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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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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范说伯母过五十大寿,想请女儿和儿子的好朋友回家里去庆祝,她说,我妈肯定会喜欢你的,记得准时到啊,下班一起走。可下班后办公室硬是没了她的人影。我刚走出办公室的门,栩生迎了上来,说,走吧,我说范范要我等她一起走的,栩生说范范去拿蛋糕了,让他来接的。我问栩生,我送伯母什么好呢?不用了,你去了我妈就会很高兴了,那怎么行呢?第一次去哪能空手呢?栩生拗不过我,我们去了洛泗路,挑了半天,最后我给伯母买了一只镂花镯子,虽然泛黄,看起来像古董,但我想伯母该会喜欢的。
刚上楼,看见范范和一位老妇人站在门口,好慈祥的妇人,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也该这么慈祥可亲,看见自己孩子的朋友也该会是笑眯眯的,像一朵向日葵。“伯母好。”伯母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直就那样看着我,我羞赧了起来。“妈,你怎么了,是不是看见未来的媳妇感觉很满意啊,雪雪都不好意思了。”“范范。”我不悦地望向她,却正迎上栩生的眼神,那么的温柔,我立刻低下头,要镇静,镇静。伯母拉了我的手,“哎呀,怎么这么见外,宝宝常常在家说起你的,说你又漂亮,又能干,又体贴,来来来,进来坐,试试伯母泡的茶?”“啊?”我觉得自己迷糊了。伯母还自顾自的往下说,“来,第一次看见你,伯母好喜欢你啊,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送一只镯子给你,当作见面礼。”说着伯母就从荷包里拿出一块裹着东西的手帕,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只手镯,这不就是我买的手镯吗?怎么回事?栩生说,妈,这个......,然后望望我,我立刻从背包里取出我刚买的那只手镯,两只放在一起,是绝对的兄弟姐妹。伯母的眼睛闪现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她拿起我买的镯子,在灯光下看了又看,用已显现出茧的手抚摩了很久,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我们三个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栩生上前扶伯母到沙发上坐下说,妈,你怎么啦?许久,伯母才开了口,这两只手镯本来是一对,是孩子他爸送给我的,送第一个给我时刚生下栩栩,他爸说,孩子他妈,这个给我们儿子留着,送给我们未来的儿媳妇吧,生宝宝时他又给我第二个,说,他妈,这个等我们的小宝贝长大后,送给她吧,不久他爸就在车祸中去了,伯母说到这里哽咽了好久,范范在她身边,像安抚一个小孩子那样轻轻拍拍她的背。我一直很小心的收着它们,那是他爸最后的心愿,我会完成的,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卖掉它们,可那年祸不单行,龙卷风把房子刮倒了,厂子倒闭了,大街上到处是受伤的人,那时宝宝才两岁,栩栩也才四岁,为了保护他妹妹,栩栩把她抱在怀里想逃出来,被一根倒下的房梁打到了,我那天正到厂子老板那里去要钱生活,回到家里一看,栩栩倒在血泊中,宝宝一点事也没有,我当时就慌了,这哪里还是一个家啊,要是栩栩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他爸啊,我立刻背着他跑去了医院,医院人已经满了,他脑腔出血,医生要我节哀顺变,我的儿啊,我去找给人看了一辈子跌打的林老爹,他说要用很贵的进口药来散去栩栩头脑里的淤血,可我哪有钱啊,房子倒了全家最值钱的就是他爸留下来的那两只手镯,我一咬牙,把其中一个拿去当了,当铺老板给了我需要的钱,我说会在限期内还钱把镯子赎回来的,可到了限期我也没钱啊,我决定去求他宽限几天,可当我再到当铺去的时候,当铺的门板都拆了,老板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发了疯似的到处找,可哪找得到啊,别人说他们全家是一夜之间消失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伯母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栩生递上一杯茶,妈,喝口茶,伯母对栩生说,我不渴,她说,儿子,妈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妈没有看好你,让你受苦了,妈当时没有钱带你看更好的医生,以至于这么多年每逢阴雨天你常常会头痛,这都是那时留下的后遗症,妈,不要这么说,能当您的儿子,我感到很满足,这些年您为我们日夜操劳,我们都没能报答您,儿子我心中有愧,妈,以后我不会再让您受苦了,您应该享享我们的清福了。