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门蝴蝶君》一壶浊酒

5、迷

　　“胡兄，胡兄！”杨宗保急急回到客栈，敲着胡蝶的房门。方才听得茶馆小二说西街大火，不及叫上胡蝶便向那哑婆的破屋去了，一切成灰，街坊邻居无不摇头叹息，常有人叹：尸骨无存，众人摇头渐渐散去，杨宗保顺着人群，茫然无措，自记事起，杨家家学渊源，精忠报国，杀敌疆场，一字一句无不正气凛然，所谓苍天有道，在他眼中世间万物莫不是黑白分明，此一日，辽妇命丧黄泉，再思及前日顽童所为，一时间惘然感怀。正思量间，听闻有街头议论，开平县附近山匪被剿灭，不知有几多宝藏押回，更有人言山匪自九龙谷发迹，听闻有甚么太祖宝藏，如今皆成空。

　　“是杨兄啊，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胡蝶拉开房门，一袭白衣有风拂过，真真一个仙风道骨的模样，竟引得杨宗保一时忘情，只傻傻看着，没了言语，“杨兄，一大早就是来小弟面前发呆？”

　　“啊，胡兄，宗保失礼了，”杨宗保两颊烧红，忙鞠躬作揖，“因事发突然，现烦劳胡兄与我即刻启程。”

　　“去哪里？”胡蝶回身拿折扇在手，“可要收拾行李？”

　　“啊，行李，”杨宗保这才想到，“不了，先去看了再做计较。”说罢匆匆转身下楼，只提声道，“我先取马，请胡兄速来。”

　　胡蝶一愣，取马？看来并非自己所猜，为西街大火之事，如此行色匆匆，看来是为密图的事，可密图何在胡蝶心中有数，就在开平县，不知这位杨家少爷又探得甚么，只管跟去，说不定有什么有趣之事，也未可知。于是在底楼同小二吩咐留着房间，便也急急向外面去了。

　　杨宗保一马当先，向山间深处去了，胡蝶跟随在后，心想那些山匪已为自己所灭，纵然有所发现也是官府邀功的时候，此刻去能有什么，不禁心中狐疑，但素知杨宗保不会无的放矢，更何况密图干系重大，此刻多问，杨宗保也必不肯言，故只策马跟随并不多言。而前面不远，焦土味渐渐浓郁，胡蝶心中了然，乃山匪大寨，如今已化灰烬，再看杨宗保翻身下马，似搜寻什么。

　　“看来是山匪所居，大约官府已平定，”胡蝶并不下马，只朗声说道，“不知杨兄在此焦土之上，又欲作何文章？”

　　“我今日清晨出门，听闻此山匪实于九龙谷一带发迹，来此年数尚浅，”杨宗保一面留意周围地势，一边走到胡蝶马前，“许有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俱是焦土，何以寻得线索？”胡蝶不解，环顾四周，“此地风水倒还不错，只是山匪所居欠了正气，受此灾祸也是应了此命。”

　　杨宗保不再与胡蝶多言，只在周遭细细查证，突然似寻得什么，高声叫着“胡兄，快来。”

　　胡蝶驱马向前，侧身看去，只见灌木间有一巨石，上面似乎用利器刻有字句，“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古月，碧波深处好泛舟。”胡蝶低吟，不禁笑道，“此诗倒是浅显。”

　　“胡兄差矣，此并非诗句，”杨宗保摇头，双眉紧皱，“乃一字谜。”

　　“那就更加浅显，”胡蝶冷笑，“古月为胡，旁边有水，不是一个‘湖’字么？山匪虽附庸风雅，也不过这等水准罢了。倒是杨兄，你素来不喜这文字机巧之事，怎么今日非要计较呢？”

　　“我所计较，并非字谜，”杨宗保蹲下身子，指着诗句末处似文章落印之处，有一模糊图像，“胡兄请看这里。”

　　胡蝶定睛看去，不禁一惊，忙翻身下马，凑上前去细细辨识后，不禁皱眉，心中泛起疑虑，“这不会是……”

　　“开平县已是离京城甚远的偏僻之所，”杨宗保起身道，“此皇家纹饰又怎会出现在此。我想其中必有玄机，抑或是与图有关。”

　　不对，胡蝶暗自计较，图在何处自己最是清楚，其间来龙去脉亦是了然于胸，正因是施了法术，通了众灵，更加确认无疑。而此处的石头，字谜、纹饰，虽有玄机，但不会是说图的所在，更何况昔日辽人盗图，本无消息，若非九龙谷死伤惨重也不会有风声传出，故决不是有意留下寻图的记号。那么此处的玄机又指向何处？

　　“是否与图有关，还不能妄下判断，”胡蝶再细看四周，此石头入土已深，青苔皆有，细细观之，也并非有从旁挪动的迹象，而周围荒草茂密，看来并非有人有意新造，历时已是不短，再细看刻痕，已是棱角皆无，也不似新为，“纹饰不假，石头、刻痕亦不是新造，杨兄只怕你要失望了，这绝非一二年间的痕迹，只怕并非是言图在何处的记号。”

　　经胡蝶此番提点，宗保再细细看去，果真如此，不由得叹息，“胡兄所言不虚，是宗保方才莽撞了。但个中必有玄机，如此置之不理似乎……”

　　“我记得地图上所示，开平县西南往九龙谷路上有一大湖，虽不及鄱阳、洞庭之水势浩大，亦没有西湖之景致，但水面亦是不小，我昨日借紫微星动，算成一卦，这图的重要线索就在开平县，虽然此石上所语不似言图的下落，但此等发现皆是天意，抑或前去探寻会有机缘也未可知。不知杨兄意下如何？”胡蝶心性好奇，自知图是跑不掉，而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那高悬的县衙牌匾也不会轻易被毁，故而放纵心性，但图拉着杨宗保一起游历一番，此纹饰皇家无疑，说不定就能探寻到比那图更为珍贵有趣之物。

　　“胡兄所言有礼，”杨宗保作揖道，“此番在外，多蒙胡兄提点，术术修为智高，寇丞相所保举不虚也。”

　　“依杨兄之言，莫非同窗三年，杨兄并非信赖小弟，一路上只是敬丞相举荐罢了？”胡蝶貌似不悦，翻身上马。

　　“啊，宗保失言，请胡兄海涵。”杨宗保见状忙一揖到底，却听得头顶笑声银铃，不禁摇头笑道，“胡兄又作弄宗保。”

　　“还不上马，回客栈取了行李，我们好去寻那大湖？”言罢，胡蝶挥鞭催马，疾驰而去。

　　“胡兄，等我！”杨宗保轻轻一跃，催马急行。

　　青山绿荫间，一人青衣，一人白衣，一马幽黑，一马枣红，真真个图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