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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是你 ...

  •   下了马车,只见一栋平平无奇的屋子立于眼前,就像是长安109坊中任何一栋民居一样普通,毫不吸引人注意。
      陆十一娘与马车夫随意交代了几句,她的双眼还是红红的,活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红着眼睛鼻头,比起巾帼不让须眉的武馆小姐,更像是委屈巴巴的闺房柔弱姑娘。
      她领着时穗推门而入。
      外面看起来普通的民居别有洞天,两边的西府海棠倚着墙壁杂乱分布,淡粉色的花瓣一簇簇的更像是天边晨曦的祥云。
      树下的石桌石凳被藏在落花之中,躲在树荫之下,颇有几分日边海棠倚云栽,砌下落花如雪乱的意思。
      沿着小径往里走,过了抄手回廊便是正厅,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立在那里。
      时穗心中满腹思量,紧张的手心冒汗:就要揭开最后的谜底了!一路上虽然佯装的和陆十一娘闲聊,但是基本路线我是记在心头的。
      这个大约是修德坊,只要能逃到大街上,随便找个金吾卫,或者更保险一点避开金光门走其他城门,就能让他们带我去找平安。
      他手指把腰间挂着的白茸莲蕤玉坠仔仔细细的画着轮廓:只要是他的人,肯定是认识这玩意儿的。
      陆十一娘只把他送到门口,示意他进去,自己便离开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思忖:你说不是他,为何又如此信誓旦旦的认定是平安?那些事发生的时候平安还流落在外地,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左右长安,更遑论是把李定君的一举一动算计的分毫不差?
      他抿嘴回过头,走进屋子。安然还是那副模样,四十来岁,中等身材,面若银盘,双眼炯炯有神,看起来十分和气。
      他连忙上前扶着时穗坐下,双手奉茶送到他手边:“一路舟车劳顿了。”
      把早就准备好的梅子酥和樱桃毕罗端过来,说:“奴婢记得您爱吃这些,先用些吧。”
      有些不满的说:“明知道您的身子,还路远迢迢的把您接来,也不知体贴。”
      时穗并没有表现的很诧异,他看着梅子酥良久,只小嘬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揶揄:“还以为安公公真是一心为了秦王,没想到比起两姓家奴高峙,您头上这三顶帽子想来更妥帖?”
      安然吓得就地跪下,拜了又拜,双手拉着时穗的衣角,期期艾艾的说:“少主子恕罪,奴婢惶恐!”
      时穗把衣角抽出来,云淡风轻的蔑笑道:“有甚惶恐的?更谈不上恕罪。须知道在这乱世之中,自然是保命才是上上策。”
      安然诚惶诚恐的跪着往前挪动,已经有些落泪,想拉着时穗又怕他生气,伸了伸手终是放下了手,说:“奴婢一生只有一个主子,便是开皇文帝。奴婢背地里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确实是身不由己。”
      他抬抬眼眸,小心的看着时穗,压低了声音:“奴婢只求少主子和小主子能平安无事,便是舍生忘死的造化了。”
      时穗根本不信,嗤之以鼻,不予理会。
      “让我来这里的应该不是你吧?”
      “三叔,是我!”
      中性儒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就像是能刺穿阴影的太阳,把时穗震的当场一愣,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他蹙眉惊讶:怎么会是他?
      他一身蜜合色直裰,垂丝海棠的玉簪挽起头发,青丝自然垂在身后,一身干净柔和的气质。
      负手而入。
      他还是时穗记忆中那般的丰神俊朗,儒雅和气,风度翩翩,俊美的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看着地上跪着涕泗横流的安然,嫌恶的皱眉,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宽厚温和。
      他挥了挥手,说:“赶紧下去,看你这身脏兮兮的又哭丧了脸,别惹得三叔不快。”
      安然弓着手擦了擦脸,缓缓起身,对时穗说:“奴婢去为您做些好吃的。”
      见时穗不太搭理他,也不气馁,作揖退出了屋子。
      时穗咬了一口梅子酥,嘴角带着嘲讽:“杨膺?”
      他冷笑的点点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和宫里的安公公勾搭上了?”
      李无膺一愣,挑眉坐在他手边:“本以为清祟明心散能替你解了药效,让你想起曾经的事来。”
      他摇摇头一脸惋惜:“可惜你还是没能想起来。”
      “?”
      这下轮到时穗傻眼了,他愣神的看着他,心想:果然是你给我下药解了棠月酒的药效,但是为什么你又说我没能想起来?
      他没好气的问:“什么意思?”
      “清祟明心散是开皇以来的圣药,只对弘农杨氏直属子孙有解百毒的功效!传到如今,就只有这么一点。”
      他摇摇头,可惜的说:“没想到都给你吃了,也没能完全解了毒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时穗挑眉,心道:屁话,老子又不是本人,想不起以前的事有问题?不过毒倒是解了,不然也想不起以前和平安颠鸾倒凤的荒唐事来。
      他淡然处之,说:“如果是说我是弘农杨氏遗孤的事,我是知道的。”
      对方明显喜形于色:“希儿可想起我来?”
      时穗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希……儿?”
      抽搐嘴角,见他有些泄气,艰难的说:“想起了一些,有些又不太明白。比如我知道我是弘农杨氏遗孤,父亲是开皇文帝,但是我不记得你是谁。”
      他认真的看着他,请君入瓮。
      “在我记忆里,你是我在江阳认识的朋友,姓杨名膺,想来这也是化名。你我一见如故,我还教会你怎么做冰粉。”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紧盯着他,问:“你,到底是谁?”
