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医生是位美人》丹夏

36、第三十六章

　　按照森的设想，毁掉法拉格里并不是从他们里面选出一个作为首领，无论谁当了首领，都不会放她离开。
　　她要的是挑起两个好哥哥的争斗，让整个家族陷入内耗和动乱，为此她从康拉德那里大概摸清了两个法拉格里的牌，里尔在家族里助力更多，但罗尔有外援。
　　一封信并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服从于另一个，大不了罗尔只要坚持那封信是伪造的，他就能够凭借比里尔多经营了数年的势力和他争斗。
　　森想，运气好的话，她或许能够趁他们两败俱伤时和爱丽丝一起逃离西西里。
　　但现在罗尔死得又快又准。
　　是谁开的枪？
　　外面的枪声已经渐渐停了下来，刺激性的硝烟味从车窗里飘进来，森连连咳嗽，但她的手上已经全都是血，无法捂住自己的口鼻。
　　计划被搅乱的烦躁让她肺里更加不适，她皱着眉，在心里接二连三地告诉自己冷静，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森看到一个人从车前走了过来，那个人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是他的子弹穿过车前窗，精确无比地击杀了罗尔??法拉格里，那个人的身影在蜘蛛网般延伸的车玻璃前停了下来。
　　他正在看着自己。
　　森望见他的眼神，从他帽檐下英俊而冷酷的五官，到还在处于警备和作战中的肩膀，到黑色的西装袖口下手指握着的枪和下垂的枪口。
　　有两秒的时间，森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无法离开。
　　接着她才想了想自己是否应该装作惊吓过度晕倒，然后否决了这个提议。然后又用半秒的时间，确定了这个杀手在车前看到了罗尔挟持自己。
　　她脸上的五官协调地做出一副遭受惊吓的脸，可怜至极地几欲抽泣：
　　“他……刚才要杀我……”
　　杀手的目光停在她脸上，而后收起枪，手指放在帽檐轻笑着对她一礼。
　　“现在他永远都杀不了你了，法拉格里小姐。”

　　装可怜对于森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装个被惊吓过度的柔弱少女更是易如反掌。
　　家族的会议室里。
　　里尔拿着手帕，弯腰细心地擦着她头发上，脖子上和衣服上的血迹，一边轻声安慰着他，就好像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别害怕，安娜，我亲爱的安娜……”
　　手帕根本擦不干净血迹，血痕在森苍白的脸上仍然尤为显眼，晶莹的泪水在她眼眶中打着转，始终没有掉下来——这已经是她演技的极限了。
　　“里尔少爷。”
　　在身边，家族干部和精英卫队分列两旁，都是刚刚才结束争夺战，满面肃杀，看着里尔仍然在乐此不疲地做戏，有些沉不住气地提醒。
　　里尔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那封前任首领留给他的“信”来，他得意地一笑，展开塞到森的手里：“念吧，安娜。”
　　本来他是打算亲自念的。
　　但他想看森念。
　　想看她看到这封信的内容时，惊讶、恐惧、感动和懊悔的表情从那张美丽精致的脸上如何绽放出来。
　　“致我亲爱的安娜，
　　如果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的话……去找你的哥哥里尔??法拉格里，他是家族下一任首领。”
　　森的意大利语仍然不熟练，磕磕绊绊，有些词语发音也不准确。
　　但这里没有人知道，她书写却全无问题。
　　在成为“安娜”之前，森在基地，威尔第这个意大利人就是她的顶头上司。
　　短短的一封信，是决定里尔正式成为家族首领，安定人心的最后一步。
　　“我可怜的安娜。”里尔擦着不存在的眼泪，俯身拥抱她：“父亲是爱着你和我的，忘掉那个残忍的罗尔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
　　他坚硬的胡茬刮在森皮肤上，森皱眉，还不得不屏住呼吸——他的香水味太呛人了。
　　“哥哥……”森道：“救了我的那个人呢，我想见见他。”

　　森这副样子当然不适合见“救命恩人。”
　　在里尔和家族人员商量接下来的事务时，森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女仆的帮助下清洗血迹，换上一身衣服——她衣柜里两个法拉格里送来的裙子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森看了一会儿，辨认出哪些是里尔送的，挑了一件黑色长裙的换上。
　　女仆推着她出了房间，穿过长廊，夜已深，家族的主要干部都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些精英成员在这特殊时刻在窗口各处警卫，看到她时，对她点头致意。
　　森来到了里尔的办公室外。
　　女仆替她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橘黄的灯光从里面倾泻出来，森抬起眼，看到翘着腿静坐在一边的杀手。
　　他枪杀罗尔的那一幕仍然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每当想起时，森都无法呼吸，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个男人牵动着她的心脏，好像让血液的流速都快了好几倍。
　　他朝她看过来，即使眉目在阴影之下难辨，森依然感觉到了他的冷漠。
　　里尔说了一句意大利语，语速非常快，森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走过来，抱了抱森的肩膀，温柔无比地道：“这是R先生，安娜。”
　　男人用意大利语冷冷道：“这并不在合同范围之内，法拉格里先生。”
　　显然他是里尔雇佣来的杀手，办完事后就应该直接拿钱走人，不包括和雇主家的其他人见面。
　　他已经站起身来，迈腿朝门外走去，里尔想挽留，脸上却露出些许忌惮之色，森背后的女仆更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R先生！”
　　在杀手经过自己身边时，森转身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子。
　　房间里顿时死一般地寂静。
　　森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也多亏他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警备，才能让她得手，R并没有立刻甩开她，森想了想，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她已经对他倾心爱慕。
　　她抬头，对上R的眼睛，他的眼睛实在很漂亮，和脸上的线条组合在一起完美地契合在她的审美上，极容易陷进去让她无法移开目光。
　　森松了一下手指，认真努力地表白：“您救了我，我对您……”
　　“抱歉。”
　　简短而冷漠地打断她的话，男人抬脚就走，没多久就消失在门外。
　　森回头，对上里尔惊叹她的眼神。
　　但对于她刚刚的表白，里尔却并不意外，他耸耸肩：“亲爱的，那是整个西西里，或者说这世界上最顶尖的杀手。离他远点儿，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的话。”

