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后我失忆了》一百〇一

3、认主

　　第二日，阁主并没有来拆别云间，苏陆苏柒默不作声地把何遇的房间收拾出来，何遇就这么在别云间住下了。

　　阳光正好，天之涯一派祥和，何遇坐在璇玑部内阁处理着永远也处理不完的琐事。

　　眉目如画，祥和而宁静，落在苏陆眼里却多了几分憔悴。

　　“大人，不好了！”

　　苏柒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浑身带着一股子愤然。

　　苏陆抬眼，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缓了片刻，才气怒交加开了口。

　　“阁主今日去了璇玑部，从考核未完成的影子里救了一个少年，要收了他做影子！”

　　“彭”的一声，茶杯落地，棕色茶水洒了一桌子，弄湿了一干折子。

　　苏陆苏柒下意识望过去，一派沉默，屋里的气氛顿时凝重。

　　何遇看了看滴溜溜转了两圈的杯子，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混沌，像是被谁打了一棒，忽然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喉头哽住，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可能是有些累了吧，他想揉揉太阳穴，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终是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淡淡道：“手滑。”

　　手滑？一个腥风血雨里走来，杀伐果断的影卫，璇玑首座，心绪得乱到何种境地，才会手滑到连茶杯都握不稳！

　　他瞒不过苏陆苏柒，那两道充满同情和怜悯的目光，像两把刀子，割得他体无完肤。

　　这一瞬间，他只想逃离，逃离苏陆苏柒异样目光，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他想站起来，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撑着桌子的手运足了内力，才终于起了身，深深吸了口气。

　　“部里前两天运回的物资，我去查查。”貌似平静的语调微微颤抖。

　　一句话说完，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虚浮的脚步，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苏陆看着何遇的背影，目光越来越深，前两天的物资，早就查过了。

　　三哥，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六哥，”苏柒扯了扯苏陆的袖子，三哥的失控，连他都看出来了，“现在怎么办？”

　　一直以来，整个天之涯，得阁主赐印的只有何遇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这么多年来，阁主对何遇的恩宠几乎到了今人发指的地步，所有人都知道，阁主爱何遇，但在这样一个世道，阁主的身份终究不允许他离经叛道。

　　这样一种唯一，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而是阁主对何遇一生一世，初心不改的承诺。

　　苏陆握紧了拳头，眸中狠厉一闪而过，三哥这么爱你，我怎么能允许你这么伤他的心！

　　他转过头，盯着苏柒，只看得苏柒浑身发毛。

　　“你莫不是忘了，想认阁主为主之前，还得在刑堂里脱层皮？杀威赐印，就连璇玑部首座当年也是一样一样熬过来的，他一个没出师的影子，还能越过去？”

　　苏柒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苏陆微微一笑，笑容三分残忍，七分阴森，“人都到你手上了，你还能让他活着回去？”

　　未出师的影子是不配有姓名的，他被璇玑部的人带回来就成了影子，排行第九，所以大家都叫他小九。

　　小九身子弱，长得矮小，就成了影司中被人欺负的对象，能长这么大，全靠师父护着他，教他武艺，替他挨罚，用杀人得来的报酬维持两人的生计。

　　可师父终究还是老了，不再适合当一个杀手，他该退休了。

　　可偏偏小九出不了师！

　　年迈的老影卫终究还是失了手，错杀了同伴，璇玑部的规矩：一命抵一命。

　　手腕被狠狠地踩在地上，黝黑的重杖一下一下击打在羸弱的脊背上，深黑色的衣服被鲜血濡湿，溅了一地，仿佛地狱里的幽冥花，一朵一朵开在小九的心上，他却只能无力跪着，任由它们一点一点吸干自己仅剩的温暖。

　　老影卫口鼻溢呛血，咬紧牙关，双目溢血，冲着小九摇头。

　　小九明白，师父在告诉他，活下去，一个人！

　　怎么可能呢？

　　小九最终还是冲了出去，挡在杖下，一如幼时，趴在师父的背上，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他以为他会和师父一起下地狱的，可是有人救了他，把他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

　　天涯海角，世有南山，他听旁人说过无数次的南山阁主，救了他！

　　总归是他命不该绝，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认了阁主为主。

　　懵懵懂懂便被人带到了这里，这是他第一次来璇玑部刑司正厅，既紧张又害怕，他听人说过，想要认主，需得进刑司，挨过杀威一关，由阁主亲赐印籍才能摆脱散影的身份，不必在以杀人为生。

　　小九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师父，小九不怕痛的，只要熬过了这一关，小九就可以领好多好多的银钱，您就不用出去杀人了，不用穿洗的发白的衣服，不用顿顿只吃白面馒头，连受了伤都舍不得用药。

　　小九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一股小小的，隐隐的雀跃从那里慢慢升起，那是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辉！

