阔，地势平坦，这种地方反倒很少会被伏击，况且此时敌人伤亡惨重，一时半会也不会再逼近。

　　顾芳琉找了个地方让大伙停下来修整，他也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包扎伤口，刚才只是随意地用布条压迫，现在血已经暂时止住了，但被刺得深入的伤口还大喇喇地长着口子。

　　燕己靠着一条腿跳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便道：“你这伤得很重。”

　　顾芳琉并不在意，他举起酒壶往上面倒酒的时候，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无妨，再比这伤得重的时候多了去了。”

　　燕己听着这话，正想说点什么，便眼睁睁地看到顾芳琉左手拿起在火上烤过的针线，就要自己把伤口缝起来。

　　燕己看得目瞪口呆，瘸着腿走过去试图接过他手里的线：“让我来吧。”

　　顾芳琉并不十分相信他，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燕己问道：“你行吗？”

　　燕己虽然武功稍逊一筹，但这种洗衣做饭织补的活倒是挺拿手，他接过针线后，看了顾芳琉一眼：“要是疼的话，就咬块布。”

　　顾芳琉却并不领情，他微微一笑：“无妨。”

　　既如此，燕己更是放心大胆地下针，才缝完两针的时候，他无意间抬头，便看见顾芳琉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偏偏这个人却一声不吭，只是闲适地闭着眼，唇边还挂着轻松的笑意。

　　燕己一看就觉得这人真是个疯子，不过这在他们心中早已是个共识。

　　这一缝就缝了十多针，值得庆幸的是这剑没伤到筋道，顾芳琉的手还能活动自如，否则的话，可不是缝上几针就能解决的事情。

　　缝完后，燕己长舒一口气，抬头问道：“为何要舍身相救？”他早就知道这是公主安排的苦肉计，这件事情只有他和顾芳琉知道，但他以为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肝胆相照的程度。

　　顾芳琉缓缓睁开眼，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你受伤的话，会有很多人为你难过，叶湘也会很难过。”

　　见他主动提起叶湘，燕己也大胆问道：“你和叶湘到底怎么了？那天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始终记得，就是在他说完那句话后顾芳琉变了脸色，差点和他们反目成仇，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此时顾芳琉却只是扯着嘴笑笑，摇头道：“你没说错什么，和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看他语焉不详的样子，燕己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本来不该多嘴的，但我同叶湘一起长大，我们都知道，我们这些人能过上寻常的生活都是奢望，她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连我也不忍心看着她梦想破灭，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顾芳琉轻轻瞥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我知道，我能明白，再明白不过了。”

　　燕己看着他的模样：“你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你都把我搞糊涂了。”

　　顾芳琉扯出一抹笑意，淡淡道：“回去再说吧。”

　　就如他们所料的，直到进了笠江城，都没再有人阻拦，等他们安然站到陆信面前时，陆信也被他们的惨状惊得面色一变。

　　在确认顾芳琉圆满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后，陆信如释重负，朝顾芳琉走来，拍拍他的双肩道：“你们都辛苦了，重重有赏。”

　　陆信又说了些客套话，便让人带他们下去休息，顾芳琉以家中有人等待的借口请辞，陆信此时也用不上他，便挥挥手让他走了。

　　顾芳琉和燕己一个伤了手，一个伤了腿，走出陆府时形容落魄，回家的这段路，几乎用了平常的两倍时间才走到。

　　看到家的大门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燕己已然支撑不住，他撑着墙走过去，靠在门上敲了敲。

　　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大门很快被打开，叶湘的脸出现在门背后。

　　“回来了？”

　　燕己重重地点着头，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叶湘的眼神便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顾芳琉身上，她看到他的手臂上缠绕着纱布，心也跟着重重地跳了一下。

　　顾芳琉也在看着她，脸上并无太多神色，叶湘便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顾芳琉甚至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眸，径直从叶湘身边走开，只留给她一阵微凉的风。

　　叶湘紧紧地握着门栓，转过头追寻着顾芳琉的背影，忍住想要追上去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等叶湘进来时，却也没再看到顾芳琉的身影，她下意识问：“他呢？”燕丙摊了摊手，无奈道：“他说需要休息，让我们别去打扰。”

