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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救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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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江陵从梦境的碎片里醒过来,手在起伏过大的胸口压了会儿,缓了心跳。
想去倒杯水,却忘了自己脚上的伤。
钻心的刺痛过后,摔坐到了地上。
以前这种时候,吨吨会被他吓醒,骂骂咧咧地从他的床尾跳下来,拱到他手边。
江陵会抱着十来斤的猫,在地上坐一会儿。
现在,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一个人坐在那。
安静、沉默。如同雕塑。
江陵有的时候会想,要不再养点什么吧。
可等他总地上爬起来,这种念头便散了。
喝完水后,江陵蜷到了沙发上。
外面开始下雨了,雨势颇大,噼里啪啦地吵着原本安静的夜。
有些睡眠障碍的他索性拿出手机,翻看了起了朋友圈。
最新的那条来自温林风。一个小时前发的。没有文字,只是一张斜风骤雨下的路灯。
破败、孤独,却又散着暖黄色的光。
江陵语言匮乏,停留了半天,只留下了一个赞。
他刚按息手机屏,温林风的消息就敲了进来。
温林风:还没睡?
江陵:睡过会儿。做梦醒了。
温林风:那可能冥冥之中注定你是我的救星吧。
江陵云里雾里地打了个“?”。温林风没回答,只问他方不方便和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刚好两点整。
“做了什么梦?”温林风大概也准备睡了,音调有些懒散。
“记不清了。”江陵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把话题聊死了,窘迫地坐起来,磕磕绊绊地补充,“是一些以前的事。”
“有没有梦到我?”温林风的声音染着让人着迷的笑意。
脚踝的痛因湿冷逐渐向上蔓延,有一下没一下地割着脆弱的神经。江陵扶着发胀的膝盖,经由疼痛确定了现在不属于梦境的一部分。
“这么难回答么?”对面那人还在引诱他。
他定力不太好,“嗯”字就这么轻易的说出了口。
他回答的是上一句,但慢了半拍的反应,让人误解成了别的回答。
“行吧,”温林风状似惋惜地说,“那就让我们换个话题。”
江陵又“嗯”了一声,手指握了握膝盖,“什么?”
“不是说回来后要找我吃饭,怎么就没声了?”
温林风像是个追债的债主,“骗子。”
“没有,不是,没有骗你。”他将江陵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求饶般为自己辩解,“回来之后一直在改方案加班。我没忘,真的,我记得!”
温林风大抵可以想象,江陵可能会在电话那头坐得板正,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说话时就差举手发誓。
他听不出自己在逗他玩。
江陵一向都是这样正儿八经。
虽然温林风觉得自己是挺恶劣的,但他每次就是止不住地想要逗江陵。
大概是他没出声,江陵又低低补了一句,“没骗你。”
这个人,实在是很好玩。温林风想着,嘴角扬了扬。
“嗯,作为你欺骗我感情的惩罚,我需要请你帮个小小的,可能会有一点点麻烦的忙。”
“嗯?”
“蒋恪,还记得么?”
“记得。”江陵不是个健忘的人。
“他上周被公司外派到杭州了,走前把他家那只布偶寄养在我这里。不凑巧,我明天晚上也要飞去别的项目。下周回来。你能帮忙照顾下么?”
“蒋恪宝贝他家小公主宝贝得要命,不舍得寄养到宠物店。”
“周围同事我也问了一圈。”
“实在找不到人。”
“嗯,可以的。”江陵听着温林风无奈的声音,感觉他无论提什么要求,自己多半都会应承下来。
没办法,他本来就不懂怎么拒绝人。
何况对面不是别人。
“那好,明天你下了班给我电话,我把崽给你送过去。”
等挂了电话,看着自己冷冷清清的家,江陵又沉默下去。
脚踝上的疼变得锐利,湿冷的空气往他的伤处逼。
似是要将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砸开。
江陵手盖着红肿的疤痕,捂了一会儿,熬过了那最疼的一波。
他没再睡,而是瘸着腿去到以前给吨吨准备的房间,收拾起来。
*
“江设今天这么早下班?”
“什么?江设今天不内卷了?舍得下班了!?”
“天呐,加班狂魔忽然不加班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设是去约会吗!?”
江陵连忙摇头,“不是约会。”他撑着桌面站起身,“先走了。”
刚开始那两步他得扶着邻座的椅背,一直要等走过他们那一排,他的脚踝才能逐渐适应落地。
“江设,你这脚要不要去看看?”
