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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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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岳佳人瞪着眼看着四周疑似妓院的装修摆设,她不会这么背吧?刚从电梯下坠的恐怖经历中缓过来,就发现自己掉到了古代,正思索着要怎样在这里生存马上又被人贩子绑架,才从黑暗的蒙眼布里解放就被卖到妓院,她的行情什么时候有这么好过?——还变化快得比过明星的婚姻。
看看四周的女子,大多哭哭啼啼,再看看把守在各重要出口的虎背熊腰——这次死定了!
纱帘掀开,4个人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一身黑衣,剑眉虎眼,满脸胡须,面相凶恶。
紧跟着他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三十岁上下,身穿锦袍,一看就是那种纨绔子弟的扮相,脚步轻浮,但他精明的双眼掩饰不了他心中的算计,其外表装饰得过于华丽,很有假装的嫌疑。
然后是一个穿灰袍的山羊胡,相貌普通常见,疑似主办会计。
最后就是一位风韵尤存的妈妈桑,眉目之间尽是媚态,可见年轻时也是迷倒众人的相貌,衣着华丽——可以肯定的身份是老鸨。
岳佳人瞄了瞄自己身旁的“同伴”,这些人难道瞎了,买这些普通得要命的女子到妓院来浪费粮食么?——这些家伙连庸肢俗粉都算不上,如果要把她们打扮成风情万种的模样,恐怕搁到现代连专业的形象师都要头痛不已。
啧啧,看样子,这些人的经营头脑有问题!很大的的问题,不是一般大的问题!
四人在大厅里哭哭啼啼的女子们面前坐下。
为首的判官脸开口了:“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喝了口茶继续说,“我不想强迫别人做她不愿做的事,但这里的规矩也不会改,若愿意留下接客,自然是锦衣玉食,一旦碰到良人为你们赎身我也不会强留,若不愿堕入风尘,那便将你们再卖给别人,到时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
“大家都听到了罢,”妈妈桑接话,“愿意留下的站左边,想走的站右边。”
岳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以为自己在做善事吗?这样怎么开妓院,电视上演的都是逼良为娼,搞不好还有满清十大酷刑伺候,再不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吼吼,总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做到至死方休都是便宜你!
脑子里闪过的是众多电视剧的经典场景,各种老鸨、龟奴的丑恶行经,她正在进入连续剧状态,突然发现有很多视线灼热的盯着她,她赶紧回神。
只见四周已经按照要求分成两堆人,而自己单独站在中间。
她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大胆的决定——赌一把!
“我两样都不选。”她笑了,如果自己的判断不会错,这些人正需要她!
梁汉重瞪着这个胆大的女人,她那一头过短的乱发恐怕就是她身价过于便宜的原因之一,虽然她的容貌还过得去。没想到,她的脑子还有问题!!这次又被张五那小子的低价骗了!下次再也不和张五做生意!!
他瞪着她微笑的表情,自以为凶恶的皮相给了他过多的自信,以往可以把婴孩都吓哭的经历让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越发闪耀着一种特别的邪恶——
“说说看,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活着走出‘百色轩’,以你的身板来看,你不可能打得过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摸摸自己满脸的胡子,他咧开的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凡是被我买来的女人,除了接客就是死,你两样都不选,这是不可能的!”哼哼!!不信你不怕!
岳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正在无所不用其极的表现自己凶相的蠢货,他真的长得很吓人,可是比起他凶恶的面相,如何在这声色犬马的世界里生存似乎是目前的头等大事——刚刚明明还说第二选项可以卖给别人的,现在马上就变成死了!这人是不是气昏了?在这里胡言乱语。
也可能是自己的行为太惹人注目,——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准备拼了!
