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的故事》铃兰娘子

1、蹈海

　　那个海边的不眠之夜，我站在海滩上，它平静，深邃，月光之下，像撒了一地的细碎的银子，摇摇闪闪。我深深地呼吸这远离世间的气息，那么的熟悉与遥远。
　　我穿着白色的T恤，合衬着蟾桂之外暗夜天空无止境的黑，分不清投在我身上的是皎洁，亦或阴影。
　　我现在仍相信就在那一刻，我听到了来自遥远的召唤，来自那么遥远的海中央，来自海怪的低沉的呐喊，他说：夏，你在哪儿？哪儿？
　　海怪，这儿，我在这儿。只有海怪会叫我夏的，不是么？夏，你在哪儿？哪儿？我可以确定，一定是海怪在呼唤我，那廿年未闻恍如隔世的来自情人多年前许下的一个誓言的呼唤。我奋力向大海中心跑去，可海滩上细腻的沙子却那么讨厌地阻拦我，不让我奔赴那呐喊，我重重地摔在沙子上，疼是什么呢？沙子它们疼吗？我无暇顾及它们了，我要爬起来，我还要奋不顾身地往前，哪怕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海怪，我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是吗？一点点的，我感到最冰凉而绝望的温度。
　　海水淹没我的膝盖，腰，肩，当海水淹没我的下颌时，我嗅到了一阵腥咸的潮湿，然后我闭上眼睛，沉入海底。
　　当我再次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时，我觉得奇怪，我不是和海怪过着鱼儿般水草环绕的生活吗？那么幸福的生活。头好疼，这儿一片模糊的白，我竟以为，我家窗前那片夏天的大海上，天降微雪。我的脚，怎么不能动了？我的手，也好疼。当模糊变得清晰时，我看清楚了，这是医院。栩生趴在我的病床边，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医生，她醒了，她醒了。我看见了他胡子像刺猬一样拉揸，头发像鸡窝一样乱蓬蓬的，我微笑了，我看到一个我认为沧桑却从不失涵养的男人，原来他也有疯狂的一面，江栩生。
　　一会儿，医生，护士，栩生，范范，来了好多人。笑，你还笑，你知道你多蠢吗？你怎么这么傻，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去自杀？范范的声音像极了惊雷。你干嘛这么大声，雪需要安静的休息。那低声的怒吼之后，顷刻，栩生还是那么的温柔，虽然他显得很沉着，可他的声音明显有一丝的颤抖，他说，雪，感觉好了一些吗？有没有哪不舒服？一个渔夫救了你，他送你来医院又打电话通知了我们，你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星期了。
　　医生让他们都出去了，医生说，我们抢救的时候，你全身浮肿泛白，我们都以为你永远醒不过来了，现在看到你笑，小姐，你不像会那个的啊，医生很幽默，做了一个游泳的动作。哦，那，我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一会儿，那，那是个意外。
　　然后我听见门外小声的吼叫。怎么会是意外？她说过如果找不到海怪，她就蹈海自杀，我当时还以为她只是说着玩玩，没想到她那么傻，世界上哪来的妖怪呢？我看分明是雪雪没有一个亲人，活在自己写的故事里不能自拔，海怪明明是她虚构出来的，她却天天都说她的故事是写给海怪的信，海怪看到信后就会回来找她，会回来娶她。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要请个心理医生来看看？这次是救活了，可下次呢？如果下次她趁我们不注意又去做傻事怎么办？恐怕没这么幸运了吧？
　　唔，我想想。
　　从此没人提起我自杀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很多很多年前，应该是我上初三的时候，一个夜里，我听见一个电台节目，节目里播放着一个电影的片段，那个电影的名字，我记得是《九省麻姑》，那个电影里面有一个海怪，后来我拼命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有这个电影，也许记错了吧，三次看到人世沧海变桑田的麻姑我没记住，却记住了海怪；很多年前，我读王小波的《绿毛水怪》，沈银河说她就是从这篇小说看出王小波的才情的，同样，里面有个海怪；前几年，我喜欢周杰伦的歌，有时听他的歌时，我会想起那个像海怪的男孩，感念于此，写下《海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