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海岸》小羊

13、第十二章

　　时间紧迫，东俊……我想对你说的太多，它脚步太紧我却反而犹豫无法开口，这是为什么？
　　时间在有心人的眼里总是走的很快，在想留住它的人眼中更是如流沙滑过指缝，不经意时已经到了冬至，冬至要做什么？当然是吃羊肉。吃了羊肉来年冬天就不会冷了。在院子中摆了锅碗瓢盆，马州和东俊作为外来人员及主要劳动力也参加了小羊肉炉的围桌盛宴。裴倩倩不知道为什么把嚣张的发型染回黑色的清汤挂面，可是总算比以前的调色板看上去顺眼很多，她居然也会出现在这种围炉活动中，马州笑着往汤锅里加菜，又招呼房东太太，又给臭小鬼夹菜。东俊只管低头吃东西。马州现在常常在吃东西的时候，在整理衣物的时候、看电视或别的什么时候分神去看东俊，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东俊回到海边以后好像变得年轻了，脾气性格也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不再是在公司左右逢源，在圈子中精明算计的面容了。若要问他哪种表情他更喜欢？好吧，这实在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喜欢他的哪里是这面容，可到底喜欢的是什么？身体、灵魂、性格……所有的所有。这种东西是说不清的，自己好像变作容器，随他在他这里是怎样的都很适宜。
　　“盯着我发什么呆？还不快点吃东西。”东俊用筷子尾轻轻的敲了下马州的头。
　　“嗯！”马州眼睛弯弯笑着点头，笑得太灿烂倒一下炫花了东俊的眼。
　　“什么嘛，年纪一大把还装肉麻，恶心！”裴倩倩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
　　“喂，臭小鬼，有没有听说过吃饭的时候说人坏话将来会嫁傻子？”东俊一边给马州夹菜一边和裴倩倩斗嘴。
　　“杯杯，要让人认真吃饭就不要再别人面前做让人想吐的举动好吧？”裴倩倩也丝毫不示弱。
　　“看来带有嫉妒心的女性，不论实际年龄大小，看上去如同巫婆一般啊。”
　　“切，真是为老不尊，越老脸皮越厚。”
　　“倩倩，你成语用错地方了。”马州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裴倩倩看了看他们两个，把碗端着跑进电视的屋里继续吃去了。房东太太只是在默默的吃东西，不怎么说话，见他们吃完了就收拾东西。她平时不是这么沉默的。
　　这个冬至恰好是周日，电影院新上映了一部电影，东俊早晨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就买了电影票。电影院门外挂着大张的贴画，男主角和女主角在风中相拥。如果爱他，请牵住他的手……
　　冬天的天黑的快，电影看完后天已经全黑，回家的路上没有路灯，东俊和马州牵着手在黑暗中前进，并不觉得路途曲折。这一路他们都没有说话，脑中也并没有想太多。爱着他，不需说话，不需表达，只需要看着他，牵住他，拥抱他……
　　前方有手电筒的光亮照来，那电筒的光不偏不折正好照在他们牵住的手上。再没有曲折，再没有任何人禁止他们交往，过往的痛苦挣扎关于这感情的，走到如今已水到渠成，你看马州，若不是你坚持我坚持，怎么能走到今天？
　　“小马，看到倩倩了吗？”是房东阿姨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
　　“倩倩？”
　　“臭小鬼是不是又到哪里疯去了？”东俊在一旁说。
　　“不会的，今天一定不会的……”
　　“阿姨别着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马州给了东俊一拐子。
　　“就……就……哎，我也不该在今天教训她的……”房东阿姨一副要急哭出来的样子。
　　“她离家出走？”还是东俊问的。
　　“阿姨不要担心，天这么黑了，你一个人还是先回去，我们帮你找，好吧？”马州安慰着房东阿姨。