那蠢货的脸看上去只不过是自我保护的表象,以往与客户打交道的经历使得岳佳人可以看出他面相中显露出的理智的一面,为了自己目前的生活,她决定放手一博,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牺牲色相而已,至少应该争取最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吧!再看看他身旁的那些所谓“伙伴”,她相信其中留山羊胡子的那个是类似于财务主管的职务,执掌财政大权,其地位不容小觑;而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婶,确切称呼应该是‘老鸨’,当然类似于现代的营业经理头衔,她的地位也不容忽视,她掌握着这里所有女人的命运,于是,她的心里有了底——
“相信这里的生意并不好,”她大胆的断言,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大惊失色,那满脸毛的判官脸,几乎要冲过来抓她了,还好他旁边的败家子轻扶他的肩,他才捏紧拳头死瞪着她,幸好自己判断准确,才没被当场打死。
“以这里的装修风格,呃,”她看到的是白目吗,她清清喉咙,“应该是布置陈设,相信是出自一位非常有品位的人之手,从前厅到中厅充满了一种旖旎的氛围,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都会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果然,妈妈桑的眼中闪过了知音的目光,等等,那眼角的难道还有泪光吗?好的,先攻占了一人。
“之所以经营不善,并不是管理上的问题,重点症结而是地点问题,”果然,山羊胡投来钦佩的目光,相信他也提过此类问题,只是碍于那判官脸太自信,才等于白说,宾果——重点的两位中层干部已经被她的理论搞定了,再来就是那败家子,“我可以在三个月内让这里的生意翻一番,”此语一出,语惊四座——
“什么——”
梁汉重眯起眼,这女人果然如他所料与旁人非常的不同,很不同!
“你凭什么?”沈公博不得不对岳佳人刮目相看,这小女人打扮言行都很奇怪,但几句话就道破了‘百色轩’半年来生意惨淡的玄机,就算是于雪梅在这一行这么多年也无法轻易扭转乾坤,以她初来乍到的身份——他有点对她的身份感到怀疑。
“我吗?”岳佳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她一出校门就在搞企业的咨询策划,除非她是白痴,不然也不会成为企划部长,而且还有升经理的可能,这种简单的问题,在现代只要有一点点商业头脑都看得出来,“我在老家就是专门帮人家解决经营问题的。”这样讲他们应该明白吧。
“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邓询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有这样的工作吗?
“我们可以签一份合同,呃——契约书,书中讲明了我们的约定,到时候谁违约谁支付对方赔偿金。”这样说能明白吗?岳佳人已经要抓狂了,和这些白目古代人打交道似乎比那些现代的爆发户更难些。
“要是我不签呢?”梁汉重非常讨厌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故意刁难——虽然他也想赚钱。
岳佳人微微一笑,“那你就等着关门吧!”她发现激怒那判官脸的过程非常过瘾,她都有点欲罢不能了。
“你说什么?”众人用尽力气才把梁汉重腾起的身体压住。
“本来我不想说的,”岳佳人笑颜如花,看着那白痴憋得通红的脸,她的情绪高涨,“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还可以让这里成为本城的头牌。”果然如她所料,众人眼中闪过的是——憧憬,呵呵。
沈公博死命压住梁汉重,抽空问:“这可能吗?”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岳佳人又笑了,连时空穿越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只要,”她笑眯眯的看着梁汉重,“老板有容人的雅量,以及博采众长、集思广益的能力。”
“哼!”梁汉重的鼻孔中喷出的是泄气的气,被这小妞点中死穴,他不得不认命。
可是他讨厌她的笑容,还有她晶亮的眼神,确切的说,他讨厌她对着那么多人笑,要是她只对他笑——不行,差点着了这小娘们的道儿!他心虚的别开脸。
‘百色轩’内院——满庭芳。
这里是于雪梅他们的私人地方,位于‘百色轩’的东北角,相对清静。
“我不相信她!”梁汉重非常认真的对面前的一干人等确认。
“小弟不敢苟同,”沈公博斜他一眼,“她提出的条件非常令人满意,契约写明只要三个月提供她食宿,她提出的合理建议我们有否决权,如果三个月内无法让我们的生意翻一番的话,她可以接客一年来偿还,”他也佩服这小女人的胆色,这样不利于自己的苛刻契约也敢签。
“不行,我不答应!”梁汉重双眉紧皱,该死的,她还敢提接客,难道她对自己的贞洁毫不在乎吗?——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开妓院的。
“梁老大,第一次就是因为你的天真,我们选择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偏门来赚钱,”邓询瞪着他,“第二次因为你的坚持,我们选在这条街的最里面开张,第三次因为你的固执,我们这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丑,第四次因为你的怒气,我们难道要把好不容易买来的‘救命稻草’给丢掉吗?”
