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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第十四章
      本来他上青城山就是迫不得已,入道非他本心。如今山门虽已重建,却早已不是熟悉的样子。师兄师姐身死的身死,还俗的还俗。而师父也整日一个人住在后山石窟,不见任何人。
      谢玉不是没想过冲上凌云峰顶找师父问清楚,问他为什么不见自己,问他为什么摒弃上柱国勋贵公子身份遁入道门,问他为什么父亲娶了母亲却不珍之爱之……可是,父亲母亲已经不在了,王家和谢家在八大家族中已然落寞,王恂也惨然一生注定孤独终老,问与不问又有什么意义?
      如今,谢玉活着的目的只剩下一个,杀了杨广,为父报仇。
      梁闻一眼睁睁看着谢玉下山,他真希望自己是王恂,绑住他,别让他去送死!杨广是谁?那是隋朝开国皇帝,谢玉不是纯纯送人头去的吗?
      梁闻一知道王恂自己早已看淡生死,可是谢玉不是他拼了性命才救回来的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吗?梁闻一是个俗人,他理解不了一代宗师的境界。
      梁闻一以为谢玉会走管道径直去往国都长安。纵马赶路几日后,梁闻一发现谢玉是要去西域。谢玉要干什么?
      这日,谢玉孤身一人夜宿在荒野一间破败的庙宇,点燃篝火,取出干粮在火上烤。夏日微凉,赶了一天路,谢玉找到一处小溪水,脱了衣衫洗去一天疲惫。
      梁闻一附在他身上,眼观鼻鼻观口。谢玉只穿了一条亵裤,可能长期生活在山中,饮食清淡的原因,他浑身皮肤白到发光,薄薄的肌肉附在年轻的躯体上,泛着健康的光泽。梁闻一想假装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忽然,一只利箭射来,谢玉飞身上岸,躲进草丛中,荆棘瞬间划破了那莹白的□□,在月下渗出殷红的血色。四周有轻微的簌簌声,应该是人脚踩过草丛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谢玉举剑轻轻刺入身旁的树干,点脚翻身,飞上树梢,纵身俯视,至少有十人,都身着夜行衣,看着装和布阵习惯,多半大内的暗卫。不用猜,应该是杨家派来的。
      不死不休,这是他作为世家子弟的宿命,不是他谢玉想躲就能躲的,即使他不去报杀父之仇,杨家也不会放心留他这个狼崽子活在世上。谢玉与王恂不同,王恂少年入道,早已和俗世家族割席,王家也没有参与帝位之争。
      足尖轻点,谢玉踩着树叶向前奔了数十米,俯冲而下,转瞬间剑浪翻飞,已刺穿了身前几人的咽喉。
      黑衣人围了过来,依仗人数优势,快速逼近。谢玉左支右绌,渐渐体力不支,左臂被砍了一刀。刺客们见他露出破绽,更加疯狂迫近。
      就在谢玉以为自己今夜要死在这里时,一道剑光闪现,不过数招之内,就令那些黑衣人无法近身了。
      “好俊的剑法!阁下,我们素不相识,此事与你无关,我劝阁下还是不要掺和为好!”黑衣人的带头大哥冷冷道。
      “师父!”谢玉见是王恂,眼眸瞬间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想上前,又顿住了,脸上的喜色也下意识敛了起来。
      “你们一群人欺负我的徒儿,与我无关?!”王恂没回头,冷冷地盯着那群人,摆手示意谢玉退到一边,随手丢了他的帕子给谢玉,“先包扎伤口,其他的交给为师!”
      梁闻一心里炸起了烟花,傻乎乎的笑着看着王恂帅气的背影,“妈的!好帅!这是什么绝世好老公,追妻火葬场桥段!这才对嘛,怎么能放着老婆一个人离家出走不管呢?”
      “说吧,你们想选个什么死法?!”