　　哄了好一阵，才把房东哄回家等消息。这个镇子说大不大，但是平白的要找一个人那也并不是轻松的事情。
　　“去海边找找？”东俊说。
　　“海边吗？”
　　“前次不是有看见她一个人在海边？”
　　……
　　女孩子做什么要一个人跑到夜晚的海边来？没有听说过关于大海的传说吗？学校谣传的关于海的可怖的鬼故事，那些故事大多发生在深夜的海上，海浪拍打暗礁，从海边悄悄爬出的水鬼，诡异的面孔，身躯上滴着粘液和水滴……
　　东郡的冬天很少看见月亮，夜很黑。海面上没有星光，没有渔船，也没有标航灯。如果闭上眼睛用心去听，去感觉，冷冷的海风吹拂衣衫，撩起发梢，冷冷的接触皮肤。听海浪轻吻细沙那沙沙的声音，漫步中脚底偶尔踮住的细小贝壳。
　　裴倩倩靠在海滩上那废弃的船身上背着大路看海。像心有灵犀一般，马州就是知道她在那里，在向温柔的海诉说心事，那些少年都有的心事，好像暗暗恋慕他人的酸涩，同父母口角的委屈，或者是……好像喜欢和自己同性的男子，不敢伸出手触碰这感情的挣扎痛苦，温柔的大海都会听你诉说，会平静下来的，慢慢就能平静下来。马州在裴倩倩身边坐下。
　　“喂！……”裴倩倩柔和的表情又变回嚣张的小鬼样。
　　“嘘……”马州向她做出禁声的动作，闭上眼睛静静的对着大海。
　　裴倩倩看见东俊站在很远的地方踢脚下的沙，边抽烟。真是……让人讨厌的……多管闲事的房客……
　　“这里很好吧？”
　　裴倩倩看着马州，她印象中这个瘦到一把骨头的男人很婆妈，性格大概有些软弱，常常被那个看上去很霸道的男人管东管西，虽然眉眼中有些东西很好看，可还是个很挫的男人。他现在用平常那种很温柔的声音同她说话，让人无法不作答。
　　“恩，很好。”
　　“看上去很冰冷，实际上却很温柔……包容的下一切……”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现在常常在这里回忆我好像你这么大时候的事情，好像这样，这些过去的事情会被包容，曾经的痛苦挣扎都不过是瞬间而过的事。就这么被记忆模糊而去。”
　　“你……你不是我根本不能了解。”
　　“不需要了解啊，人和人之间哪能了解？只要爱就好了。就好像阿姨爱你那样。”
　　“你知道个屁。”
　　“看到那边抽烟的那个男人吗？”马州指了指东俊。“我很爱他呢！”马州说到这里温柔的笑了起来。
　　“切！”
　　“我爱了他好多年，可彼此间却不能心意相通，他的痛苦我摸不到。他若有心，或许就会像你这样离家出走……我有时不能想象，若他真正离开了我，我靠什么活下去，如何继续生活？”
　　“阿妈她虽然没有说过……但总知道她爱着我爸，爸在海上打渔时遇见风暴没回来……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但阿妈说就算一辈子都记得阿爸还是要好好活下去，要继续生活。阿妈大概是怕没脸见阿爸所以才总想着要将我教好，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这样。”
　　“你阿妈是有多爱你才会这样生活下来的，她或许还记挂着你阿爸，但是生活总要过下去，看着你的时候就想该怎么过独自一个人的人生，要怎么放掉同爱人共同的生活习惯？怎么放掉他喜欢吃的东西？怎么忘掉在每日的亲吻和拥抱？……那些痛苦的事情都克服过来，只是因为你，你阿妈有多伟大……”
　　“可我也有许多难过的事……”
　　“现在难过的事，或许再过许多年你都不会记得了。”
　　“你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些并不是骗人的话。”
　　“你以前做什么的？是学心理的吗？”
　　“我啊……是跳舞的。”
　　“你？骗人”
　　“你看扁我，下次吧，下次给你看。现在回家吧，然后给你阿妈道歉，不论是什么原因。”
　　“恩，可是……”
　　“什么？”
　　“我刚刚就想回去了，可是脚麻了。你背我吧！”
　　“……小鬼”马州揉揉她的头发。
　　最终还是东俊背着裴倩倩，马州走在一旁走回去的路。马州知道裴倩倩并不是不能走路，可是，如果她愿意对你撒娇，那只能说明她心里依赖你，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