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爱我》瓦树

1、第一章

　　我最喜欢夏天。

　　夏，是一个万事万物都欣欣向荣、葳蕤繁盛的季节。

　　而作为一株芦苇，我所拥有的短暂生机，也在这个季节最为旺盛。

　　水塘温温暖暖的，我的叶子也被太阳晒得卷卷的。水里有小鱼时不时撞到我的腿，力道很轻，让我微微摇晃着，在夏日的热空气里，晃动着纤细的身体。

　　我喜欢这样轻轻的晃动，好像我在跳舞一样。有时候轻柔的风吹过来，我也会慢慢摇晃，和着风的形状，舒展腰肢。

　　“扑棱棱——”

　　啊。
　　我不喜欢这样剧烈的摇晃。

　　一只大鸟飞到我的头上，尖利的爪子狠狠抓在我的叶片上，我觉得自己的脉络都被抓出来了，痛痛的，显得之前小鱼啃我根茎的力度像是在挠痒痒一样。

　　我控制不了自己朝哪个方向、用多大力度、展现什么态度去晃动叶片，只能暗自着急。

　　快走吧，快走啊。

　　叶子都被抓破了，好痛的。

　　这只鸟好重，我的腰被压弯了抬不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腰好想要被折断了一样。
　　这让我好害怕。

　　快走啊。
　　飞走吧大鸟。

　　可是大鸟毫无反应，像是站在我头上睡着了一样。

　　我好着急，急着直起腰。
　　可是我动不了。
　　痛了好久好久，我才磕磕绊绊地开口：“你，你走……”

　　啊，我会说话了？

　　我想起有前辈说，会说话的植物就不是植物了，就变成了人类说过的“精怪”，成为“精怪”是有代价的。

　　我的叶子和我的身体现在都好痛，我想，这个代价应该就是这些疼痛了吧。

　　“你走……”大鸟没有听到，我只好又说了一遍。

　　大鸟终于有动作了，它翅膀扇了扇，好像很疑惑。

　　我的腰已经痛得要断掉了，我重复着恳求：“大鸟，你走……”

　　大鸟应该是听清楚了，惊讶又诧异：“是芦苇吗？芦苇在说话？”

　　我已经有些无力了：“是……你走……”

　　大鸟又扇扇翅膀，终于飞起来了。

　　我的腰肢猛地弹了回去。
　　啊。
　　好像更痛了。
　　我怀疑自己听到了一些“咔嚓咔嚓”的声音。
　　但是幸好，我的身体没有断掉。
　　我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总算又站稳了。

　　“呼——”我长松一口气，这气息作用着我向后摇摆。
　　我惊奇地发现，也许我可以用这个方式控制我的摇晃动作。

　　“呼——呼——”我朝不同方向吹气，顺势就朝不同方向摇晃，啊，我好像可以掌控我自己的身体了！

　　“哈。”
　　我听到一声轻笑。

　　我警惕地望过去，噢，是那只大鸟。

　　它笑什么？

　　“大鸟，你笑什么？”我锻炼着自己刚获得的说话技能。

　　大鸟开口：“是觉得你可爱才笑的。”
　　他说完，又补充：“我不叫‘大鸟’，你可以叫我曾许。”

　　“曾、许。”我学着叫他的名字。

　　他朝我点头，还朝我笑：“对，我叫曾许。你叫什么？”

　　我不想在这只大鸟面前露怯，显示出我是刚被逼急了才会说话的样子。
　　我没有犹豫，立刻说：“尾尾，我叫尾尾。”

　　我是芦苇，芦苇的……尾？
　　啊，我不太能确定这个。
　　反正就是这个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