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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   矢野哽咽的环紧了雷佾雅单薄的肩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的歉意。
      雷佾雅没有想到矢野会因她的病发而引思到更多的心事,只当他的心软又开始把别人的痛苦硬揽成自己的责任了。
      真是个善良的家伙……
      焦距对不上,她任由自己更深的滑入他温暖的怀中,今天以前她从不以为体温对她有吸引力,但此刻,她觉得疼痛似乎有所消减,能量在渐渐的凝聚,是因为这温暖而又散发着舒缓神经气氛的胸怀吧。
      她记得在遥远的儿时,父母健在时,她似乎也曾被环在这样的温暖中,爸爸妈妈,湛还有她一家人守在家中的四方桌前,常常聚在那儿,做什么已是模糊不清的了,只是一种感觉,安祥,宁静,充满了欢笑,那时候的她还是很顽皮的,喜怒哀乐分界得很明白,只是那样的快乐总是短暂的,一次旅途,除了远在外地求学的湛,他们一家三口乘坐的巴士冲出了车道……
      “不怪你,这是小时候车祸的后遗症,能活到今天总要付出些代价。”爸爸为了保全她的小命,硬用肉掌击碎了车窗,把她推了出去,自己却同一车的人掉进了峭岩下的急流中,这是代价。而今,维续生命她只需忍受疼痛,这点代价是微小的,比起双亲所付出的,那只能算湖泊中的一滴露水。
      “你从没跟我说过。”他是喜欢这样独立而个性的她,但有时候真希望她也有脆弱的一面,让他不再觉得自己很无能。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告诉我,佾雅。”他该送她去医院彻底检查的,矢野茫然地视线聚在她冰冷的手上,没有力道的贴在他的手腕上,只要他可以霸道些,不去估测她的反对,让自己安心,他……还是做不到,无法忽视她的坚持。
      “没必要,回去吧。”这是九月的午后,而她竟觉得冷,打了个寒颤她又偎近了些。
      “冷?先披着这件。”感觉她在畏缩,他脱下了夏天的薄制服,仅着着运动无袖衫,用衣服把她裹了个严实。“我送你回家。”
      “不回家,我们去你家吧。”闭上眼,她任由他把自己驮上背,手勾在他的前胸,脸靠在他的左侧,很安心。
      “好。”不反对的他一使力托起轻如浮云的她,却为难的看着还未动过的便当。“佾雅,你可以拿着便当吗?如果没有力气那就算了。”
      先放在这儿,等会他再回来取。
      “可以。”她伸开五指等待他。但是他仍不放心,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她的体力确实可以支持后方不甘愿的交给她。他们没有请假自然不会走正门,且要到正门还得经过教学楼,操场等人多口杂的地方,他不以为自己和佾雅还有雅量接收众人不堪的辱笑。
      后院近来正要修建一个喷水池,为此在围墙上另辟了个方便门,走那里不会被人发现的。于是,当午休结束的钟声敲响,散落在校园各处的学子纷纷回到各自的班级时,两只自由的小鱼儿溜出了牢笼般的学校。
      矢野泽津,十七岁的天才少年,略为自卑的高三生,第一次忘了好学生准则,为了比枯燥的课业更重要的事,毫不犹豫地迈出了一大步。
      二点钟,站在陌生的巷口,矢野泽津左顾右盼,这里并非商业区,又正是上班时间,来往的行人不但稀少且都是些花甲老人,远远的看到他们身着制服,便用一种看不良少年的指责眼神瞪着他,害得自觉有错的他到口的话全缩回了肚子里。
      他不认识这条路,纵使它就建在学校的后面。这太讽刺了,果然他除了读书便什么都不在行了。
      雷佾雅动了动眼,怎么他们还在原地吗?
      “泽?”
