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师尊竟是我自己》南风小调

28、第 28 章

　　日暮西沉之时，慕麟踏风归来。
　　应相一喜欢跳到院里那棵枫树上躲觉，睡梦酣甜时忽然闻到一股浓香的烤鸡味道，他豁然睁开眼，低头便瞧见了慕麟手里的东西，纵身一跃，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肩上。
　　“好小子，这般体贴你应大哥，一下带回两只鸡！”说着他就要伸爪子去勾，却被慕麟无情地拍开了。

　　慕麟分他两块鸡屁股后径自往晏衡的屋子里走去，应相一愤愤磨牙，扔掉鸡屁股追了上去：“慕怜风，你不要太过分！”赶在他阖上门扉时挤了进去。
　　他俩进来时，晏衡正在擦拭一把古琴，这古琴的材质是昆仑山的千年不悔木制成，琴弦乃莫邪窟的云霓冰蚕丝，刀枪斩不断、烈火融不化，擦拭尘垢的手指偶尔拨动琴弦，空远悠长的琴音如水波般在偌大的空间内漾开，仿若浩瀚海域，澎湃惑心。

　　应相一已经忘了自己进来这间屋子的初衷了，狭长的狐狸眼盯着他手里的古琴半晌，蓦地问道：“洛神古琴？此物已有数百年不曾现世，原来在你手上。”
　　慕麟也颇为好奇，连狐狸从他手里抢走一只鸡都未察觉：“这琴寻常时候轻易见不到，你突然将他拿出来，可是有了麻烦？”说罢将剩下的那只烤鸡放在桌上了。
　　晏衡将洛神古琴擦拭完毕后缩形放入了乾坤袋里藏好，一边打开油纸包裹一边道：“我心头一直有个疑惑未解，昨日傍晚便去藏典阁查阅了古籍，不知二位尊主可听闻过‘傀替术’？”

　　应相一只顾着吃鸡，无暇回答，慕麟的眉头却倏地上扬：“这不是邪术么，你研究这个作甚？”
　　傀替术，与普通傀儡术极为相似，只是傀替术非大乘期修士无法修炼，因为此术所用傀儡皆源自自身灵魂，简而言之，修士取自身一魂炼做分.身，可随意进出三界任何地方，且分.身拥有原身七成修为，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晏衡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慕麟，慕麟没有接：“莫非……那日在羲泽秘境被你击杀的洛淮宗是他的一魂？”

　　晏衡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认。当日秘境里仅有四人，可晏衡受伤之事却已经广为人知了，慕麟和徵玄定不会将此事大肆宣传，他自己也清醒理智，除此之外，便只有洛淮宗了。
　　“我在藏典阁内翻了不少古籍，都没记载过傀替术的破解之法，因为数千年来，无一人修成过傀替术。”晏衡吮掉指尖的油渍，继续说着，“不过洛神古琴倒是能压制普通的傀儡术，二者虽然相差甚远，却是同根同源。若有必要，可以试着用洛神琴制衡。洛淮宗不除，苍生不安。”

　　慕麟绕有兴致地望着他，猝然一笑：“云柳，你都入魔了，却还心系苍生。若苍生知道你入了魔，还会敬你爱你吗？”
　　晏衡慢条斯理地撕开鸡肉，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苍生爱不爱我不打紧，你爱不爱我才是重中之重。”
　　“咳咳咳……”应相一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吓到了，囫囵吞下一根鸡骨头，正不偏不倚横卡在喉咙里，疼得他就地打滚，“你们俩真是恶心死了！”

　　慕麟提着他的颈毛拍了两巴掌，瞬间从他嘴里拍出一根食指粗的鸡骨头，慕麟冷哼一声：“我与云柳风花雪月，你非要来凑热闹，怪谁？”
　　狐狸扭了几下从他手里挣出，头也不回地跳出了房间。
　　“云柳想吃酒吗？”慕麟瞥了他手里还剩下半只鸡，问道，“你若想吃，我便将你今岁初夏埋的果酒挖一坛出来。”
　　晏衡摇头：“借花献佛，你倒是会做人情。”

　　慕麟笑着替他抹掉嘴角的油渍后突然消失，不过几口茶的时间便回来了，一坛混着泥土清香的酒水摆上桌案，那魔头徒手幻出两只灵秀的琉璃盏，将琥珀色的枇杷酒斟入，清冽香甜的酒气顿时扩散，勾得腹中的酒虫蠢蠢欲动。
　　晏衡舔舔嘴角，一连喝了好几杯。眸光转动间，发现慕麟并无品酒的心思，他索性抱着酒坛喝了个尽兴。