      杨膺不疑有他,将过往娓娓道来:“你是开皇文帝晚年与才人所生,本名音希,正是取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意。”
      “你十一岁时,业国公举兵谋反在太原登基,国号大业。你的二哥炀帝在江都被杀,开皇国祚就此断送。安然曾在文帝身边教养,他暗中疏通,把你从叛军中救出,佯装太原王氏外室子养在外面。”
      “叛军攻破大兴城,改名长安,次年,我被更改了出生。”
      他看着他,冷漠耻辱:“抱做大业窦皇后的第四子,姓李名无膺。”
      时穗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与平安不是亲兄弟?”
      他摇头,恶心的否认:“自然不是!他李家肮脏的血统也配?”
      又面带自豪的说:“所有人都瞒着我,可我知道,我的亲生母亲,乃是堂堂开皇三公主!她委身下嫁李氏不过是希望他李氏牢记恩典,守住开皇江山,哪知道养虎遗患,害得她堂堂天潢贵胄却一辈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钟室,含恨抑郁而终。”
      时穗点头说:“怪不得你刚刚称呼我三叔,原来如此。文帝和大业高祖本来也是表兄弟,这种也算是亲上加亲。”
      李无膺当即变脸,阴寒的说:“我弘农杨氏血脉纯正高贵,若不是身体里流着肮脏低贱的陇西李氏这种家奴的血,我也不至于不配簪西府海棠。”
      时穗这才回过神来,他的头上簪着的是红色的垂丝海棠,而他派人送来的是西府海棠。
      心中冷笑:门阀政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怪不得方才安然也不太拿正要瞧他,估计是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打心底里就没把他当杨家人!
      他有些在意的刻意引导问:“我这……你别生气,我就是突然知道了这些有点混乱。那个安公公不可信。我看他跟在李定君身旁,之前还去江阳给平安通风报信,小心他这种骑墙派。”
      人心难测,果然投其所好的关心能打消不少顾虑。李无膺换上笑意:“没事,他自小养在文帝身旁,对文帝忠心耿耿。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时穗听着这宛如春节拜年的标志性介绍,眉梢挑挑。上年过年回家被亲戚围攻的困窘阴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脸色有些忧郁。
      李无膺泠泠笑着,眉眼弯弯带着柔情,双手捧着时穗的手,一改冷静温和,偏执的有些发狂。
      “希儿,我们说好要夺回我们杨氏江山,到时候我为帝你为后,咱们帝后同心,共创盛世!”
      时穗挑眉,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肚子上,遗憾的表情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无膺当即又说:“你的身子受损不能落胎,你放心!除了太子之位外,我会把他当亲生孩子一般疼爱。”
      时穗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挪了半个位置,难以启齿的柔弱说:“我是你的长辈。”
      李无膺满不在意的反问:“那又如何?”
      时穗被恶心的一脸鄙夷,不屑道:“你特么哪儿来的变态?我深刻怀疑就是你污染了李家根正苗红的血统,才让平安喜欢自己亲哥!”
      他上下来回搓搓手臂,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嫌恶道:“好好的人模狗样的不学好,把北齐高氏他们家遗传的精神病学了个十足十!那群玉体横陈的傻逼精神病患者思维才会想跟自家三叔结婚。”
      李无膺面露难堪,疑神疑鬼的看着他。
      时穗看他不说话,心下多思是不是自己露出了马脚,又试探的指着自己,问:“我叫杨音希?”
      李无膺点头。
      时穗又指着他,玩笑的问:“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你该不会叫杨象形吧?”
      李无膺认真的摇头,失落的说:“我这样拥有肮脏血脉的人哪里能得到皇姥爷亲自赐名?”
      时穗嘴角抽搐,说:“呵呵……我看你长的挺像象形文字那么回事。”
      李无膺洞若观火,怀疑的盯着他:“怎么觉得希儿的言语之间并不像探子回报的那样憎恨李蘅璋?”
      时穗如临大敌,心道:被你雷的忘了人设,差点功亏一篑!
      他拉了一个勉为其难的笑容:“这不是,有点意外,没想到除了我之外杨家还有亲戚。而且还藏的这么深,不仅是当朝卫怀王,还假扮成杨膺和我做了朋友。”
      他一脸不信的看着他:“有一种被你糊弄,做了你手上棋子的感觉。”
      李无膺立马低着头,认错态度特别好,就像是一只做错事的大狗子。
      委委屈屈,连声音都可怜兮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早该让你想起来的。只是我们谋划在前,也只能变着法儿让李蘅璋先找到你才行。”
      时穗大惊:原来是你暗中透露消息让平安来江阳找我!
      他暗含狠厉盯着他垂着的头,问:“派来杀我的两波人都是你派来的?”
      李无膺自觉理亏,脑袋垂的更低了,说:“希儿你别生气,都是尚清不听话,我已经处置他了……”
      “后面的人,也是我派来的神策军,只是为了挑拨李蘅璋和李定君二人之间的关系,加速李蘅璋篡权的计划而已。”
      时穗心中有数,心道:尚清一心为你,却只得到你处置二字。人心冷暖!平安当日还以为是乌骨鸡身边还有漏网之鱼能使唤,也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猜到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定要早做防范才好。
      又故作镇定的问:“找我作甚?”
      李无膺微微蹙眉,抬起头,挂着眼泪汪汪的眼睛看起来明亮,嘴角下垂的有些颤抖。
      他拉起一个笑靥,比那垂丝海棠还要娇柔妩媚:“自然是近水楼台,黄雀在后,一刀毙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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