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之明》愁若浓云

89、争斗漩涡

　　叶湘一夜没睡，她一直盯着笠江城里的灯火发呆，虽然听不到城里的喧嚣，但从密密匝匝的火把里不难看出这夜里有多少风波。

　　而在靠近皇城的地方，也是火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处在战火漩涡里的正是方信月和方亭。

　　在叶湘一众人的通风报信之后，方信月自然是知道自己在今晚必有劫难，她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想象中的猛攻却一直没来。

　　她放下手中的书，当机立断道：“时候不早了，歇了。”听见这话，侍女们鱼贯而入，专心致志地伺候她休息。

　　房里的灯很快灭了，夜晚归于宁静，方信月安然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她一想到待会要发生的事情就激动不已。

　　过了今晚，她和陆信一决高下，成王败寇也就此分明了。

　　就在她入神地在脑海中推演数个可能性的时候，门外的侍女却突然出声，打破了夜里的宁静：“公主，太子殿下到访。”

　　他这时候来干什么？方信月一骨碌爬了起来，朝门外高喊道：“就说我已经睡了，不见！”

　　她声音很大，不仅侍女听得清清楚楚，就连站在院外的方亭都听见了这话。

　　侍女冒出冷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方亭高声道：“皇姐，是我！”

　　这人来添什么乱？

　　方信月爬起来穿戴整齐，到偏厅和方亭见面，她带着一脸倦意，冷淡问道：“这么晚来，有何事？”

　　方亭似乎很紧张，他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忐忑道：“今晚好像不太平，我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方信月听完暗自笑了一声，人人都说方亭傻，但她明白，他其实不傻，他只是没那么出色，甚至算得上平庸，一个毫无能力又胆小的人，是不适合在这里生存的，奈何他被赶鸭子上架，变得越来越拘谨，哪里还有一国太子的样子。

　　不过他今晚的预感倒是不错，但方信月也不准备多说，她杵着下巴懒懒开口：“是你的错觉，我听说陆家二公子不见了，恐怕吓到你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才是。”

　　方亭怯懦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好，我也就过来看看。”

　　方信月心中还悬着事，照往常三言两语敷衍方亭，正想把他送出门去时，却见一到黑影从墙头掠过。

　　随着这人的出现，接连好几道影子也追着他而去，院中立即涌现出一堆人，簇拥着方信月回屋。

　　此时方亭还在呆愣地转头看眼前的景象，方信月忍不住叱骂了一声：“要走就走，别在这耽误事。”

　　方亭这才恍然大悟立即往屋里跑，跑得比方信月还快，一群人都追不上他。

　　方信月看了只觉得生气，但她也没时间理会他，而是紧密地关心着屋外的动静。

　　她等了一会，终于有人来报：“刺客逃进了御花园，我们正在全力缉捕，不久就能将人拿下。”

　　方信月如释重负，勾了勾唇角问道：“刺客有几人？”

　　侍卫沉默了一下，如实道：“一人。”

　　方信月眼神一凛，冷冷反问：“一人？一人还叫什么刺客！”她不信陆信会只派一个人过来，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在她眉头紧锁的时候，鹌鹑一样坐在旁边的方亭却低着头啜泣起来。

　　这都是什么事，方信月来了火气，伸手一指：“去把人给我抓过来，抓活的！”

　　侍卫匆匆跑了，其余杵在房里的下人也不敢说话，低着头沉默地旁观这场闹剧。

　　方信月起身走过去，站到方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恼怒地问：“你哭什么？”她还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人。

　　方亭抬手抹着眼泪，抽泣着说道：“他们都是冲我来的，皇姐，救我！”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伸手拉住方信月，眼里满是央求，方信月却在仔细思索他的话，这和当初的消息怎么不一样，陆信怎么忽然要杀方亭？

　　她沉下心看向方亭，认真问道：“你怎么知道？”

　　方亭苦着脸开口：“是同我一起长大的侍卫告诉我的，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这里才最安全，就……”

　　看来陆信这是想声东击西，说是想杀她，是为了她把所有高手都调过来，但实则想杀的是方亭，对他而言杀一个方亭随时都能杀，但选择在这时候动手，只怕是为了掩盖他想趁乱起事意图。

　　高手全聚集在方信月身侧，其它地方自然兵力薄弱，反倒容易被陆信轻取。

　　想通这一点后，方信月立即招来手下，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公主，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要是中计，可就再也不能翻身。”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在方亭身上，人人都说这是傻子，万一他是扮猪吃老虎，到时候把他们都耍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方信月也知道他的担忧，她低头看向方亭，出声问道：“皇宫里那么多地方，你怎么偏偏跑来我这？”

　　方亭愣愣地抬头，低声道：“要是皇姐你想杀我，早就杀了。”

　　这倒是实话，方信月还没真正下过手，她朝手下挥挥手，沉声道：“行了，我心中有数，你着手安排就好，要快，机不可失。”

