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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悬肖没想到突围如此顺利,一路上都没有星际海盗阻拦,甚至可以说是被“请”进海盗主舰内的。

      进入甲板下层,在众人设想中本该被“刑讯逼供”的两人,正悠闲地在水边聊天。

      甚至旁边还有一个融入得毫无违和感的闻铭。

      闻铭看到张悬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帝王卡。于是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针锋相对,反而是老友久别重逢般的热切。

      张悬肖觉得自己的眼睛多半是出问题了,和脱水导致的头昏无异。

      在听完孟兴荣对计划的描述后,他越发觉得眼前是自己的幻觉。

      孟兴荣迟疑着在他眼前挥手,”……我说清楚了吗?”

      张悬肖点头,眼神早已凝在了人鱼身上。

      和人鱼靠得越近,身体就越舒服,各种病症都在迅速缓解。

      察觉到热切的眼神,洛成仁刻意别开头。

      不用猜都知道,对方已经把新兵和人鱼对上了号。

      有种被拆穿的尴尬,更何况对面还是自己单方面结为伴侣的对象。

      前往帝国主城的行程中,洛成仁想避开张悬肖,可惜对方对他的刻意回避视若无睹,径直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

      闻铭满心是未来的宏图大业,对身旁两人的微妙气氛毫不在意。孟兴荣则眼观鼻鼻观心,本着“不看不问不参与”的下属原则,端坐得宛如钢板。

      飞船里弥漫着诡异而割裂的各色氛围。有人双眼放光昂首挺胸目视窗外,畅想即将到来的权力游戏;有人稳坐如山装聋作哑,深谙职场生存之道;有人“抛弃伴侣”后问心有愧,眼神飘忽佯装无事。

      张悬肖不语,只一味盯着洛成仁。从启程点一直盯到飞船落地。

      他们计划躲避帝国探测监控,潜入帝国主城后,利用张悬肖的最高级权限直接进入皇帝寝宫。
      跳过所有不必要的环节,尽可能最高效地达成目的。

      闻铭选择的降落点很好,是一个连张悬肖都没发现过的的帝国监控死角。
      一处海面,望向四周没有任何浮标,全然不见岛屿或陆地。

      闻铭换上一身轻便的战斗服,检查着腰间配枪,“张悬肖,除了你,帝国管理层从上到下全是草包。这个死角如果放在我的舰队附近,早就被发现了。”

      孟兴荣疑惑地看向水面,“船呢?”

      闻铭头也不抬,纵身一跃,水面只剩波纹。

      见此,孟兴荣两眼一黑。
      为了躲避监控,这是全程要游过去的意思?

      迟迟不见孟兴荣,闻铭探出头,“磨蹭什么?帝国军已经娇气成这种样子了?”

      孟兴荣气结,“这个距离体力撑不住吧?我又没有你们那套装备。”

      张悬肖浮出水面,皱眉道:“他也来?”

      闻铭和张悬肖的战斗服功能全面,昂贵到能买下一整支军队。无论什么样的极端天气和恶劣环境,都有相应的应对措施和营养储备供给。

      孟兴荣分配不到这种顶级装备,让他留在飞船待命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闻铭面无表情,“动动脑子。他是没有装备,但他有更好的——”
      说着眼神转向洛成仁。

      等洛成仁反应过来,张悬肖已经毫不犹豫扔掉斗篷,二话不说,一跃跳进海中。

      一声水花过去,海面几圈波纹。
      又是一阵水花,张悬肖从海面钻出身,已经湿漉漉停在洛成仁身边。

      其实不等冒出水面,洛成仁就能感到对方的靠近——剧烈的情感波动,仿佛有巨大的钟声响起。
      震得他心脏发疼。

      张悬肖看他:“出发?”

      洛成仁抿嘴。他没办法拒绝。
      伴侣关系让他本能想要接近对方。
      他抵抗这种本能太久,以至于现在理智断线,根本无法拒绝和张悬肖共同行动。

      感性和理性不停打架,一方让洛成仁赶紧离开张悬肖——这个对他有生命威胁的男人;另一方则不停提醒洛成仁:张悬肖的伴侣身份能让他实力增强。

      结果一路下来,洛成仁身体不累,心理却疲惫不堪。

      注意到他不对劲的脸色,张悬肖以为是自己拖累太重,下意识想往旁边挪。
      但还没等远离半寸,对方的胳膊就强硬地收紧了点,把他拉回身边。

      张悬肖:?!

      洛成仁更是大惊——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他比张悬肖更吃惊于发生了什么。
      能感受到身边那道惊疑又热烈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洛成仁:……
      笑笑算了。

      好不容易熬到主城海域,洛成仁终于左右脑互搏成功,烫手山芋般撤回了手。显然理性更胜一筹。

      闻铭早就发现这两个人大不对劲的氛围,但他只是淡淡眯了下眼睛,不明白洛成仁在躲些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对人鱼族的调查,闻铭知道绑定伴侣关系对人鱼王的影响有多大。

      而洛成仁现在的反应,如同是被逼无奈绑定关系、事后唯恐避之不及的状态。

      想到这里,闻铭看张悬肖的眼神起了变化。
      这家伙手段了得啊?也不知道当初是威逼、利诱,还是采取了一些其他非常规的手段……?