“不错,虽然你占的是大股,但现在是一对三,”于雪梅非常欣赏岳佳人的聪明机智,还有敏锐的洞察力,好像年轻的自己,“梁大,你认为现在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还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我们已经亏了一半的银子了。”她好意提醒他。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梁汉重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不愿意,“也许,我们可以……”
“收起你自以为是的点子吧,”沈公博无情的打断他,“事不过三,这次你得听我们的。”
讨论完毕。
为了避免梁汉重在‘百色轩’碍手碍脚,他被光荣的派到北方去‘采买佳丽’——只带了够买半头驴子的银票,而且还限定了归还的期限,来回时间必须超过1个月,否则!?!!
——总之他可怜兮兮的被赶出去,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瞧吧!这是他离开时用眼睛传送给岳佳人的狠话。
‘百色轩’前厅,一堆女人。
看了一眼身前的这些“同事”,岳佳人还真有点后悔,早知不下那么大的赌注,看看这些残花败柳——不好意思,她们真的不是一般的高龄加衰败,每个人都像是上要刑场一样,惨白的脸上有两块猴子屁股,这种卖相连她这个女人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是男人?
她皱眉,思索着要如何开始,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岳姑娘,看到姐妹们的扮相,十分失望?”她寻声望去,人群中坐在椅子中一女子,轻摇罗扇,冷冷的笑着,眼里尽是不怀好意。
岳佳人心中一惊,她有点轻度近视,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可是以她的坐姿和众人对她的态度判断,这女子在众人心中的地位类似于——工会主席。若得罪了她,再好的点子也没人附和,那她的贞操岂不是不保。
试想谁会听从一个与自己同等地位甚至可能地位还不如自己的女人对自己的指手画脚,更而甚者还是一个以不接客为名的女人。
她吸口气,向那女子抱拳,“请问这位姐姐芳名?”
众人掩嘴偷笑,这岳佳人竟学男子施礼呢!
“她是梦君,这里的头牌。”于雪梅也为岳佳人的行为暗暗好笑,但她却不表露太明显,只等她如何收服这里众人。
“原来是‘百色轩之花’梦君小姐,” 岳佳人从人群中穿过,来到她面前,略微倾身,“想必,这位小姐的妆容,是出自于大姐之手,”她转身望向于雪梅,得到肯定答案后,又转身面对梦君,仔细看了她一眼,“请你起身好吗?”梦君虽不悦,但看在那一声‘百色轩之花’,也就勉为其难的起来了。
岳佳人绕着她转了一圈,而后,她取来早已准备好的胭脂水粉,准备动手。
她轻轻擦去遮住梦君眼角的浓妆,开口道:“这泪痣,想必小姐是想将她遮了罢,”梦君颔首,“其实不必,”岳佳人轻笑,“这泪痔稍加修饰,小姐会更美。”她在那里用胭脂轻点,又在另一边相同的位置也点了一个,再将梦君的发髻松开,让她的秀发垂下,然后再将她紫色的外褂除去,剩下里面的粉色罗裙,将她的罗扇换成白纱(从旁边人身上借来的),结束。
众人一看,效果大不一样。
“梦君姐,比刚刚好像更多了一种……”芙蓉张嘴想说,却又想不出那个词。
“妩媚。”对呵,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芙蓉崇拜的看着岳佳人。
“梦君小姐本来就是美人,”岳佳人看到了梦君眼中的软化,“这种装扮让她的我见尤怜更加楚楚动人,而且她眼角的红痣妆,在唐时宫廷中非常盛行,就连杨贵妃都化过。”岳佳人使出浑身解数,准备把死人说活。
梦君轻捋她的秀发,岳佳人惊叫,“你们看,梦君小姐连拨头发都让人觉得美!”众人附和,梦君也不得不和颜悦色,更何况她现在化着宫廷妆,没点度量可不像。
岳佳人又转到另一人身边,问道:“这位小姐?”
“我叫燕喜。”燕喜吃吃的笑,也想化个宫廷妆,“这位小姐面相可爱,却不适合化梦君小姐的那种妆,”她褪下燕喜的粉纱,露出里面的红衫,将梦君的团扇给她,再将她头顶的凤钗拿下,换成两朵小巧的珠花,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就出现了,众人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在岳佳人手中呈现,都对她投以钦佩的目光。
于雪梅也笑了,这女孩,她没看错。
岳佳人自然要趁胜追击,幸好她当年有听过传销课,虽没走那条路(奉劝各位小心),但那经历却使她受益匪浅,鼓动、煽动加感动嘛,大家同是女人有些东西很容易引起共鸣,“诸位姐姐,我们打扮是为自己,不是为别人,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我们可以改变她。”看到众人眼中的希冀,她更加卖力演说。
“男人都贱,他们需要我们,却看不起我们,所以我们要打扮得美美的把他们的银子掏光!”
