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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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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已经这个时间了……”
结果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到三倉逃学的事情,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再或者是、比起这件事有更让她在意的事情一直想问却问不出口。总之最后佐久有些挫败地低下头,瞄见手表的时候才惊觉早就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
她匆匆忙忙地想要为此道歉,三倉却在她继续说下去之前开了口。
“老师接下来还要去别的学生那里吧?”
“哎?”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留两位吃午饭了。”
午饭?佐久又愣了一下。
三倉已经替他们决定了接下去是顺便去宇尾家里,然后带头站了起来。坐在他边上的宇尾也跟着站起来,摆出了要为他们两个领路的架势。
佐久觉得自己与其说是被下了逐客令,更不如说是被胁迫着,走到了玄关那里。
而恵美因为三倉和宇尾两个占据了本来就狭小的通道,只能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向后起身的保水致歉,理由好像是没能好好款待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水太磨蹭而有些不耐烦了,三倉垂着嘴角走进去拦在了他和恵美中间。
“我会送老师们下楼的。”
意思是让恵美不用走出去了。
但是他在玄关穿鞋的时候恵美还是跟了出来,然后把一把透明的伞塞进了三倉的手里。
“说不定又下雨了。”
“嗯、也是。天好像都黑了。”
天当然黑了啊。都已经快要七点了好不好。——佐久努力忍着这句话没有说出来。尽管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三倉用力盯着她的眼神让她明白这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明智的。
这世上哪有像她这么丢脸的教师居然会被学生的视线威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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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不在状态。或者说完全处在棉花糖一样微妙的空间里,好像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被棉花糖吃掉了似的,传达不到周围人的世界里。
保水无法理解自己的失态到底是源于何处。非要说的话,诱因大概是宇尾的出现。而爆发则是在看见了三倉颈部明显的唇印以后。
总之除了在最初对恵美的异常感到了模糊的惊讶,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整个人都窝在棉花糖里面了。
只有三倉和宇尾之间的窃窃私语顽固地钻进脑子里的空隙。虽然他总觉得那如果不是白日梦就是幻觉,否则没道理连普通的对话都无法听见的自己却能清楚听到坐在对面的那两个人的低语。可是他确实听见了——
宇尾亲昵地叫着三倉的名字,在后者摇了摇头之后,微微恼怒着说教了两句。
——不是之前以为的威胁的态度。是所谓的两情相悦。
保水反而更加生气起来。
那间局促的公寓的门被三倉用一种异常谨慎的态度合上了。
沉默着走下楼梯之后,仿佛终于松了口气的宇尾突然皱着眉开口了。
“……真的完全没有吃东西么?刚才为止到底都在干什么啊,小点心之类的也没有么?”
“被超市里的人瞪着根本就没有胃口。”
“又没人让你在超市里直接吃。再说你就不觉得饿?”
“不饿。”
这么直接否定了宇尾常识的三倉的表情在保水看来异常的天真,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但事实上却很难判断是三倉因为谈话的对象是宇尾而放松了心情显出了这种自然的态度,还是保水个人第一次听他和别人进行这么日常的对话所以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怎么可能不饿……简直难以置信。”
宇尾嘀咕着。三倉脸上是柔和的微笑。
“等、你们两个等一下。”
打断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的是一脸不耐烦的佐久。好像是忍了很久的样子。
保水看得出她是在痛苦和挣扎什么,却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摆出这种态度的原因。刚才在三倉家里的情形说成是在做梦期间发生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他根本连那间公寓的女主人长什么样子发出的是什么样的声音都不记得了。
最多也就是记得那扇门打开后门链后面紧张的视线,以及记不清具体内容只觉得意味不明的对话。
如果没有猜错,佐久这时候想问的便是和保水空白的记忆有关的内容。
果然。
“不能先做出解释么?”
保水总觉得,这时候佐久要求的所谓解释,已经不在乎是不是合理的了。当然并不是说她的心情仿佛在收集怪谈故事,而应该是认为不管怎么样只要姑且有个解释便可以安心下来。
刚才,发生了那么异常的情况了么?
“……啊、”
三倉瞪大眼睛看着佐久,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但是在他张口想要说什么之前,宇尾先说了话。
“可以到快餐店之类的地方再说么?”