      “佾雅,你走过这儿吗?”还是没有勇气去问路,矢野泽津巴望着背上的人能指出一条明路,真是惭愧,身为本市人还要向外地人问路。
      看到他的耳根渐起红晕,一股笑意涌上来,她扯开无血色的唇,露出莹洁的牙齿。觉得此刻的他是可爱的,略长的黑发摭到了他的眼睛,为了看路,他不停地扬高头并不时的甩动头发,可他却又背着几乎与他一般长的她,弓着腰,动作不敢太剧烈,怕惊着自己吧。于是便形成了一个滑稽的姿势,好像一只落到水里的小猫,只是,他比猫儿多了份耐心忍性。
      贴在他耳边,道明了回家的曲折路线,她空出右手,帮他拨开了闹事的发。也许是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他,他如跳虾般一弹,连带把自己几乎摔下他的背,慌忙的他连连不停地又是感谢又是道歉,雷佾雅没空听,她只注意到那撮顽皮的发又挡了过来,很碍眼。
      “谢谢,我想该要去剪发了,母亲说她几乎只能看到我的半张脸,如果再不剪就要连最后半张也没了呢。”
      矢野转述自母亲的玩笑话只为了冲散刚才的尴尬。他从没想过,佾雅会为他拨发,这样亲密的抚摸他的五官,心不免停了几拍,延伸的情愫是杯甘醇的酒,慢慢地醉了他。
      “不要剪!”冲动的话脱口而出,感觉到他的不解与诧异,才假装不经意的道:“这样挺好。”
      她是不是也被感染上了名为恋爱的病毒,竟然想断绝别人发现泽的美好的机会!许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九个月,将近三百个日夜,细细算来,她从未曾允许第二者出现在自己左右如此长时间的。这之于她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她似乎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无动于衷吧。
      雷佾雅瞅着他耳廓上密密麻麻的埋针口,她可以感觉得出身下这具厚背的主人已不再是众人所以为的胖小子了。每天清晨她都会为他计算慢跑的路程,时间,现在,让泽跑短程马拉松,他都可以轻松地绕完全程也不见疲态,而刚才,拨开他的浓发时,她发现近看那双眸竟然让自己片刻的失神,他几乎已是她画下那个泽的模样了。
      不想让第三个人发现他的不凡,发现他的好,这种念头像一道指令,命她说出了心里的真话,她果然如杏若断言的,不能阻止心的悸动,付出的感情并不好收回,她该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破例中,不知不觉已让对方走进她的心吧。
      真害怕这样的转变,变得不像过去那个简单到几乎什么也没有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泽闯进了她的小屋,扔弃了陈旧的桌子、柜子,放进了绿意昂扬的植株,崭新的家具,填充这处空荡,摆满那面陋墙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剪吧。”
      她是不能支配他的意愿的,先前她被自己的坏念支配,可那并非真正的她,不该把他变成没有自我供她指挥的木偶。再一次帮他拨开了又掉下来的头发,她在他耳边细语。
      感受着她冰寒的指尖划过眉心,双目刹那闪烁着幸福,矢野轻轻地摇头。“不。”
      留着,让他每次在拨发的时候能重温这一刻的幸福,他愿意让自己麻烦。“你说的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静,只剩下鞋子与地板磨擦的声音,他背着她穿过马路,拐过热闹非凡的广场,一排又一排的房子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五颜六色的大小招牌走马灯似的纷纷往后倒退,叮铃叮铃的车铃响儿由风送进耳内,飒飒的声响穿过身侧,脚踏车,滑板,直排轮与他们错身而过。
      “傻子。”迟来的嗔怒,是对他,也是对自己。
      没有反驳,矢野只是笑,没有傻气,秀气的眼眉弯着,透着少许青涩的书卷气,他的幸福又多了一样珍品,就是背着她,走在陌生的街上,没有人认识他们,只有他们俩互相依赖,一直走,背着的是今世最爱的一个,负担的是甜蜜幸福,就算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他也甘之如饴。
      “泽,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允许生病的人再反常片刻吧,她忽而渴望听到他说喜欢,那种最不稳定的情感,可选性也很广的情感。
      张了张口。
      “我……”这是个机会,他寻找又盼望了许久的机会,可以向她表白,说他爱她,但说了之后呢,会不会连守在她身边的机会也失去了?数种表情闪过,最后仅剩下苦涩与无奈。
      “没有。”还是说不出口。
      听到这样的回答,说不失望是高估了自己,真的很想听到那四个字呢。
      “为什么?”那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矢野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走着,越来越慢的跨出步伐,最后他停了下来,只一秒又急惊风似的大步流星。
      “我没有勇气。”他是胆小、自卑的,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信生成勇气前,他是不会向她表白的。
      勇气吗?原来他最大的心理障碍是没有自信,这样就算他说了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问题阻在两人中间,他们定会弄得彼此一身伤痕终以分道扬镳为结局,到时是什么情也不会有了。
      眯紧眼,雷佾雅的心思转得飞快,要他变得更强吗?
      “要等很久吧。”
      “嗯。”应了一声,矢野泽津也恨起了自己,他不要这些缺点,要改变不只是外貌,不好的性格也一并清除,那要多久才可以对她说呢?
      恐怕那要等到泽三十岁的时候,他才有可能找到勇气吧。埋佾雅想到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日子,十二年后他的喜欢也许已换作他人了吧,立业成家,而她该也会在针灸这一传统古术上有所成就,成为一个游方的土医生吧。他在日本,也许会成为家族企业的领导者,而她则在中国某个城市的乡间小镇上奔走,不会再有交集了。
      心头泛起倜伥,今天的相遇果是弥足珍贵的,如果得到勇气能让他的梦圆满,或许她该珍惜现有的时间,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在这世上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她如此费心的了,破例的一次就做好些吧。
      尤在想着如何获取勇气的矢野并不知道雷佾雅的心思已飞得遥远,更不会知道在她的计划中,自己是何等痛苦的熬过孤身的日子,至少在目前,他仍可以单纯的快乐着。
      “泽,会得到勇气的。”这是她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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