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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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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初次醒时天已半昏。孤灯一盏照不明太远,大半房间仍模糊在暗色中,黄黄的恍恍惚惚到了尽处就是彻底的黑。
身上已被换过了一身衣物,却觉不到清爽舒适。浑浑噩噩地想起身,却也只是有此念头而已,半丝气力也无的身体无处凭依,感受那涨溢着的阳炎之气一阵外涌,头晕目眩、无法自控。
“紫……”才是半声出了口,听入自己耳中,那竭力发出的声音却微小如蚊蚋。
罢了,脑中纷繁杂乱的一切皆是理不清了,玄霄全身暗暗生痛。知晓自己经脉中灵气早已失了控制,唯恐出了岔子,强行挣扎着扬袖扫下了矮几上的灯盏。随着那突兀的一声脆响,心绪乍松便是浮乱一片,自己也人事不知了。
守在不远处的慕容紫英听到声音悚然一惊,疾行几步推了门便入了屋。不及扶起灯盏,匆匆地探了手去切玄霄的脉。
“紫英,大哥怎么了?”云天河紧跟了进来。
“……果然是心魔深种,难怪当年九天玄女要将他沉于东海千年。”慕容紫英收了手,垂下眼望着静静躺在塌上的玄霄,心情复杂,“魔气已经融入灵气之中,形之于体外,只怕他真正成魔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紫色的魔气四散,萦绕在玄霄身畔,说不出的诡异。
当初九天玄女尚想以千年之时,冰封之力磨尽那魔性,却不想玄霄未及二百年便出了东海。这其中,毁了结界的自己负有很大的责任吧……
“那、那怎么办?”若果真成了魔,那些仙神定不会放过大哥!
“……”迟疑着为玄霄将略显凌乱的长发理顺,慕容紫英心下反复计较,终究没有说什么。
——又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紫英?”偏是云天河此时失了主张,切切地追问了一句。
“其实单单对他而言,成魔未尝不好。”紫英默默望着躺在榻上神色平静的玄霄,不是不感慨的:自己也正是升仙之后,望舒的寒气才被仙气所压制融合,最终将残余阴毒逼至一处,只在特定时日才复发。如此可见,成了魔,也许尚有益于他调理吸收那无法自控的阳炎之气……
何况——紫英最初想到的是:师叔他一生所求尽不能得,将修剑飞升视为一心所向,先是失错了前情旧念,终囚于寒冰;又是抛却了前缘旧恋,终沉于深海……纵是长笑一声“苍天弃吾,吾宁成魔”之时,怕也未曾尽情一次。
如此骄傲狂肆之人,本应昂首天地间恣意飘游,自在所为,才不枉这天煅地造的一身奇骨。
却只能叹一声被时运所弄,何等悲凉!倒不如自此成魔,再不受这天地礼法所限,再无拘束桎梏,天上地下,逍遥二字岂可描写其风流之一分?
自己虽不赞成他所为,但那份气度,却也不是半丝钦羡也无的。
慕容紫英浩叹,纵有相惜之意又能如何?自己即便为他所欺罔,终也不过是私人琐事,当不会为此负气良久……他气,也不过气自己为人所欺;他气,也不过气自己一时愚昧犯下大错!
玄霄此出,心魔既成,天地必为其所乱。
恨只恨自己一时私情所误,终是识人不清。
救他么?为他疗伤,为他理顺经络的阻滞,为他成魔杀上天界铺下一路顺畅?
又或是不救,放任他这样非凡的人就如此浑浑噩噩地在这样的时日里这样的昏暗下被魔性焚毁了躯体震散了三魂七魄?
慕容紫英倾了身坐在榻侧,抬手以袖拭了拭额际的微汗,又以食指指腹揉了眉心一阵,终是不知该做什么才是正确的。
为天下苍生,玄霄之命不可留,此时正是绝好的机会……
为一己私欲,这、这……万千生灵之重,又岂是一个慕容紫英担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