      张悬肖感到有目光落在身上,满是审视,又很微妙。

      他缓缓转头,神色阴沉地对上视线,看得闻铭头皮一阵发麻。

      张悬肖眯眼:“有事?”

      电光火石碰撞间,孟兴荣及时圆场:“两位长官,凡事都有轻重缓急……”

      他故意称呼“两位长官”,俨然把昔日死敌闻铭也划入了己方阵营。
      暗示张悬肖无论以前如何,现在的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两边都是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减弱,但警惕的暗流仍然在空气中涌动。

      洛成仁眼不见心不烦,从礁石后慢慢绕上海滩,鱼尾化成隐藏在斗篷下的双腿。

      张悬肖默默跟在他身后,低垂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刚刚那段海水中的同行,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在梦中有过一模一样的经历。

      也有不同的地方,好像梦中场景里,两人的联系没有这么紧密……但也无法分开,在海水里一浮一沉,牵扯不断。

      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困扰他太久。
      一阵惊天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爆炸余波下漫天的沙石。

      张悬肖回头,就看见闻铭正在沙滩上大动干戈。

      随身携带的压缩弹药被他填埋进礁石滩,遥控后,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岩石碎裂声。

      孟兴荣捂着耳朵站在一旁。
      大家都是玩战略的老人,一看便知道这是要用调虎离山之计。

      沿海有许多盗猎者,虽然海内幸存的货物不多,但城市废弃场内还是有不少能拿去换钱的东西。

      等到附近群众报警,海岸护卫队赶来,他们肯定就能趁乱混入主城。

      果然,等到一批全副武装的帝国军到达海岸,几人稍加伪装、隐藏在斗篷下混入人群,就一路没有任何阻拦地进入了主城。

      如此顺利,也是因为城中大部分精锐兵力都被派去巡逻帝国边界。

      最近富人们被星际海盗的事搞得人心惶惶,上层讨论后决定加强边界防守,以稳定民心。

      领导层似乎认为主城戒备森严、不可能出任何问题,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外部的威胁已经悄然潜入,准备从内部腐蚀主城防卫。

      这一路上有些过分顺利,顺利的有些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洛成仁总感觉昔日繁华的主城死气沉沉,越往中心走,人却越少、越寂静。

      那些服饰华丽的贵族们,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诡异的是,越看越觉得他们笑得机械、空洞,好像格式化的表情焊死在了脸上。

      他们把玩着手中的仿液态食物,仿佛那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子。

      这些贵族僵硬地谈笑风生,他们仿佛在执行什么任务一般丝毫不顾忌身边发生的事——
      有人边聊天边向前走,径直踩入路旁的水坑。
      餐厅里的几人目不斜视的交谈着,手中的营养液在渐渐融化,从指尖滴落到地面,也无人顾及。

      不止洛成仁,其余三人也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氛围。

      整个帝国主城依旧灯红酒绿,霓虹闪烁,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被放慢了——

      Led屏的灯光无比迟缓地闪烁,甚至在交错的过渡色上停留很久。
      旋转的广告宣传牌里,3d投影人物的声音语速和语调,放慢到了极致,一个音节能拖长到三个。

      孟兴荣警惕地摸到腰间,习惯性靠近到张悬肖前侧方。张悬肖则不动声色护住了洛成仁。

      四周的一切都太古怪了,像是一台老旧到勉强维持运转的留声机,就连声音都迟缓到卡顿,但还是固执地运行着。

      苟延残喘。

      整个世界就像那台破旧的留声机,在即将崩溃的边缘拼命维系体面。

      洛成仁心中有了一个猜想。这个猜想很大胆,甚至有些荒谬,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去假设。

      印象里他见过这样的场景,每次关卡结束,世界崩溃,就是这副样子。

      但前几次都是因为他们钻了系统的漏洞,出现bug后,关卡无法正常运行才不得不中途停止。

      但这一次他们的计划尚未开始实行。

      想到这里,洛成仁去观察周围人的反应。但可惜被主神限制,没有谁有前几个关卡回忆。只有孟兴荣露出了一副狐疑的表情。
      显然他回忆起了什么,但并不清晰。

      Npc们的行动越来越缓慢,声音的卡顿现象也越来越严重。

      就在这时,洛成仁听到前方街角处传来了一声微弱但清晰的动物叫声。

      是一声猫叫。

      更准确的来说,是他非常熟悉的一声猫叫。
      微弱,但很清晰,不是乞求食物时卖乖的宠物叫声,而是一种带着威胁、凌冽、暗中观察的野猫独有的声音。

      洛成仁看向街角。
      一只瞳孔发亮的黑猫缓缓,走出弓着,身子朝几人望了望。一甩尾,重新隐入黑暗中。

      世界静止了。
      几秒钟后,骤然开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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