　　看着方信月露出如此笃定的神情，手下也不再多嘴，出了门就给蛰伏在暗处的同伴们发信号。

　　多少磨难就是为了这一刻，在顾芳琉透露过的地方，早有她安排的人，此时皆是蜂拥而上，打得大兆人措手不及，四散逃窜。

　　看着墨色的天边露出诡异的红色，方信月满意地笑了笑，朝方亭道：“害怕的话就躲起来，别待在这丢人现眼。”

　　方亭还没说话，就见一个人被捆绑着带到方信月面前。

　　“这就是那个刺客？”方信月让人搬了把凳子，坐在高台上，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想要杀她的人。

　　男子的左臂齐肩而断，大概是刚刚才被砍下来的，这人脸上带着一道陈旧的伤口，让他整个人显得更为坚毅，跪在她面前也看不出屈服之色。但她仔细看了看，却觉得这人隐约有点眼熟。

　　而燕丁在看到方信月的那一刻，忽然就有种劫后余生的体会，他已明白过来这是陆信的奸计，虽不知他想做什么，但他口中的支援没有如约而至，这才让他沦为方信月的阶下囚。

　　但谁能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呢？

　　“你是谁？”方信月狐疑地问出这个问题，却得到男子的一声哼笑。

　　他仰起头，沉声吐出两个字：“燕丁。”

　　听见这话，镇定的方信月也露出了讶异之色，她身体前倾，直接问道：“你就是燕归门的燕丁？”难怪她看他那么熟悉。

　　“你怎么会和陆信混在一起？”其它几人可是识趣地站在了她这边。

　　燕丁无奈一笑：“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

　　方信月听完这话，也冰冷地笑了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那恐怕我只能杀了你，我对想要杀我的人没什么好脸色。”

　　燕丁微微闭眼，稍作犹豫便说道：“是我把实情告诉了叶湘，你今晚才能全身而退。”

　　“我凭什么相信你？”方信月趾高气扬，对这话并不在意。

　　“因为我一向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为了我想守护的一切，我能变成任何模样。”燕丁不卑不亢地说完这话，倒是让方信月来了兴趣。

　　她摩挲着下巴，探寻地问出声：“你想守护什么？”

　　燕丁不假思索地给了回答：“一个女人。”

　　在他说完这话后，方信月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她玩味地看向燕丁，开口笑道：“你很有福气。”

　　燕丁无意探究方信月是怎么猜出来的，是她自己聪慧过人，还是燕丙对他的心思，早就众人皆知，这时候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出声附和方信月：“确实如此。”

　　方信月正想说话，墙外却又传来动静，还不等人有反应，一支箭便落在她的脚边。

　　围在她身边的侍卫也算是反应快，立即护着人往旁边躲。

　　陆信手下的这些人也真是反应快，得知她身边的高手被派出去后，立即对她动起手来，要是能趁乱杀了方亭也不亏，杀了她更是血赚。

　　眼见即将陷入窘境，方信月立即朝一旁的燕丁大喊道：“保护我！算你将功补过，护驾有功！”

　　燕丁愣在原地，似乎在思考这么做的后果，他现在不用送死，方信月不一定会杀他，但是他要是对眼前这群刺客动手的话，可就惹恼了陆信，燕丙反而可能会出事。

　　方信月见燕丁站住不动，又呵斥道：“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燕丁听见这话，立即拔剑斩了近前的刺客一剑，随着他加入战局，方信月一边的胜算更是大了许多。

　　但乌泱泱一群宫人，平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此时大多都捂着头四处乱窜，反倒是悲惨地沦为刺客的刀下亡魂。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方信月只觉得事情变得几首棘手起来，他们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骚乱，皇宫里立即就会派人增援，但这种局面要如何稳住，才是让她头疼的问题。

　　更要紧的是这么多抱头鼠窜的人当中肯定有方亭，他平时就是个胆小的人，现在这种场合不被吓傻都算他有能耐。

　　方信月四处搜寻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方亭，他哆哆嗦嗦地躲在桌子底下，就差挖个洞钻到地里了。

　　“过来这边！”方信月朝他大喊一声，方亭依稀听见这话，便从桌子下出来，滚滚爬爬地朝她这边走来。

　　他的样子让方信月看得直皱眉，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和陆信联起手来暗算她，既如此她也不介意保护他一晚上。

　　而就在方亭快要爬到她跟前时，他忽然愣了一下，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便立即飞奔上前，重重地把她撞开。

　　方信月被撞倒在地，回头起身时却发现方亭卧倒在血泊当中，背上有一道明晃晃的伤口，她立即上前去把人翻了过来。

　　还好，人倒是没死，看起来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他痛苦地盯着方信月看了两眼，出声哀求道：“皇姐，送我出宫，就当我死了。”

　　在这种场合下听见这话，即使是方信月也觉得心有戚戚，她愣了一下，随后伸手拍了拍方亭的肩，轻声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