伯母闪着泪光的脸上第二次绽开了笑容,像极了一朵久经风雨的向日葵。范范探身过去搂着伯母,妈妈,我发誓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否则就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不得......行了,行了,你哪回不这样说,说完后还不是要跟我顶嘴斗气,你要哪次真的变乖了,我还会不习惯呢!呵呵,一家人都笑了,我突然觉得我不是孤单的,我还有范范,栩生和伯母,来闺女,哎呀,我的茶都冷了,伯母,我不口渴,妈,你就不要为难雪雪了,我们直接吃饭好了,我肚子也饿了。
饭桌上,我们为伯母唱了祝寿歌,伯母真高兴啊,眼睛都笑成了一条桥,不过我感觉她笑眯眯的眼睛常常是望着我的,即使不能看到。晚餐很丰盛,有很多平常的小菜,我感觉自己很多年都没有吃这么好吃的菜了,伯母不住地给我夹菜,这种温馨的气氛让我想起久违的感觉,我又想起我曾经写在日记本上的那句话:我宁肯让碗勺堆积十年,也不愿让心爱的男人荒吃一餐。可是我在这吃饭的时候,海怪在吃什么呢?雪雪,你发什么呆啊?你的饭都撒到地上了,哦,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了看地上,栩生弯下腰去把我撒在地上的米粒给捡起来了,我感激而又羞愧地看了看他。这一切伯母都看在眼里,突然伯母对我说,我听宝宝说你一直在写关于海怪的故事是吧,我不明白伯母的意思,她接着说,我有个儿子很喜欢大海的,我望望栩生,栩生说,妈,你怎么啦,伯母并未理会,只叹了一口气,又埋头吃饭,范范急了,妈,你说啊,你刚才说的不是哥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真的想知道吗?都是陈年往事了,何必再提呢?提起来伤心啊,我的确还有一个儿子,他比栩栩晚一年出生,就是说,他是宝宝的哥哥,可是他生下来的时候,我和他爸都惊呆了,哪有长得这么怪的小东西?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毛,后背硬硬的,像背了一个龟壳,生下来也不哭,我当时就哭了,这孩子怎么这样,他爸去找医生,医生也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怪的婴儿,婴儿生下来没几天 ,我们家就灾祸连连,先是他爸在工地上负了伤,然后公公婆婆都突然暴病而亡,邻居都让我们请个巫师来,巫师作法的时候,一看到这小孩就说他是妖怪所变的,家里的灾祸都是他带来的,要拿剑刺过来,我赶快挡住了,这是我的儿子啊,后来他爸执意要把孩子过继给乡下的一个大伯,说那大伯没儿子,希望他在新环境中生长能够受克制一点,也不要害了这个家,又对大伯说如果这孩子真的被妖怪附体,就把他扔到大海淹死算了,我虽然不同意但也拗不过他爸,他爸走后,我去看过那孩子和乡下的大伯,我真个后悔啊,孩子长得好好的,大伯说,除了孩子喜欢海以外,又乖又听话,一切都挺好的。有几次,我去看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家里,我到海边去找他,那孩子有时在海里游泳,有时在沙滩上堆城堡,有时拿小石头扔水漂,他回家看见我只说阿姨好,他完全不认得我。那孩子7岁的那年夏天,大伯来信说,孩子淹死在海里了,说到这里,伯母哽咽了。我马上赶到乡下去,大伯说孩子有一天到海边去玩,直到深夜还没回来,后来全村人去找,在海边的沙滩上发现了孩子的衣服和鞋子,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孩子了,孩子就这样失踪在海里了。
怎么会这样子?是我的海怪吗?不可能,不可能的,绝对不是他。他,他叫什么名字?嗯,嗯,伯母看了看范范,他,他叫以实,江以实。
以实,以实会是海怪的名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