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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隔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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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雨沥沥淅淅,带着凉意总是没完没了,地上湿漉漉的,干燥的空气也有些潮湿。
那日之后时穗躺了好几天,才把周身的难受硬扛过去。
子思堂是王府西北角靠水的一个藏书阁,平时除了送饭的婆子很少有人来。
时穗靠在门边席地而坐,无神的看着萧瑟的水面,眼眶发红,鼻头也被冷风吹的酸涩红润。
他惨淡的笑着:不安于室?不愿意做影子就是不安于室?冤枉我下毒就是以下犯上?实话实说你喜欢你亲哥就是口不择言?
呵呵,狗日的李蘅璋可真特么会说话!
就瞅着在我这儿已经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就露出本来面目,一秒都懒得装了。
可我明明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想策反你也不想做细作!原来你嘴上说着相信,心底里从来都没有真的相信!反而是我越说,你越起疑吗?
你明明从来都没相信过我,却表现得对我深信不疑,玩政治的果然都是影帝!果然!
先爱上的人就已经输了!从对你有好感开始,从我自欺欺人的妄想你会真的喜欢我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会输!
我输了,一塌糊涂,连兜裆布都不剩!
可真是,卑鄙!
“哎……菡萏香销,翠叶残落,念往昔浮翠流丹,叹今日西风萧瑟。”
“你这么一个豁达的人怎么也这样。”
萧月娘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看着时穗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实在是大为不忍。
时穗淡淡笑笑:“稀客,请坐,只是我这儿没有好茶招呼!”
她把东西放在廊下,左右看了,皱眉:“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时穗动也没动。苦笑:“捧高踩低,人情凉薄。”
萧月娘坐在回廊上,看着萎了吧唧毫无精神的时穗,气愤不已:“为了个男人就这幅模样,让我看不上!我当初被蘅哥哥那样罚的没脸,都没你这幅寻死觅活的模样!”
她嘟囔的说:“蘅哥哥欺负你,你倒是起来反抗,指着他的鼻子阴阳怪气的骂回去呀!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你当着众人的脸骂他的!”
时穗好笑的扫了她一眼,看着秋雨下的荷叶,说:“姑奶奶,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万事不过脑子!”
萧月娘瘪瘪嘴:“算了,不跟你计较!”
她站起身来,说:“那些克扣你吃食衣被的势利眼已经被我收拾了,真是的!天天送来的都是些馊饭馊菜你也不吭声!”
“意气风发的站在水榭拉琴作词的人去哪儿了!”
萧月娘见不得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本性善良性格耿直的她见不得眼皮子底下发生不平之事!
晨间起来练武听着几个婆子说起克扣时穗的东西,气的她当即打了人,借着奉旨侧妃的身分放话:谁敢在府中行不平之事就军法处置!
时穗没来由一阵暖心,惨白的脸上拉着一个虚弱的笑意:“谢谢你。”
“谁稀罕你的谢!你有本事把蘅哥哥抢走就应该知道,蘅哥哥的身边从来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这个道理我都明白,你怎么还这么痴傻?”
时穗摇头,酸涩爬满面颊,苦笑:“你不懂。”
萧月娘哑口,把一枚墨底苦楝玉符放在廊上。
“若是实在是不想呆了,哎……算了!是我多事!”
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时穗一脸想走又舍不得的模样,离开了。
时穗起身把玉符拿起,暖心的笑笑:这傻丫头,对情敌还这么好!这可是先帝赐给你爷爷的墨楝玉符!不仅是身份的象征,这还是调动南方军队的兵符!怎可随意给了我?
柳玉楼在子思堂门口等着,见萧月娘出来,撑着伞迎上去。
“萧姐姐就是心好!王妃之前那样欺负你,现在轮到他落难了,姐姐还巴巴的帮他鸣不平!”
“哪儿来这么大仇,不过都是因为喜欢王爷而已!再说了……”
萧月娘回头看看禁闭的门:“他也够可怜了!习武之人心胸开阔,从不做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之事。”
“之前王爷那样宠他,怕是让不少人眼红的心生怨恨,此时还不借机报复?”