众人情绪高涨,个个唯岳佳人马首是瞻,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冲出‘百色轩’,到大街上找男人拼命。
“可我们的身份特殊,我们很多人都是逼不得已才走这条路,”岳佳人已经达到目的,开始逐个击破,“但我们没必要觉得羞耻,我们出售的就是美丽。”然后她高声道:
“美丽万岁!”
众人只差一步就要振臂高呼——打倒男人了!!
于是前厅开始熙熙攘攘,众人都在围着岳佳人讨论自己的装扮,于雪梅掩嘴偷笑,梁大,这次你真是捡到宝了,有了岳佳人,‘百色轩’不成吹烟巷的头牌都难。
众人积极开始回房上妆打扮,独独剩下一些姿色平庸、年龄偏大的妇人,她们大多已经双鬓染雪,个个都指望岳佳人给她们条出路,岳佳人打发完那些莺莺燕燕,面对这些(其实也没几个)老妇(其实也还不算老),她们已无心恋战(既无资本,也无心力),只想找一块地方落脚,了却下半生,岳佳人仔细打量着她们,突然开口:“各位姐姐女红如何?”
其中一个偷偷抬头说,“我们都还行,苏大姐是我们中最好的。”
岳佳人端详着几个人中年龄稍长的那个,问道:“可会绣字。”那人轻轻点头。
于是,岳佳人转向于雪梅,笑问:“于姐,姐妹们的旧帕子可否给小妹。”于雪梅但笑不语,她盯着岳佳人神采奕奕的双眼,因兴奋而绯红的双颊,赞叹她的自信与大胆,佩服她的煽动性,喝口茶,笑问:“你要多少?”
“您有多少?”
“百八十条么,还是有的。”她看到岳佳人眼中的迟疑,“若是不够,一些旧衫子也可以裁来用,凑个五百么也不是不行。”她走近岳佳人,轻问:“做什么?”
岳佳人心想,五百条也不少,先试试看,不行再换别的。主意一定,她对着那些妇人问道:“众位姐姐在这些帕子角上绣上我们的招牌和地址要多长时间?”
其中那位苏大姐轻声说:“每人一日可绣十条。”
“我说的是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以外!”岳佳人急了,她可不想她们为了锈个字不眠不休。
“只消五个时辰。”苏大姐也笑了,其实还可以更少,这孩子,很贴心呢!
“好,那就麻烦众位姐姐在十日内绣好五百条帕子。”交代完这些,她马上就被重新打扮好的众人团团围住。
于雪梅看着她在人群间穿梭,有种得意之情在眼中显表,这女子不得了,她已经猜不透她的想法了。而后她转向苏大姐道:“那些旧衫子,你知道在哪吧?”
“知道。”苏大姐也笑了。
“就照她说的办吧。”几个人退下了。
众人还在对各自的妆容相互讨论,岳佳人抬着胭脂水粉在众人跟前穿梭。
“芙蓉姐,你这个装扮很——性感呢!”芙蓉吃吃的笑,“我知道你的胸部很大,你也不必这样让小妹自惭形秽吧!”众人一阵乱笑,“可是,你知道吗?男人呢,越是得不到的,他才越是想要,何不把你最美的地方藏起来,让他馋死?”众人已经笑成一堆。
“各位,”岳佳人高声呼唤,众人静下来听她讲话:“各位姐姐相信比小妹更清楚自己的美丽,小妹只是初来乍到,在众位姐姐面前班门弄斧。”她又抱拳,听到人群中梦君轻轻呸了一声,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众位姐姐还需再等几日,到时便会有更多的男人来让我们赚钱。”众人哄笑着,在调侃戏弄中散去,准备夜间营业。
是夜,前厅虽仍似原先的冷清,可有些东西在变了呢!
于雪梅的春纱帐内,沈公博轻抚她光洁的背,“怎样?”他问她。
“佳人是宝啊!”她笑了,似乎已经预见到将来的门庭若市呢——
一个多月后。
这里是哪里?
