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诬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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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对墨烛做的第一件恶心事，是听信村民一面之词，诬陷墨烛在慈母镇上的所作所为。
这也是系统交给江衡无的第一个任务。
江衡无还记得那是个元宵节，他难得带着三个弟子下山，到山脚下的慈母镇逛灯会。
那时，墨烛不过十三岁，个子只到江衡无胸口，却已经算平辈中最高的那个。
那天雪下得很大，江衡无披着一袭绣银鹤氅，帽兜边缘的绒毛上落了白雪。他的身影又高又直，像一棵参天古树。
身后的司空明冶牵着墨烛的手，墨烛则拉着庆凡，路上留下四个人的脚印。
彼时司空明冶还没有为了他的弟弟司空净离和亲爹闹掰，司空净离也就还没拜入江衡无门下修习仙法。
三个少年脸上一派明媚，江衡无的脚步也不自觉轻快，师徒四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慈母镇。
街上到处都是灯笼，有呆萌的兔儿灯，活泼的金鱼灯，还有长长的游龙灯。头顶是喜气洋洋的油纸伞，伞下每一张面孔都在花灯的映照下泛着喜色。不知谁家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响得人也欢腾起来。
凡间的元宵节，是个团圆的好日子。
街上游人如织，江衡无向司空明冶伸出手，雪花轻轻落在他的掌心，没有立刻融化。
司空明冶是三个孩子中年纪最长的，今年刚过十五岁，比庆凡大一岁，比墨烛大两岁。司空明冶从十岁起就被司空德送到醪春山修习仙术，他性格温柔可亲，颇有大家风范，是个翩翩贵公子。
周围人很多，江衡无拔高声音，温柔道：“人太多了，牵着师尊的手，别走丢了。”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人语中清晰动听，司空明冶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少年朝江衡无笑了笑，十几岁的孩子哪有不贪玩的。
他兴奋道：“师尊，弟子想吃饺子了。”
庆凡下山后一直心不在焉，他记挂着家中的母亲，道：“师尊，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她说了给我留了糖葫芦，弟子能回去看看阿娘吗？”
他眼神中带着渴望，明明知道江衡无不会拒绝，还是带着一分小心翼翼，生怕眼前的美好破灭似的。
因为太不真实了，今日真是个让人高兴的一天。
庆凡是三年前被他母亲燕氏送到醪春山的，江衡无还记得那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女子，新孀不久，背着十一岁的孩子在山门前等了半个时辰。
燕氏送庆凡来醪春山的目的非常明确，她希望小孩能修成金身法术，长生不老，不受疾病折磨。
当时江衡无一怔。
金身术是一门异常难修的法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修者必须在十二岁前开始修习，在修炼期间不能为恶，不可食腥膻，每日修炼需满七个时辰。十几岁的小孩哪有喜欢每日静坐七个时辰的，单这一条就筛掉了大部分修仙者。还要保证道心纯正，否则也是功亏一篑。但若修成金身，将无病无灾，刀枪不入，除非成为众矢之的，被万剑穿心，否则永生不灭。
修成金身法术，和飞升成仙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不对，还是有区别的，修成者不用渡劫就可以永生不灭。
燕氏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却知道金身法术，江衡无实在有些吃惊。
她说，不要求庆凡成为什么大拿，只要修成金身，无病无灾，她就满足了。
后来江衡无再也没见过她，每每听说她的情况，都是从庆凡口中了解的。
听说燕氏后来在慈母镇卖糖葫芦维持生计，她是个手巧的女子，小孩子喜欢什么她就学着做什么，所以卖糖葫芦时还卖一些糖画、酥饼糕点什么的。庆凡每次从家回来都会带很多好吃的糕点，几个少年都很爱吃。
庆凡很上进，江衡无也没想到，他真的修成了金身。
就在前几日，十四岁的少年终于炼成了金身法术，他高兴得想要立刻飞奔下山，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要不是醪春山有规矩，庆凡早就回去了，怎会心烦意乱等到今日？
江衡无笑着摸了摸庆凡的脑袋，点头许可。
这孩子的心早就跑没影了。
司空明冶对着飞奔而去的庆凡提醒道：“庆希平！别忘了让咱阿娘多给几串糖葫芦啊，我的嘴都被阿娘养刁了，寻常人做的糖葫芦都不喜欢了！”
庆凡用手背对身后的人摇了摇，头都没回，却可以想象他脸上有多开心。
“那是我阿娘，你占谁便宜呢？”庆凡声音里都沾着笑，“糖葫芦回来给你！等着好啦！”
江衡无朝一直闷着不说话的墨烛瞥了一眼。
他走过去，轻轻拍掉少年身上的浮雪。
“照城，你不想吃糖葫芦吗？”
墨烛冷冰冰的脸埋在兜帽的阴影里，鼻尖闻到清冷的梅花香气。他露出那只暝色的眼睛，刚想说话，司空明冶就插了一句。
“师尊，师弟不喜欢吃甜的。”
“这样啊，”江衡无朝四周热闹的夜市张望了一下，惊喜道，“那里有卖醪春饺子的，师尊正好饿了，照城要吃吗？”
“要要要！”司空明冶点头如捣蒜。空气中除了微薄的火药气味就是饺子的香气，他的五脏庙早就闹翻天了。
“你呢？”江衡无笑着看墨烛，明知故问。
这孩子性格冷冰冰的，江衡无平日喜欢逗他多说话。
“嗯。”少年把头撇过去，不敢看江衡无那对弯如月牙的眼睛。
江衡无点到即止，他带着两个少年走到饺子铺里，朝老板道：“老板，三碗醪春饺子。”
小二闻声后一溜烟跑过来，他用肩上毛巾拍掉桌子上的灰尘，殷勤道：“三位仙君上座，饺子马上就好！今日是元宵佳节，仙君要吃汤圆吗？小店特惠，汤圆只要平日一半的价钱！”
