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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真美 ...

  •   “你这是……被扣上了?”帕雷萨问。
      “你满意了吧。”赫莫斯没好气地说。
      “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帕雷萨说,“我只是真的很难理解……”
      “信任我而不是信任你那些刻薄的疑心对你来说真是太难了!”
      帕雷萨没说话。赫莫斯听见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玻璃杯的声音,他在思虑什么。
      “我真的很难不感到怀疑……”赫莫斯听见他说。如果不是契约箍着他,赫莫斯真想再去揪他的领子。
      “怎么‘真的’?怎么‘很难’?”赫莫斯问,“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经历的这么多,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你至少——应该——结果你还是在这里‘真的很难不感到怀疑’?!”
      “好了,我现在知道了,确信了,不怀疑了……”
      “没好!回答我:你为什么‘真的很难’,我哪里让你‘真的很难’——”
      “对不起!我错了!”帕雷萨大声说,快步走来,半跪在地,“我们还是来说点更有意义的事吧——它没办法提前解开吗?我也不能让它提前解开吗?”他伸出手,似乎要摸摸赫莫斯手臂上形如灼烧的咒文。
      “不能。滚吧你!”赫莫斯说。
      永远不要和帕雷萨发脾气,他是不会因为你发脾气而来亲亲抱抱安抚你的。
      赫莫斯被帕雷萨掐住脖子,后者阴鸷地瞪着他,脸上是赫莫斯刚才偷窥到的梦里,他把赫莫斯分尸时的表情。虽然现在和做梦不一样,帕雷萨没法捅死他,但帕雷萨能威胁的东西太多了:不和龙说话,【】甚至不和龙见面。
      “你是在让我滚吗?”帕雷萨说。
      “我是在让你去睡觉。”赫莫斯退让了。
      “‘让我’?”帕雷萨却只会得寸进尺。
      “请,你。”赫莫斯发誓如果帕雷萨还不满意他就不理他了!
      帕雷萨松开了手。
      他仍旧单膝跪着,垂着头,看起来并不打算去睡觉,那股凶狠的气焰自己慢慢就没有了。帕雷萨闻起来沮丧又难过,赫莫斯想这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刚刚不该那么做。
      “我真的很难坚信你,”沮丧的帕雷萨沮丧地说,“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早就和我这样的人反目成仇了。”
      恕龙直言:帕雷萨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显然,”赫莫斯冷硬地说,“你不是在和你自己恋爱,你是在和我恋爱。”
      “那就更可怕了。”帕雷萨居然说,“你比我自己更简单地就能走掉。”他打量着赫莫斯脸上的表情,笑了一下,“你完全没意识到,你还有你的体面,我已经失去我的体面了。”
      又被掐又被拷还得跪着被契约烫的赫莫斯表示:
      ?
      但接下来,帕雷萨终于说出点让他受用的话来了:“我已经完全依赖上你了,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习惯了你,连活着都因为你。”但是中听的只有这有一句话,接下来帕雷萨又开始他那倒人胃口的危机预测,“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我还是会继续维持现状,因为离开你我很快会死去。但是如果你不爱我了呢?你不会有任何顾虑,你可以直接结束,走掉。”他说得好像赫莫斯如此阴险无情,要留给他一种残酷的命运。
      “你知道我不会的。”赫莫斯沉声说。
      “我其实不知道。”帕雷萨仍旧坚持说,“不过,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难道我为你付出过的一切都不够让你坚信的吗?”
      “它们只能让我坚信过去,不能让我坚信未来。”这个【】回答,“你爱我多久了,一百年?两百年?你还能爱多久——你要对我说永远吗?”他慢慢地笑,轻轻地摇头,“这可能吗,你怎么做到呢?”
      “这很简单,”赫莫斯说,“你怎么做到,我就怎么做到。”
      “我从来没有我能做到的自信……”
      “一百三十九年,从我和你认识起,我们一起度过了一百三十九年,这已经超越了一个凡人的寿命,几乎就是你们所能达到的永远了。你爱我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未来还是不能确定……”
      “那此刻呢?你怀疑此刻的你和我吗?”