　　他左手yong力，推开了那扇门。

　　苏陆苏柒正在等着他，小九看着有些空旷的正厅，双腿打颤，他偷眼瞧了瞧首位上的人。

　　苏陆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小九心一颤，明明对方在对他温和的笑，却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莫名的让他窒息。

　　他双腿一软，滑跪下去，颤声道：“影子九号，见过……大人。”

　　“九号？”苏柒彭的一声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厉声道，“现如今的影卫是越来越厉害了，还没出师就胆大包天，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小九被吼的一愣，浑身打颤，慌慌张张扣头认错，一时间，空荡的大殿只有咚咚的磕头声，听的人心里发慌。

　　额头一下下撞击地面，震得小九脑子阵阵发晕，也不敢有丝毫停顿。

　　苏陆摸索着腰间的坠玉，神色冷漠地看着他，直到地面晕出血色。

　　方才站起身，蔼声道，“快别磕了，七爷吓你呢！”

　　小九颤抖着直起身，额头一片殷红。

　　苏陆瞪了苏柒一眼，斥道：“看你把人吓的。”苏柒冷哼一声，不再做声。

　　苏陆走上前几步，和蔼的看着小九，声音温和，带着丝丝惋惜，“能让阁主看中是你的造化，可规矩就是规矩，我们也没办法，该挨的还是得挨，不过你放心，熬过了这回，就再也不会痛了，你也不要怪我们，我们也不想这样的。”

　　这声音过于温和，带着丝si诱惑，小九不觉放松了些，点了点头。

　　苏陆微微一笑，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不过也就是杀个威，左右不过是个过场，这样吧，我做主，免了你一应责难，我们早完早了，”他伸手指向角落里竖着的一根实木刑杖，“我用它打你五十杖，便算是过去了，你看如何？”

　　小九胆怯的看了看墙角的刑杖，有些喜出望外，五十杖，比他想的好多了，感激的看了一眼苏陆，安静跪好，小声道：“是。”

　　“不过提前说好了，”苏陆拍了拍手，大厅里走进四个隐卫，“我都给你减刑了，你可就得乖乖挨完，不然，我可算你抗刑哦。”

　　小九身子一颤，“我……我知道了。”

　　苏陆终于满意退后，苏柒看了他一眼，朝那四人点了点头。

　　领头的拿了重杖，其余两人来到小九身边，一左一右，压着他的胳膊，按倒地上，肩骨撞地，瞬间疼的他一身冷汗，小九咬牙忍了。

　　最后一人狠狠踩上了他的脚腕。

　　“唔……”全身被制，半点动弹不得，小九忽然想到了师父被杖毙时的场景，恐惧漫上来，他骤然开始挣扎。

　　苏陆皱起了眉头，蹲xia身，摸了摸他的头，“乖一点，不然会吃苦头的。”

　　手底下的身子在抖，这是害怕的表现，苏陆很满意，看着面前弱小而无助的少年怯生生地向他小声哀求，“大……大人，我不会动的，能不能……不要……不要这样，我……害怕……”

　　他眯着眼，笑眯眯的摇头，“不可以哦，我是为你好，若你挣扎，不小心伤到了要害怎么办呢？”

　　“谢……谢谢您，”小九尽量放松自己，尽管他十分害怕。

　　“动手！”

　　冰冷的声音落地，儿臂粗的刑杖被高高举起，霎时如惊雷般携势而下，割破了周围的空气，沉闷的炸响在小九的背上。

　　他陡然瞪大了眼，嘴巴大大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股劲力，穿透骨骼，直直砸在脏腑上，震得他肝胆俱裂，痛不欲生，尚来不及喘息，第二杖炸响开来，追着他剧痛的脏腑，又狠狠砸了进去。

　　小九惊恐的望向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苏陆，触及对方眼底的狞笑，骤然间如坠冰窖，这根本就不是杀威棒，这是追命杖。

　　他们想要自己的命！

　　第三杖！

　　惨叫从他嘴里溢出，伴随着五脏六腑的绞痛，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口鼻流出。

　　不！他不能死在这！

　　小九忽然开始剧烈挣扎，爆起内力摆脱了桎捁，他惊恐的将整个人缩进角落，瞪着眼前的魔鬼，声嘶力竭，“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进了刑司，如果死在这，阁主……阁主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陆好笑的看着这只还在垂死挣扎的羊羔，无情的讥笑，“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璇玑部刑银二司的掌座，今日便是将你打死在这，阁主也不会为了你一个影子来找我们的麻烦。”

　　掌刑影卫慢慢逼近他，粗暴的卸了他的胳膊，再一次将他狠狠踩在脚下，破空的重杖携裹着风声，杖杖追命。

　　逃不开，躲不掉，那双眼里的绝望越来越深。

　　“彭！”大门被踹开的声音在大厅中凄厉的惨叫声里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门口。

　　苏陆失望的闭上了眼，终归——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