“我们能帮就帮吧,对他来说,失去了王爷,我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柳玉楼点点头,说:“好,我会吩咐下去的。”
那日李蘅璋要遣散姬妾,只因为萧月娘是奉旨而来,柳玉楼无家可归又与她交好,这才把二人留下。
“只是姐姐还是少去,没得把自己一身沾染的乌七八糟的!”
“这话怎么说?”
柳玉楼轻声说:“听下人说,王妃以前是出入平康坊的熟客,这才有了好些手段把王爷迷的服服帖帖。”
又说:“王爷遣散家眷也是怕王妃……嗯,秽乱!这次想必也是这些事让王爷恼怒,才被罚的!”
萧月娘停住脚步,皱眉,说:“我素来最厌恶搬弄是非乱嚼舌根之人!可知清者自清,却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妹妹也要慎言慎行!”
“姐姐你别恼,我,我也是怕你被牵连!姐姐不喜欢,妹妹以后再也不听那些婆子七嘴八舌的乱说了!”
看柳玉楼慌张的手足无措,红着眼眶我见犹怜的,萧月娘心软。
她软了声线,说:“嗯,别去听那些人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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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把时穗罚去子思堂,李蘅璋便心烦意乱,烦躁不安的让他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
心里一想起时穗,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抽疼,让他无所适从。
“高峙!”
“属下在!”
“近日他没往府外送东西?”
“暂时没有。”
“呵,还挺沉得住气!”
又说:“把暗处的人撤了!”
高峙微微抬眸,看着李蘅璋志在必得的模样,心想:爷是认为王妃知道有人监视才按兵不动的?
便回答:“是!”
李蘅璋挥手让人退下,习惯性的往怀里摸去,摸了好几下没摸到想要的东西。烦躁的在屋内找了好大一圈,一无所获。
他坐在怅然若失的坐在贵妃榻上,看着空落落的手,放在鼻头嗅嗅。
恍惚失笑:我在找什么?又在闻什么?
他冷哼,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迷迷糊糊的十分不安稳。
?!
穗穗!
穗穗说好疼,他疼的哭起来了!他抱着肚子一直喊疼!我做了什么?我在做什么?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禽兽的事情来?
穗穗肚子里还有宝宝,哪里经得起这些暴行?血,流血了!穗穗在流血!我把他赶走了,我把他赶到角落里,让他一个人带着宝宝自生自灭?
他在哭,他的心里在哭!他在骂我,他在恨我,他看向我的眼睛里没有了浩瀚的星辰!
穗穗说他不做细作,他想方设法的跑路!这么怕死的一个人怎么会往皇兄跟前下毒?而且还是一捉一个准,挂着牌子说是秦王妃送进宫的东西!
密信为什么会落款代表私章一样的签名?穗穗是被栽赃嫁祸了,谁盯上了他?要做什么?不可以,现在的穗穗这样的脆弱纤细,他经不起一点伤害!
为什么我会认定是穗穗?我明明没有相信,为什么却阻止不了自己做出这些伤害穗穗的事情来?
我还给了他一巴掌?我怎么舍得?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对,一定是中间出了问题!
穗穗不是谁的替身,不是谁的影子,他就是穗穗!
为什么我这么混账要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穗穗听到一定伤心难过极了!
穗穗心里是爱我的,对,我要去告诉他,我一定是中邪了才会做出那些事来!穗穗通宵达旦的给我做了艾粽囊,他心底是爱我的!
艾粽囊?
我这么宝贝随身带着的艾粽囊去哪儿了?是……是被我扔还给他?
‘如此肮脏之物,也配往本王跟前送?’
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会?我怎么会?
李蘅璋猛然睁开眼,眉头紧锁,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心跳极速。
“高,高峙!”