这小二一看就是个机灵的，见三人皆是雪束银衫，一派仙风道骨，就猜出他们是山上修仙的道人。
江衡无把铜钱放在桌子角上，道：“那就加两碗汤圆。”
小二笑呵呵收起钱两，疑惑道：“仙君三个人，怎么只要两碗汤圆？今日阖家欢乐，吃汤圆吉利啊！”
“我和照城都不喜甜食，我们吃一碗就好。”
“这样啊，好嘞，那三位仙君稍等片刻，饺子和汤圆马上就好！”
小二走后，司空明冶道：“师尊平日不和弟子一起用膳，弟子们也不知道师尊的喜好是什么，就连师尊不爱吃甜食都不知道。”
江衡无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悠然道：“明冶是怪师尊平日太不平易近人了吗？”
司空明冶立马低头，双手交覆在额前：“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弟子是责怪自己对师尊了解太少！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徒弟！”
江衡无笑着扶住司空明冶。
“现在是在山下，不必如此拘礼，但是山上有山上的规矩。”
司空明冶面色稍缓。
“弟子明白。”
小二将饺子和汤圆端上来，司空明冶吃到兴处，忍不住想起家中的弟弟。
嘴里含混不清道：“要是净离也能跟着师尊一起修习就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吃汤圆……”
江衡无将白玉勺子伸进盛汤圆的小瓷盅内，正碰上墨烛也想舀汤圆，两只瓷勺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只见墨烛迅速收回白玉小勺，静静等着江衡无。
江衡无眼中漾着笑意，他今日实在是心情不错，加上汤圆里放了米酒，瓷白的脸颊上显出一点儿绯色，话也比平日多了起来。他将一只又大又白的汤圆舀了起来，轻轻放在墨烛面前的碟子里。
“你父亲为何不送净离来醪春山呢？我见你兄弟二人常常通信，要是能在一起不是省了这份牵挂？”
想到此处，司空明冶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咬了一口饺子，只是道：“阿爹太固执了，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算了，今日是个好日子，不提不开心的事。”
吃完汤圆饺子后，雪渐渐紧了起来，毡毛似的一片挨着一片，但依然阻挡不了凡人过节的热情。
一把把五颜六色的油纸伞撑将起来，伞下人欢声笑语不断。
江衡无撑起一把红伞，上面绣着白梅花。他玉立在雪幕中，墨烛和司空明冶各执一把伞站在江衡无身后。
一直闷声不语的墨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凤凰花灯，眼睛瞬间移不开了。
那是一盏金色的花灯，被做成凤凰于飞的形态，清冷高贵，不同凡俗。金色的翎羽在雪色中泛着细碎的光，内中却燃烧着一抔火热，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
他很想买下来送给某人，当作元宵节的礼物。
“师尊，弟子有些私事，等会儿再去找你们。”墨烛道。
他们师徒间连了牵丝线，可以随时报告位置，不用担心走丢。
江衡无点头，和司空明冶去走向街尽头的一方莲池。
老远就看到有很多人在莲池边放河灯，一盏盏莲花灯承载着凡人的希望，随着流水汇入灯海中。
“师尊，你也要放一盏河灯吗？”
江衡无眉间掠过一片阴翳。
他刚才收到系统给他的任务……
按照原著，等会儿将会发生一件对墨烛影响至深的大事，而江衡无作为炮灰工具人，必须按照系统的要求走完剧情。
本来一直心情不错的江衡无叹了口气。
“放一盏吧。”
江衡无在纸上写上一行字。
「愿阿烛一生顺遂，莫怨我身不由己」
他卷起素笺，用细绳系起来，放在莲灯下。
推开，荡起层层涟漪。江衡无和其他人一起站在池边，看着那盏莲灯逐渐变成一个小光点。他心情有些沉重，仿佛忧虑并没有随着河灯飘走，却愈演愈重。
雪由最初的温吞，渐渐有不管不顾之势，落他一身白。
等到司空明冶也放完河灯，系统对江衡无道：“你可以去了。”
不知是不是身上披了雪的缘故，江衡无的脚上像是坠了镣铐。
他按照系统的要求走到慈母镇的一个弄堂，果然看到一个少年。
墨烛手里提着一盏破碎的金色灯笼，灯笼上溅着点点暗红色的血迹，而在他的眉心，有一枚浅淡的黑色魔纹。
他冷冷清清站在雪地里，像是完全听不到别人的诘难，目光一眨不眨盯着死在身边的几个人。
墨烛脚边躺着几个双目暴突的男子，男子的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形成一洼冒着腥气的血池。
十几个百姓对着墨烛竭尽指摘，吸引了更多的人加入他们。
“是这个小孩杀了他们，我亲眼看到的！”
“这几个流浪汉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是怪物吗？太可怕了！”
“啧啧啧，这大过年的，真是晦气，回家得准备个火盆跨一下……”
看到江衡无，墨烛紧抿着的唇线动了一下，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模糊记得他好像失控了。
这是墨烛第一次魔血复苏。
他杀人了吗？
看到江衡无越走越近，墨烛突然生出想要掩埋这一切的强烈愿望。
明明那么多村民指摘他时，他根本不在意的，但是现在连江衡无也看到了，他会不会也以为是自己做的？
“师尊……”
少年的声音喑哑，带着凉丝丝的雪气。
江衡无走到少年面前，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按照系统给的台词，毫不留情地道：
“墨照城，你到底干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诬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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