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夜风卷落薇（穿书皮）》青壳黄

16、魂片

　　当站上那个小楼阁，薇薇才发现，这个楼阁其实根本就不窄，整个俞衡洞庭门高管加上俞衡派四个长老二十个弟子站在上头，甚至都空旷到可以直接表演后空翻。

　　程如一今年一百岁整，但其实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很是精神焕发。但问题是程恭大门主，身为他爹，却也是这幅样子，除了眼神更加深沉，父子两简直就是像是克隆人一般。这两个克隆人身边还跟着两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管程恭叫祖父，看的薇薇很是分裂。

　　掌门没来，霂曦代表俞衡送上贺礼，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一打开，整个大厅流光溢彩，盒内是一块粉紫色的琉璃样碎片。

　　程如一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却在那一瞬间凝固住。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继而小心翼翼的捻起那枚碎片，泪如雨下：“若霞，是我对不住你啊若霞。”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处变不惊态度谦和的洞庭门的少门主，居然也会有这样哭的像个孩子的时候。片刻后，程如一擦擦泪痕，转过头，对着以霂曦为首的俞衡长老们郑重的行礼：“我程如一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还能有再见到若霞魂片的这一天。俞衡派的这份恩情，我程如一记下了，以后但凡俞衡派有何需要帮忙的，不敢说整个洞庭门，至少我名下的十六堂都会鼎力相助。”

　　“程少门主客气了。”霂曦道，“大家同为五派，本就同气连枝，一份寿礼而已，不需如此。”

　　程如一点点头，却依然是流泪不止。

　　“唉，人就是如此矛盾，当年程如一为了修炼不顾自己妻子的性命，如今却为了一块魂片伤心成那样。”

　　“可不是。。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要珍惜眼前人啊。。。一片魂片，不过是能唤醒些过去的回忆而已，顾若霞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都回不去了。”

　　听着身后别派弟子们的议论，薇薇拉住杜娥：“什么是魂片？”

　　杜娥摇头：“我也不知道，书本上没说过。”

　　霂曦原本准备下楼，听到薇薇的疑问，转头答道：“当一个生命消失之后，他生命中所有的重要回忆就可以被凝结成一块魂片，魂片承载着一个灵魂中所有的喜怒哀乐。一个人生命中重要的回忆越多，那他的魂片就会越通透。但是魂片一般都是通过术法凝炼而成，若是没有肉身的承载，也只是一片美丽的琉璃碎片而已。我猜接下来程如一会找个和顾若霞相似的女子，然后将魂片融入那女子体内，让女子变成另一个顾若霞。”

　　“啊？那不是对另一名女子太不公平了吗？这样一来，她不就等于被顾若霞的回忆给吞噬了吗？”薇薇愤然，这简直就是变相剥夺他人的生命吧。

　　“不，恰恰相反，魂片的存在，只会同时让这名女子拥有顾若霞和自己本身的记忆，一个人的性格习惯确实经年累月形成的。从本质来说，她还是自己。但与此同时，她会记得所有与程如一相处的点滴，也可能会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在程如一面前扮演顾若霞。但无论如何，顾若霞已经死了，这名女子即便是表现的与顾若霞再怎么相似，也终究只是个替代品。等哪天她看开一切抽身离开时，痛苦的依旧是程如一。”

　　薇薇懂了，打个比方来说，这名女子就像是一台电脑，拥有自己的操作系统和存储内容，而魂片，就像是一块u盘，只是将u盘里的内容传输进电脑，却无法从本质上改变电脑的原有属性。

　　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薇薇的脸色有些发白：“那。。那如果一个人。。偶尔会突然想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奇怪记忆。。那是不是很有可能身体里会有别人的魂片？”

　　“唔，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魂片这种东西还是挺稀有的，一般人在融入魂片前也基本都会征求一下本人的意愿，否则如果发自内心排斥魂片的话，只会让这枚魂片直接消失。没道理本人会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来自哪里。”霂曦思忖片刻，“总之，概率很小，却也有这样的可能性。”

　　薇薇稍微松了口气，东屿棠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融了魂片。

　　更何况，如果东屿棠真的被融进了魂片，这样的情节在原著里至少也应该用个十来章来详细描写一下吧，没道理只字不提。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俞衡派下了楼阁，下一个贺寿的是乾宇派掌门刘麟。送的是一件难得的上品法器，只可惜经过俞衡派的魂片大礼之后，程如一就一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之前一直挂在脸上的营业笑，都明显虚假了几分。薇薇特意伸头看了一眼，刘麟是个瘦小干瘪的男人，身着锦绣华服，周身却弥漫着一股黑气，让人看了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可薇薇问了一遍周围的人，别人的回答却都是并无异样，让薇薇一度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再接下来的时间就过得飞快。洞庭门给所有门派都准备了整整七天的流水席，所以俞衡派的长老们也正好趁着掌门不在，开始了放纵的半天。红木包厢内的气氛越来越高涨，就连原本瘫坐着的思柔也开始提起精神，加入了大家喝酒划拳一通乱七八糟的战局。

　　洞庭门提供的仙酒里灌入了灵力，再加上前一日睡眠不足，薇薇只是输后喝了两杯就觉得有些步履虚浮。

　　余紫枫殷勤的围绕在思柔身边替她挡酒，被喝的醉醺醺的思柔一把挥开：“滚一边儿去，爷还能喝。”