他头重脚轻的弓着背坐在贵妃榻上,双手捂着加速就要蹦出来的心口,声音虚弱又无助,脑中杂乱不堪。一团乱麻就要把脑子搅碎,让他头疼欲裂!
“爷?!”
高峙就守在外间,听着声音,进来,却被李蘅璋吓了一大跳。
他赶紧上身,半蹲在李蘅璋面前,扶着他的肩膀:“爷,您怎么了?”
李蘅璋目眦欲裂,双眼通红,浑身暴躁的抓住他的手腕,急促的喘气,断断续续的问:“穗,穗穗呢?”
高峙被他的威慑吓到,直愣愣的说:“王,王妃被罚子思堂。”
“呼……呼……他,还好吗?”
他呼吸困难,很想要挣扎的起来,他迫切的想要看到健健康康的时穗在他面前爬墙下水,然后再把人捞回来,告诉他你现在不能跑不能蹦!
可是沉重的四肢却让他无法做出多余的动作!
高峙被怵的不敢动,说:“那日见红了,您没让人去看,属下也不敢前去。”
“听说王妃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勉强挺过来,不过身体状况属下不得而知。”
李蘅璋脸色惨白,汗流不止,心慌意乱,手心不住的增加力度,又问:“怎么无人伺候?”
高峙皱眉,手腕疼的快要折断了,他忍着疼又说:“爷吩咐不得伺候。”
又怕不够扎心,说:“府中人不乏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人,自从王妃被罚,衣被吃食皆被克扣。每日送去的饭食都是馊臭的,属下虽不忍,但没有爷的吩咐,属下不敢自作主张!”
李蘅璋只觉得头疼欲裂,痛彻心扉,他按了按太阳穴缓解头疼,怒目而视:“你们怎么,怎么敢!”
高峙连忙说:“今日被萧侧妃碰上,把那些婆子妈打的打骂的骂,总归又给王妃送去了好的。爷您别担心!”
不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穗穗见红了,我还把人给扔到那种叫天不应的地方让他一个人等死?
不仅没有大夫,没有人伺候,连温热的吃食都没有!他是怎么挺过来的?捂着肚子疼的睡不着觉,还要自己爬起来烧水喝?
他那个样子哪里还有精神烧水?那个本该好好养着身子的人是不是半夜爬起来也只有一口冰冰凉凉的水?
李蘅璋感觉自己就置身在冰冷寂寥的子思堂,看着易碎的时穗躺在单薄的被子中,弓着背疼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人脸色苍白的撑着床边起来找水喝,却只能找到冰冷的凉水和馊臭的饭食!
他心脏揪的疼,只觉得心口堵住了一口腥甜。
‘噗……’
一口鲜血带着无尽的呕心抽肠,把凄如肝肠的寸断连连,带着快要炸裂的头疼都给吐出来了。
高峙扶着他,拿起旁边的手巾替他擦了嘴角。
“爷!”
李蘅璋早已经汗流浃背,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他平缓了急促的呼吸,看着地上的血恍惚的一闪而过。
捂着一阵阵酸疼的心口,眼角挂着泪,却只能冷淡的说:“着人收拾,更衣!”
‘不是的,我明明是想说要去找他……’
‘不……不是!他是太原王氏的细作!是给皇兄下毒的罪魁祸首!他只是一个影子,一个企图伤害皇兄的影子!’
他的脸上挣扎、纠结,一阵白一阵红,就像是内心再做天人大战!强迫他抛去对时穗深入骨髓的爱意和不舍,回到起初那个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又冷血无情的模样去!
高峙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李蘅璋有些奇怪,心道:爷这是气急攻心,看得出爷还是很在意王妃的。只是为何又要这般折腾?王妃有了身子,爷不是欣喜若狂的整日都挂着笑吗?为何又突然如此决绝?
尔茶带着人进来伺候,李蘅璋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尔茶,说:“晚膳去萧侧妃那边用。”
高峙、尔茶皆是一愣。
高峙:爷这些日子的举动,是和陛下谋划好的?终于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