平时绝对不会那样对教师说话的宇尾,似乎因为身边站着三倉而也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了。保水依然没能从棉花糖里面爬出来,只能听着平时肯定听不到的对话心里反复考虑着什么。
其实什么都没有考虑,却觉得一定想了什么。
“我可没带钱。”
结果反对的是三倉。听上去大概本来是打算和他们在街心公园之类的地方坐下,然后敷衍了事地说明了状况就打发他们走掉吧。
“而且不是有面包了么。”
“那些可以留着明天吃啊。反正你一天两顿也差不多了吧?再说恵美阿姨应该会准备一顿吧。撑到下周一总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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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尾说的“下周一”,是指大约三天以后。以今天是休息日的上午来推算的话,就正好。
他一边替三倉分配食物的食用顺序,一边小心地打量三倉的表情,生怕自己说多了话反而惹得这个人烦躁起来。在家门口见到佐久他们的时候,三倉应该已经相当不满了吧,只是怕影响到恵美的情绪,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三倉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不乐意,只是和平时一样似乎有些稀里糊涂地听他交待完了那些事,慵懒地点了点头。
虽然厌烦,却并没有拒绝。——这是宇尾最不明白三倉的地方。
和不能不应付的教师不一样,如果不想理睬他的话,其实三倉可以完全不用搭理他。更不用说是跟他上床什么的。但是三倉既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但也并不会逃跑。
其实,是三倉在同情单相思了那么多年的他吧?
实在没办法喜欢上,所以会觉得有些抱歉。仅仅是听他唠叨两句,又或是身体上的纠缠,这种程度在从来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三倉看来肯定还是可以做到的。
再加上,国一的时候自己又是那么卑鄙地趁虚而入的。
不、不是那样的。那时候确实是个意外。
而且事实上之后会变得无法自拔甚至还越陷越深,也不能说全都是他一个人的错。是三倉模棱两可的态度,以及欲拒还迎的行为,使得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割断这段不会让任何人觉得高兴的关系。
三倉发了善心,却默许了他的犯罪。
在征得三倉的同意之后,宇尾才想起来似乎也应该问一下佐久和保水的意见。
大概是急于从见到恵美时候的错乱感里挣脱出来,佐久立刻答应了。保水没有说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应该可以算是默认。
宇尾其实很明白佐久的心情。就算是已经习惯了那么久,和异常镇定的恵美交谈过后他还是会有种不知道到底哪一方才是神经错乱了的感觉。每次从三倉家里离开,回到正常生活都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
所以成天浸在那种环境里的三倉是怎么保持理智的实在很难想像,而且宇尾也觉得他不要随便出门才是最好的。
始终保持在错乱的状况下,要比时不时恢复正常轻松多了。
他这么想着歪过头看了眼走在身边的三倉的脸。看不出有丝毫的不适。——转换得那么轻松,已经可以说是特技了吧。宇尾连自己都觉得很不谨慎地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街边的橱窗里正好还放着曾经三倉说要买的巨型玩偶。“看上去要比枕头舒服多了。”这样的评语出自高中一年级的少年嘴里,实在有些微妙。当然听得出来他就算真的买了也会扔去宇尾家里,然后抛弃宇尾的枕头选择成天抱着玩偶呆在床上不肯挪窝。
而宇尾则神经质地幻想起情事中三倉抓着玩偶哭泣的画面来。
不争气地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就带着期待严厉禁止了三倉真的把它买来自己家里。
当时三倉好像很遗憾,还难得地和他赌了两天的气。
宇尾又因为自己的幻想而一阵脸红。
“怎么了?”
三倉的声音让他反而受了惊吓,睁大眼睛条件似的用力摇了好几下头,才发现自己连对方在问什么都只是有些恍惚地听到而已。
“表情很奇怪哦。”
“哎?没有啦……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连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样花痴的状态都没有考虑清楚,就擅自将平时的自己都归到“表情很奇怪”的那一类里去了。宇尾说完就开始后悔,接着就听见三倉笑了起来。
平日里笑的时候几乎是决不会出声的三倉这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连自己都没想到会真的当面嘲笑他似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真的是很奇怪哦。”
“……好了啦、再说我就生气了。”
他们并不会经常这样在街上走。所以其实三倉这种普通的亲友玩笑让宇尾觉得很喜欢,同时心里又不停猜想三倉到底是为什么反常地亲近自己。
因为前一天晚上刚刚亲热过?仔细想想,确实还是第一次在隔天和三倉一起出门。
还是——
因为讨厌身边跟着的,想要窥探他生活的佐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