      “刀口有毒,嘿嘿嘿,他活不成了。”带头大哥阴恻恻地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撤!”十来个黑衣人得到指令,转身遁走。
      王恂冷淡的脸上瞬间盛满怒意,“想走?!”他运动真气,掀起地上千万片落叶,盘旋成束,如万千箭矢齐齐射向那群黑衣人。
      “啊!”“哎呦!”霎那间,黑衣人哀嚎一片,被扎成了人形筛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扭成一团。
      “说!解药在哪?”王恂一只脚踹在带头大哥的勃颈上,他手里留了力道,大部分黑衣人倒地重伤,带头大哥的一只眼睛被树叶扎破了,他捂着血流如注的左眼,“我死也不会说的。”说完他一张嘴,咬了一口后槽牙,王恂知道这是宫里死士常见的自杀手段,他的后槽牙藏着毒药。王恂卡主他的下颌,不让他得逞。
      可这时一个黑衣人摸起刀踉踉跄跄砍杀过来。
      “师父小心!”谢玉惊呼。
      王恂松开手,一个背刺,一剑解决了那个黑衣人。可惜带头大哥也乘着这个间隙吞药身亡。
      王恂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活着的黑衣人了。他来不及思考,飞奔到谢玉身旁,撕下衣摆紧紧扎住他的刀口。“刀上有毒,多半是宫里的暗卫,这群人的药大多是没有解药的剧毒。来不及了,得赶快给你把毒吸出来。”说着,他撕开谢玉伤口处的衣袖,俯身用嘴含住伤口,吮吸起来。
      谢玉被忽然变故惊呆了,呆呆地看着王恂,胳膊上传来温热真实的压迫感,甚至连疼痛感都暂时忘却了。
      王恂快速地帮谢玉扎好伤口,“此地不宜久留,随我来。”说罢,足尖轻点,环住谢玉,掠过树梢,跨过崖涧,向远处黑压压的群山峻岭奔去。
      谢玉一直呆呆地看着王恂的脸,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师傅一般,这个不问世事,不然红尘,一心修道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徒弟下山呢?据说他自从入道,已经十几年没有下过青城山了。连前段日子观里发生了那样的大事,师兄师姐都不在了,他都没有多问一句,可见冷心冷情,怎么可能为了我下山呢?
      忽然,谢玉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不像真实的记忆,又显得非常真切。也是一样的山林之间,王恂背着鱼篓,耐心地为谢玉整理斗笠和衣襟,两个人有说有笑,看起来亲昵极了。末了,谢玉还拽着王恂轻抚他脸颊的手,拉倒嘴边,恋恋不舍地含着掌心的软肉,舔尝了几口。
      谢玉眼睛瞪得老大,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不然脑子里会出现这些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他震惊地撇开脸,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又自恼,狠狠捏了一把伤口,才感觉到头有点晕晕的。
      “谢玉,别睡!快醒醒!”在王恂的一声声呼唤中,谢玉最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王恂把谢玉安置在一处山洞之中,人却不见了。谢玉环顾山洞,洞内燃着篝火,火架上旁有一堆野鸡毛,不远处放着谢玉和王恂的包裹,旁边的石块被用心清洗过,还残余着一些研碎的草药。王恂应该没有走远。
      谢玉努力想起身,结果发现胳膊又肿又硬,剧痛无比,好似快断了,好厉害的毒药!
      谢玉呆呆地看着洞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记忆,记忆中的自己在一座山洞之前疯了般找着师傅,可怎么也找不着,也出不去那座山,他跪在地下痛苦地哀嚎捶地......
      “醒了?”王恂回来了,还用牛皮囊带了水,“喝点水,我烤了叫花鸡,应该差不多熟了。”
      谢玉不敢看王恂的眼睛,接过水囊,习惯性地说了句,“多谢师父!”他觉得王恂的手指似乎抖了一下,也没多想。
      谢玉用牙咬开水囊,看着王恂的衣袍破烂,还沾了不少灰尘,和往日印象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模样全然不同,他认真地拿剑扒开火堆旁的泥土,手上也沾了些灰。
      王恂把荷叶撕开,露出喷香的野鸡,撕下一只鸡腿,递到谢玉手边,“吃了,才好恢复体力。”
      王恂虽然冷淡,但一项对他师兄弟还是很好的,谢玉理所应当地接过来,惭愧道:“师父,你不问我下山做什么吗?”
      “从你来的那天,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青城山上,下山时早晚的事,有什么可问的。”王恂切了一块鸡肚子,吃了起来。
      “师父,我想替师兄师姐们报仇。”
      “西域路远,为师陪你。”王恂好似理所应当一般,无波无澜。
      谢玉惊讶地张了张嘴。王恂看了一眼,从容道:“为师担心你一个人在山上,会去都城。都城不比西域,要从长计议。”
      “师父,你不反对了吗?”
      “既劝不动你,那为师帮你。”
      “师父......这是我自己的夙念,不能连累您。”
      王恂嘴唇动了动,惨然道:“你......你们如果都不在了,我独活又有什么意趣?”
      谢玉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滴在膝头,他发泄似地咬着鸡腿,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仇,而且要活着报仇。
      夜里地下凉湿,谢玉又受伤了,冻得瑟瑟发抖。王恂侧身看着,犹豫再三,把谢玉揽过来,围在了怀中。柴火噼啪,挑逗着谢玉脆弱的神经。怀里是曾经无数次坦诚相见的爱人,他思绪万千,一夜未眠。他像安抚婴儿一样拍着谢玉的后背,谢玉的脸窝在他胸口,呼吸渐渐平和。此刻的王恂心无杂念,可想到曾经的种种,还是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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