　　慕麟从旁劝道：“果酒虽甜，却后劲十足，你若喝醉，那我可真要为所欲为了。”
　　晏衡嗤了一声，心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还要如何为所欲为？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若是说出来，无异于羊入虎口。
　　自从发现与他双修可以恢复灵力后，慕麟每天对他的压榨愈来愈狠，从灵泉到药谷、从花海到崖端，几乎所有风景雅致的地方他们俩都尝试过了，慕麟似乎对野合之道颇为热爱，除了夜里，他二人极少在房间里做。

　　思及此，晏衡的耳廓蓦地泛红，面颊也在酒气的熏发下染了红云。
　　慕麟勾唇，放下酒杯来到他身侧坐定，预想中的调戏并未到来，他仅仅是挑了晏衡的一缕发丝在手，又从自己头上拨了一缕出来。黑白两色的头发在他指尖翻飞，瞬息间便凑成了一只同心结。
　　慕麟以指做刀，将同心结割下放在晏衡手里：“你我这便是结发之交了。”
　　晏衡盯着同心结看了许久，面色平静，双眸无异。

　　很快，慕麟不知从哪变出一张素锦卷帛摊放在他的眼前，上书两人生辰八字，并着一句誓词：
　　——晓风知南星成双，暮雪人间凭白首。
　　“结发礼都成了，这道侣契书也该签一签了。”慕麟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笑，“我每日与你同塌而眠，好歹给我个名分不是？”
　　晏衡默了默，不发一言地咬破了自己的拇指，转而在那结契书上按了道血印。

　　慕麟心中仿佛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也依样按下了血印。二人随后又互换了随身玉坠作为信物，自此，道侣契生效——直至一方死亡或和离。
　　“你手臂上的太上忘情咒还在吗？”揣好玉坠后，慕麟好奇问道。
　　晏衡将袖口撩开，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没有了。”
　　慕麟忍不住打趣他：“你昔年是怎么想的，竟然要修无情道？”

　　晏衡苦笑：“我师祖曾告知于我，只有断情方可成就无上大道。”
　　却无人告诉他，情之一字，比大道还要难以参透。
　　当年仙魔大战他重伤慕麟之后，玄门百家齐上无相山为他道贺，晏衡心下烦扰，无心应对，便让自己的徒弟招待了那些掌门长老等。当天夜里，他从成微那里讨了诸多疗伤圣物离开无相山前往魔域，行至结界处时被魔域的使者给拦下了。

　　天下无人不知他晏衡暗算魔尊，使得魔尊重伤濒死，这才让仙门得以崛起，威震八方，是故魔域使者对他恨入骨髓，当即便召出魔族大军一齐对付这位仙盟翘楚。
　　晏衡无心缠斗，一心只想将身上携带的丹药交到慕麟手中，但他偷袭一事早已刻进了魔众的骨髓里，与其说他揣的是救命的丹药，还不如说是要命的毒药。
　　争斗一番无果后，晏衡索性用上品法器傍身，击退众人后闯入结界内直逼向魔宫。

　　然而法宝再强大也抵挡不住魔域的煞气，瞬息间护身法器皆化作灰烬，晏衡挡不住浓烈的煞气，周身灵力外泄，很快便溃不成军。
　　最终慕麟及时赶到，将他从魔众的刀下救出并送了出去。慕麟没有想到他如此拼命只为将疗伤的东西送到他手里，一时间心花怒放：“竟不知云柳心里这般记挂着我，看来我这单相思也要熬到头了。”

　　一贯轻薄的口吻，一贯戏谑的笑容。
　　晏衡并不理他，调息之后返回无相宗。
　　临行前，慕麟在后方叫住了他：“若我昨日不慎死在你的剑下，你可会为我难过？”
　　晏衡的步伐停在当下，没有回头，亦没有出声，只留下一道笔挺的背影给他。

　　萧萧西风过，滚滚愁云走，直到树梢枝头的飞鸟展翅离去，晏衡才祭出轻虹剑，踏着残阳消失在云端。
　　会难过吗？
　　其实那时他心里头就有答案了，而且是在那时他开始明白过来，自己的道心正在慢慢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