　　那头霂临有霂珏替他挡酒，只是频频摇头，看着霂珏喝醉后一个劲儿的背三字经。

　　霂曦托着头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竟好像是千杯不倒。

　　再然后。。。霂伊突然发神经，用术法掩盖住了原有的灯光，又凝出个迪斯科球一样的东西悬挂在包厢正中。霎时间，那光球蹦出了一片敲锣打鼓声，各色灯光伴随着有节奏的音乐声一通乱闪。

　　薇薇看着包厢里乱作一团的长老们和弟子们，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出去静一静以免脑袋爆炸。

　　此时已至深夜，程如一的寿宴也即将接近尾声。洞庭门给其余的四大门派都准备了各具特色的包间，而有些小门派就肯定没有这样的待遇。此时在自助餐品区游荡着的弟子，超过七成都是一些小门派里的，但是显然，洞庭门的阔气也让他们情绪高涨，这里的氛围并没有比俞衡的专属包间里要安静多少。

　　薇薇头脑发昏，只想赶紧找个地方透气。大厅的四面各有一个延伸出去的露台，薇薇找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露台，终于可以在一片嘈杂之中享受到片刻的宁静。

　　此处位于洞庭门群峰的最高处，往下看，甚至可以看到临近黄府城的点点灯火。薇薇向前走了几步，将半个身体都伸出围栏，夜风轻柔的拍打在薇薇脸上，难得的舒爽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些，所以也注意到了一开始站在露台围栏处的一男两女。

　　露台很大，有其他人在上面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三个人，薇薇都认识，一个是白日里见到的巫行派美女掌门清琉，一个是洞庭门邀请来为贺寿表演的黄府城名妓闻洛烟，还有。。。。林夜阑。

　　闻洛烟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半个身体快要靠到林夜阑身上，而林夜阑正凑近清琉的耳朵在说话，引得清琉娇笑连连，完全不顾自己的掌门风度。

　　此刻看到薇薇过来，林夜阑像是有些意外，却顺势揽过闻洛烟的腰，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饶是平日里习惯了风月场合的闻洛烟，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而失了方寸。

　　再然后，就听见林夜阑朝她们说：“对不起，我有些话想要跟这位姑娘说一下，明天再来找你们好吗？”

　　清琉大大方方的起身离开，闻洛烟却显然有些不大乐意，颇是带着些敌意的朝薇薇看了一眼，然后依依不舍的回到大厅。

　　好家伙，自己这是误入了什么修罗场吗？

　　薇薇原本是打算直接转身就跑的，但林夜阑反应比她要快，已经提前支走了别人，现在只剩他们两个，薇薇一走了之反倒会显得不大礼貌。

　　薇薇等着林夜阑开口，林夜阑却只是凭栏，与薇薇一起眺望着远处热闹的黄府城。

　　修行者会在修行的过程中不断增强自己的五感，此刻，薇薇凝神去听，甚至可以听得见黄府城里的叫卖之声，还有一名妇人当街叫骂，声音震天响。

　　“你说你的收入与我的加在一块儿有五十钱，可以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可这五十钱里的四十五钱都是我赚来的。我和谁去风生水起不行？偏要和你？？”

　　“我看你这婆娘就是觉得自己能干，想要出去偷汉子！！”

　　“是是是，你最能干了！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发现你这辈子其实也只有两样事情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薇薇噗嗤一笑，两人同时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倒映出远处的灯火烛光，好似整个星河都融入了他的眼中。此刻，薇薇只是不小心跟他对视了一眼，就连忙转过脸去。

　　“你，不是说你有话要跟我说吗？”薇薇垂头，不敢再去直视那样的一双眼睛。

　　“是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林夜阑道，“但是我觉得，薇薇姑娘应该不会再想听到与昨日有关的道歉了，所以我放弃。”

　　“放弃的对！你要是再跟我提一下昨日的事，我可能就直接尴尬症发作从这里跳下去了。”薇薇连连点头。

　　林夜阑轻笑：“凭借薇薇姑娘的术法能力，想必即便是从此处跳下去，也会化作夜空中最美的一缕烟雾翩然落地，惊艳所有人的眼眸。”

　　“哪里哪里，就怕会是个自由落体啪嗒一声，血肉模糊一片，吓到所有人产生心理阴影。”薇薇脑子转不过弯，设想了一下自己纵身一跃的后果，脱口而出，随即又感觉到委屈，“来了这个世界以后，我就一直怀疑是不是因为这里牛顿还没有发现地心引力，所以大家都是飞来飞去的。。。真的是吓死人了，就连上课都没有楼梯，居然要靠自己飞上去，太变态了真的太变态了。。。”

　　“来了这个世界？”

　　薇薇舌头突然打结，酒精作用使她方才忘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这才恍然领悟过来自己是在跟一个才刚见到第二面的星璃宫陌生人说话。

　　“不不，那个，其实我的意思是，因为我学艺不精，然后还有那个，额，恐高，所以还挺害怕飞来飞去的。”

　　“姑娘所在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林夜阑没等到薇薇说完，突然问道。

　　薇薇愣住：“你说什么？”

　　“你的世界啊。那里想必很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