“是啊。你人都回来一个多礼拜了,这脚看着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江陵驻步,答道:“没关系,只是旧伤。”
“旧伤才最要紧!”
“是啊江设,你抽空去看看吧,我怎么总觉得你这脚伤三天两头在犯?”
对同事的关心,江陵嘴上谢不出来,只能报之以笑。
同事们深知江陵的脾性,也都不怎么在意。
“江设,我跟你一起走,”一男同事招着手过来,“要我搭把手不?”
“诶诶诶,你别吃我们江设豆腐!”
“什么话?我是怕江设摔着!”
江陵听着他们吵吵闹闹的也不出声,只弯着好看的眉眼。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安静的角色。
话很少。如果不需要汇报工作,可能一天都说不到几句话。
“诶,江设!”出了电梯,男同事忽然喊道,“那个!”他一指前面,“那不是温工吗?”
江陵原本只注意着脚下的步子,听他一说猛然抬起头,就见温林风等在他们院门外。
那人身材很挺拔,站姿却有些闲散,单手插着兜,另一手操作着手机。
垂头的姿势,让他的眉眼显得十分柔和。
“温工!”男同事兴奋地朝温林风喊了一声。
温林风的视线撞过来,带着笑。他抬了抬手,举步而来。
“温工,你这是来接我们江设呢?”
“可不就是吗?”温林风大方承认,“再下不来,我就要上去抓人了。”
可能是温林风长得有点太招摇,这会儿挺多人在看他们,江陵没他脸皮厚,让他耳朵烧红了一片。
“难怪了。我们就说今天江设怎么这么早下班。”
“怎么?他平时加班到很晚?”温林风瞥了一眼江陵,见那人走路还是很艰难,便自然地伸出手臂。
江陵却没敢握。
“哎呀,那是你不知道!”男同事像是找到了诉苦的对象,“江设内卷王!我们都怀疑他不睡觉……我们一两点离开办公室,他还没走。早上七八点进办公室,他已经开始工作了。你说这让我们怎么活?”
温林风挑眉看着江陵。
江陵心虚地结结巴巴道:“没、没那么夸张。”
男同事大概还想吐槽江陵的,好在是被一通电话给催着走了。
院门前有几格台阶,温林风先下,将手递给江陵,“能下来么?”
江陵这一阵都是走得一旁的无障碍坡,那有扶手,对他要友好一些。
他还有些犹豫的时候,温林风已经主动牵住了他,重重地在他腕上一握,“不会让你摔着的。”
江陵的右脚踝没法受力,一直都是虚点着。
说是走下台阶,不如说是单腿蹦下的台阶。
额前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掀起落下了一遭,又被温林风笑着调侃像只兔子。
“坐后面,后面舒服些。”温林风安排道,他将副驾的猫包也送到后座。
“你晚饭吃了没?”
“还没。”江陵透过可视窗与漂亮的布偶对视了一眼,瞬间有些忍不住,偷偷拉开一点拉链,手指触上了猫崽柔顺的毛。
“蒋恪的猫不怕生,你们应该可以相处得很好。”
他说话间,那猫崽已经在猫包里转了个向,用脑袋拱着江陵的手心。
温林风从后视镜里窥见了江陵脸上扬起的柔和笑意,跟着提了点嘴角,“完了,你眼里只有它,没有我了。”
江陵抽回手,飞速拉上猫包拉链,坐得板正,目不斜视地看向温林风。
“我还没吃饭。你吃了吗?”
“没吃的话,要不然你挑个地方?”
“啊不行,带着猫猫没法进商场,也不能把它留在车上。”
“要不然……要不然……”
温林风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能炸出江陵短时间内说这么多个字。
他有些好笑地追问:“要不然什么?”
“先、先去我……我家。”
但江陵的“爆发”时效有些短,一旦过了,说话又开始变得磕磕绊绊,总没自信似的。
“你、想吃什么,我,我去给你买回来。”他说。
温林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很轻地撞了一下,那人从后视镜里投过来的眼神还是那般真诚,就像是他们以前无数次的曾经。
江陵还是那个江陵。
从来不考虑自己的江陵。
以前的他,打着手语都要给他买蛋糕。
现在的他,伤着腿却要为他出去买吃。
像个单纯又美好的笨蛋。
“就去你家点外卖吧。”
“好。”江陵掏出手机,前倾上身,离温林风近了一些,“想吃什么,我现在就点。”
“你定就行。”
温林风收回眼神,咽下过速的心跳。
却难抹除那依旧留在心上的酥麻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