　　叶湘听着这话也没说什么，只围过去查看燕己的伤口，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燕己，把这有气无力的人给逗得笑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稍作犹豫，尴尬地笑道：“其实我有事瞒着你们，在我面见公主后，她就告知我们这次要配合演一出戏，这才有了这些伤。”

　　叶湘听见这话，直起身子问：“你怎么不早说呢？”

　　燕己无可奈何地叹气，指了指顾芳琉的房间：“他不让我说，应该是怕你们担心，我想着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索性也就没说了。”

　　又是顾芳琉，叶湘看向他紧闭的房门，紧皱眉头朝那个方向走去。

　　她知道顾芳琉留给她的只会有莫名其妙的拒绝，此时她也不管那么多，直接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大概已经睡熟了，叶湘走到他床边看了一眼，顾芳琉可能是累极，已沉沉睡去，就和以前的他一样，睡着后依旧皱着眉头，大概装了沉甸甸的心事。

　　叶湘不想打扰他，她轻轻地在他身边躺下，用眼神细细描绘他的容颜。此时的顾芳琉已经卸下所有的防备，露出真实的他来。

　　看着这样的他，叶湘只想轻声叹气，他们本不该如此生疏的，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竟有形同陌路的一天。

　　叶湘不由自主地叹气，眼神却又被他眉间的一颗小痣给吸引，藏在浓密的眉毛里，像他的心事一样躲躲藏藏。

　　叶湘心里一动，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眉眼，还没等她拉开距离，顾芳琉却已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茫然的眼神瞬间变得愠怒。

　　“你做了什么？”顾芳琉质问着叶湘，像质问一名仇人。

　　叶湘暗自咬牙，心一横直接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才大大方方地问：“我们本就是夫妻，这样很奇怪吗？”

　　顾芳琉却直接暴起推了她一把，就差把她推下床去。叶湘见状立即歪着头冷笑着看向顾芳琉：“你什么意思？是你先靠近我的，不是吗？”

　　她还记得当初这人在山洞里是怎么情迷意乱的，叶湘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逼问道：“你做得，我就做不得吗？”

　　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顾芳琉的逢场作戏，她身上无利可图，他做了这么多只为戏耍她吗？她也不相信顾芳琉会这么闲。

　　就在叶湘试图伸手再一次触碰顾芳琉的时候，他板着脸打开她的手，从她身上跨过，拿起了桌上的剑，面色冰冷，指向叶湘。

　　“滚。”

　　叶湘没想到他当真会如此绝情，她却也不是什么会乖乖服软的女人，她站了起来，伸手握住顾芳琉的剑尖，冷笑着问：“想杀了我？”

　　她说着这话，也不管自己手上滴落的鲜血，直接把剑拉到自己胸前，无所谓地冷笑：“现在就可以动手，我死了你就当真一了百了，什么爱恨全都消失，你动手啊！”

　　顾芳琉的眼神里果真出现了挣扎之色，见他迟迟不动手，叶湘更是得意地笑开，仰起头无声地朝他说了四个字，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是一往无前的决心，带着强烈的倾略性，就这么击中了顾芳琉的心。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她说的是什么，可顾芳琉却再一次被激怒，他怒吼一声用力抽回手中的剑，抵上了自己的脖颈，一副要死在叶湘面前的模样。

　　“滚！”顾芳琉还是那句话。

　　叶湘被他的举动气得浑身颤抖，她用力握紧拳头，只问了顾芳琉一句：“你就如此恨我？”

　　顾芳琉并不说话，他绝望地笑着轻哼一声，手上用力，颈边便流出了鲜红的血珠，和叶湘留在剑上的血混在一起，缓缓滴落。

　　叶湘看他一副宁死不从的态度，反而眯着眼笑了起来，她不住地点头：“好，恨我好，就该恨我，我承受得起你的恨意。”

　　说完后她主动靠近顾芳琉，强硬地搂过他的头，和他啃咬在一起。

　　“那你恨我吧。”叶湘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她倒是真想看看，顾芳琉真会不会恨她恨到寻死觅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