　　R是一个技艺高超，行踪难寻，神秘且冷酷的杀手。
　　在里尔提供给森的情报里，关于他的出身背景和过往经历几乎都一片空白，只能找出几件流传在西西里各家族首领间的刺杀秘闻，证明着这个男人的强大。
　　森不开心，里尔都看出来了，当她拒绝再出使其他家族时，里尔也没有强迫她。
　　他的高级幕僚正在他身边帮忙整理着自从罗尔死后留下的文件，看到正窝在办公椅上苦思冥想的首领，敏锐地察觉了奇里尔对“安娜”态度的转变：“您真的不再让她去往其他家族了吗？”
　　“她是我的妹妹。”里尔淡淡地答道，幕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扮演家人游戏上头了吗？
　　那么他现在在发愁什么，也显而易见。
　　“照着我杀罗尔的酬金增加一倍，让他来法拉格里，你觉得可行吗？”里尔询问幕僚的意见。
　　“他”是谁，幕僚当然知道，他挣扎着问道：“您是要试图像彭格列那样让他成为支持家族的杀手吗？”
　　“我们家族并不好斗，当然是为了安娜。”里尔毫不犹豫地答道，看了看幕僚的脸色，转转眼睛：“五倍酬劳呢？”
　　那真是一笔让人心动的巨款。
　　幕僚认真道：“他是顶尖杀手，不是应召脱衣舞郎，Boss。”
　　里尔：“……”
　　“为了安娜小姐，我们应该发出通缉令，重金悬赏威尔第。”幕僚提出了他作为家族智囊合理且靠谱的建议，森的身体状况在法拉格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夏马尔早就上报给了里尔。
　　也许那朵可怜的玫瑰没多久就要枯萎了。
　　因为威尔第至今都像威尼斯的水老鼠那样连根毛都看不见。
　　“就算找不到威尔第，我建议您去找找艾斯托拉涅欧，对于那些禁忌实验，他们说不定比威尔第还擅长。”
　　里尔拧眉看着他。
　　“你说的那些家伙是在复仇者监狱吧？”
　　“我相信从复仇者监狱里捞人比您找顶尖杀手当应召男郎容易得多。”

　　直升机卷起狂风，刮歪了园丁们修建的漂亮花丛后，降落在草地上。
　　机门打开，两个高挑的黑色身影已经站在那里，他们的打扮让森觉得惊异非常。戴着黑色的高领帽，裹着黑色的风衣，脚下黑色的长靴，所有露出皮肤的部分都用绷带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包括脸上，只露出两只冷森森的眼睛。
　　手中的锁链拴在一个穿着囚服的男人身上，看起来他们就好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身材瘦弱的男人被扔在草地上，而后两个“复仇者”也跳了下来，其中一个上前拉下囚徒的面罩，确认过长相之后，里尔点点头。
　　“货款已经收到，使用日期三个月，请签收包裹。”其中一个复仇者道，一边递过来一个纸板夹。
　　里尔示意他给森。
　　森看了“复仇者”一眼，凭她当医生的直觉，这些人这样打扮并不是为了神秘，八成是因为身体有疾病。
　　她签完名字，复仇者看了一眼，就将手里的链子递给了她：“看好您的狗，小姐。”
　　森皱眉。
　　而后他们跳上直升机，就像来时那样，风一般地离开。
　　森看向地面的人。
　　他年纪不大，身上只有单薄的囚衣，皮肤白皙，一头靛蓝色的头发乱糟糟地长到了后背，蜷缩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前任艾斯托拉涅欧的首领，名为克莱尔，是个禁忌实验的疯狂爱好者——他们家族就是干这个的，干过头被抓进去了。”里尔的幕僚也在一边，为森介绍道：“请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同情心，安娜小姐，他手刃了自己父母兄弟。”
　　森看着自己手里的链子，链子顶端有一个按钮，她试着按了一下。
　　果不其然地上的人像被电了一样发出痛苦的惨叫。
　　他身体颤抖着，慢慢平复着，目光涣散地盯着虚空中某一处。
　　森把链子交给法拉格里的一个手下，命令他们给他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