梁汉重瞪着眼前门庭若市的‘百色轩’,招牌没错啊,还是他逼着邓询那小子写的,可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拉着自己的爱驹,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的熙熙攘攘——
“哎呀,大爷您快里面请——”一阵香风袭来,他的身旁就挂了一个女人,“啊,我还当是客人那,原来是大当家回来了呢!”春桃两眼放光。
“呃——”梁汉重瞪着眼前这个翠绿的人影,有点眼熟,“你是?”
“哎呀,怪不得呐,小佳的化妆术真不得了呢,连您也没看出来是我——”春桃眉开眼笑,继续拖着梁汉重往里走。
“你是春桃!”梁汉重惊讶。那个年过30的老女人原来还像个干瘪的芋头,一个月不见竟然年轻了10岁——这嗲功差点要他的命。
“现在人家有花名了,叫‘春桃小姐’呢,大当家的,别忘了!”她轻抚他宽阔的背,在上面留恋了一会儿,然后用团扇遮住口鼻,冲他眨眨眼,转身摇摆而去,梁汉重大惊,没想到,连这芋头都变得很职业,他有点害怕了,那女人真的很可怕。
顺便瞥了一眼前厅的人满为患,和中厅的人声鼎沸,他的下颚好酸啊——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合上了。
于雪梅眼尖认出他,轻拉他坐在角落,眼神示意他看好戏。
笛声想起,悠扬悦耳,如小溪流过,渐渐的有女音传来:
郎想妹哟,
妹恋郎,
日日念哟夜夜想,
妹作郎妻郎作将哟,
妹妹天天守空房——
郎作夫君妹作妻哟,
妹妹天天守空房——
明明是首哀伤的情歌,怎么听上去却如此撩人,梁汉重皱眉。
旁边有人轻叹,“这是我家乡的情歌小调呢!没想到在这里能听到……”
“嘘,等会儿还有更精彩的。”旁边另一人提醒。
梁汉重眼神奇怪,正要出声询问,被于雪梅摇手示意之后,又闭嘴,他看着唱曲的贵妹,曾是江边的一株柔弱的野草,如今首执团扇,眼望朦胧飘渺,口中唱的虽是小调,但在烛光与纱幔的映衬下也别有一翻风味。
他确定,岳佳人非常可怕!
贵妹唱罢,款款福身下楼,马上被几个男人围住,他盯着贵妹熟捻的和他们调笑,瞪大了眼,她是那个曾经一见男人就哭的贵妹么?
马上就有新的女声从另一边传来,“是秀荷?”他望向于雪梅,于雪梅含笑,只听秀荷那轻灵的嗓音唱着南方的情歌,一瞬间,四周似乎都出现南方的秀美的水气……
青青河边草,
莫要随波倒,
郎在江岸口,
等妹去相逢。
翦翦杨柳风,
随我去桥中,
郎在西子湖,
盼妹去誓盟。
哎哟哟——
哟喂喂——
梁汉重瞪着那个原先一天到晚以泪洗面的秀荷,居然当着这么多人,唱着如此动人的情歌,在加上那眼中若有若无的盈盈泪光,哪个男人不为之疯狂,他心想该结束了,正要起身,却被于雪梅拉住,他惊讶,还有?
于雪梅只是笑,招来跑堂的摆上酒菜,他看了看四周,众人似乎意犹未尽,想起自己的辘辘饥肠,动手吃起来,秀荷唱罢,又有女声从中厅传来,众人正要挤进去,只见那唱歌的女子已从中厅走出,边走边唱:
芳菲落尽,春色满园,
情哥哥哟,你可不要忘了我——
芳菲落尽,春色满园,
情哥哥哟,你可不要忘了我——
不要忘了我——
众女子开始合唱,只听得‘百色轩’每个角落,只要有她们,就有歌声,这种甜蜜的撩拨,惹得众男客个个呼吸不畅,歌声渐停,笛声再次响起,梁汉重嘴里塞满食物,愣着突然站起的于雪梅,她要干嘛?