      帕雷萨看着他,周身的迟疑和忧虑终于松动了。帕雷萨终于重新记起来,他不是活在一个只有冷漠、危机、险恶、残酷的世界。他的未来不是只有时刻提防必将来到的背叛。
      他的眉宇舒展开,告诉赫莫斯他的答案:“不。”
      他说着,情不自禁地吻了赫莫斯。
      虽然,对龙来说,都是帕雷萨那刻薄的思虑凭空制造了一堆麻烦,但现在帕雷萨吻了他,吻得这样投入,这样动情,这些麻烦好像都能被这个吻抵偿,变得不值一提了。赫莫没法伸出他的手来抱帕雷萨,便按捺不住地伸出尾巴。这种举动让手臂上的咒文格外刺痛了他一下,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龙王设计这个禁锢机制时肯定没预料到现如今的这种情况。
      碍于契约的限制,赫莫斯不能把尾巴伸的太长。起先,他只是摩挲着帕雷萨半跪在地的那只腿,接着,可能是太顺手了,他【】逐渐往上……
      帕雷萨和他分开,掐住他的尾尖。
      “你现在又不方便,”帕雷萨说,“还是算了吧……”
      “我方便的。”赫莫斯说。
      “算了吧。如果你无聊,我可以陪你打牌……”
      “我真的方便!”
      “你这姿势……”
      “这姿势也可以的!”
      “我去拿纸牌。”帕雷萨站起来。
      “等等!”赫莫斯喝住了他,“换个方便的姿势你就来吗?”
      “你不是不能动吗?”
      “你来吗,在这里,地板上?”
      帕雷萨抱臂看着他。
      “如果你能……”
      “站着别动。”赫莫斯说。然后他开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盯着帕雷萨看。他的瞳孔在渐渐拉长——
      龙手臂灼红的咒文突然暴亮一下,接着赫莫斯像被踢中下巴一样,向后弹去。他摔在地上,手臂划了个弧线,又贴回地板。他的姿势变成了仰躺。
      帕雷萨皱着眉看他。他很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离赫莫斯很近,而赫莫斯又有想伤害他的打算时,已经处于发动的契约出于保险起见,会再把龙带离他。
      “你刚才想了什么?”帕雷萨问。
      “别问了!”
      “快告诉我。”
      “别问了!说好了【】——你快【】!”
      *
      帕雷萨听着赫莫斯【】,龙把尾音拉得极长,与其说在命令,不如说是撒娇。赫莫斯不仅叫他快【】,还叫他不许反悔——其实帕雷萨知道,就算他反悔了,赫莫斯也不会怎么样。如果他一定要坚持问出来,赫莫斯总是先一步屈服的人。
      但是这样……多么没意思啊……【】。他不会承认他是心虚。他刚刚又犯了一次傻,基于他那过分冷酷的世界观,拿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凝成一些对未来悲观的预判,无事生非,给他们两个找不痛快。
      【】其实他现在感到安心,并不是真的相信所谓的“永远”,相信未来必将变好。他相信的是过去和现在,而过去和现在证明,赫莫斯是一个惯于把一切摆在明面上,堂堂正正办事的人。不会和他一样,习惯于阴着来。
      他赤脚站在赫莫斯身边。龙看着他,两眼发光,尾巴在半空中甩来甩去。那是一条漂亮的尾巴,披着次序井然的白鳞,没有任何棘突或硬刺,像蛇一样柔软,比蛇更有力。它在空气中灵巧摆动【】。
      【】
      你还可以吗?赫莫斯柔软地问他,看起来又要退让,又要妥协,又要迁就了。他的表情令帕雷萨的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好胜心,令帕雷萨回答龙说:我当然可以。
      【】他不是感觉不到痛苦,只是痛苦中的快乐令他太神往了。如果这些微的不安与焦灼就是购得这些幸福所必须支付的代价,那这笔交易实在是太划算了。
      这是如此漫长的一夜,但过得不漫长。【】红亮的契约重新归复平静,龙伸出被解放的双手,握住他的双手。【】龙坐起,张开嘴,向他索要刑满释放后的第一个吻。
      “对了,我想给你看看这个。”赫莫斯说。四周暗下去,变成一片漆黑,接着出现了点点微光【】。
      帕雷看着这龙用魔法造出的瑰丽景象,看着这如星海般灿烂的光与暗之下,期待地望着他的龙,无限赞叹。
      “啊,”他说,“真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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