伴着笛声,于雪梅走进中厅,声音渐渐高起来,“各位贵客,请容我介绍,‘百色轩之花’——梦君小姐。”中厅尽头的二楼门徐徐开启,四周缓缓升起一股烟雾,梦君袅袅婷婷的由二楼下来,每走一步都顾盼生姿,梁汉重突然发现四周的男人个个忘了呼吸,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嚼嘴里的菜,趁菜汁还没从嘴里流出来,他赶快猛嚼两下,迅速咽下,免得等一下又被其他事吓得忘了吃。
他现在开始搜寻岳佳人,这小妞居然把他的‘百色轩’弄得乌烟瘴气,他要——对了,他要好好打她一顿,——咦?
他刚刚看到角落里的那个人是?
“奴家准备了一曲,献与众位——”
梦君玉臂轻抬,缓缓抚上琴铉,指间流出行云流水般的乐音,然后她轻启檀口,歌声和着琴音徐徐填满厅堂:
宠佳丽。
绿脂红粉皆难比。
天然嫩脸修蛾眉,不假施朱描翠额。
盈盈秋水眸,翩翩潋滟裙。
悠雅姿态柔、欲语先娇媚。
每每相逢、月夕花朝,自有怜惜才具深意。
绸缪凤枕与鸳被。
深深处、琼枝玉树相倚偎。
困极欢馀,芙蓉帐暖,别是恼人的情味。
风流事总难逢双美。
况已断,只把香云为盟誓。
且相将、共乐平生事,未肯轻分连理。
——改自宋 柳永《尉迟杯》
梦君的嗓音本就迷人,再加上刻意的修饰,变得更加引人遐思,梁汉重耳中充斥着梦君的琴声歌声,眼睛却不停的搜寻、搜寻——
满庭芳,众人经常聚会的前厅。
“那小妞呢?”梁汉重瞪着众人,其他三人自然也瞪着他。
“在休息。”于雪梅睨他。
“什么,她们在前面忙个不停,她在休息?”梁汉重声音高起来。
“她比我们累得多,”邓询一想到岳佳人的忙碌与疲累,心中略有怜惜,“我们都同意了。”
梁汉重瞪着这几个已被收买的‘外人’,心有不甘,撇撇嘴,“没想到,她还有两手。”
“岂止两手?”沈公博笑道,“你不知道,她可不只两手呢!是吧,雪梅?”二人眼神交会,心意相通。
“想听什么?”于雪梅故意买关子,惹得梁汉重不悦。
“先说头十日的事吧,”她轻笑,“她先找了五百条旧帕子,绣上我们‘百色轩’的招牌和地址,然后领着大家出去发。”见他挑眉,她笑意更浓。
“起先她只是和姑娘们研究穿衣打扮和诱惑男人,”她在梁汉重眼中看到的是怒火吗?“而后,她们开始练歌,那都是她们的家乡歌,只要唱大声就可,随后和邓先生的笛声一和,练了几次就没什么问题了。”梁汉重转向邓询,后者浅笑。
“他一听说我会吹,就强迫我说‘公家征用’,我无法拒绝。”邓询也微笑着。
“而后,我们便上街去发帕子了。”于雪梅已经满眼笑意。想到‘百色轩’的老鸨带队,一大群女人在临沆街头见男人就发,真的羞死人,但却又真的有效。岳佳人还叫龟奴走到街口去——抢生意,拉客人。她真是大胆呢!
“发了那东西人就来了?”梁汉重不相信。
“是啊,起先我也不确定,只是这几日似乎生意大好。”于雪梅已经开始赞叹岳佳人的聪明,见梁汉重还是不信,示意邓询给他看帐册。
梁汉重瞪着那蓝皮本子,皱眉,叹道,“老三,你说罢。”
“刚才我算过,从小佳开始签约到今日已四十三日,收入已比上月翻了一番。”他也很佩服她的财运。
梁汉重一边不满于邓询那声刺耳的“小佳”,一边对他们的倒戈非常不悦,但今日的现场勘察让他折服。那小妞,鬼点子太多了。
“还有呢,”于雪梅仍在笑,“她已经把吹烟巷的各家花楼都跑了个遍。”于雪梅清楚看到了众人的惊讶,还有梁汉重的震怒。
“她说,”于雪梅顿了一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后走到梁汉重跟前,俯在他耳边悄悄道:“放心,她是扮男装去的。”如愿的看到梁汉重的不自在,掩嘴偷笑。
“梁大,”沈公博也看出了梁汉重的变化,好意提醒他:
“佳人是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