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时恋爱》南北渡舟

4、送餐上门

　　（4）
　　“江陵，我是温林风。”
　　江陵愣了有几秒，才飞速下床，扶着墙过去开门。
　　“稍、稍等！”
　　门开的一瞬，他将虚点的右脚踩了下去，疼得他绷紧了咬肌，感觉小腿肚都在抽搐。

　　“你怎么……”问题太多，让江陵一时间卡了壳。
　　温林风手上拿着个打包盒，“吃饭的时候没看见你，就问了问你同事。哪儿不舒服？”
　　“没。”江陵摇头，“我只是……想早点回来休息。”

　　温林风眉心蹙了一下，“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江陵深觉自己连找借口都找得让对方不舒服，垂头闷了一会儿道：“没。”
　　看人窘迫得正脸都快埋进胸口，温林风不再逗他：“那……可以请我进去吗？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江陵忙跳开一步，让出了道。

　　“就吃泡面？”温林风扫到还放在另一张空床上的吹风机，话音顿了顿，回过头去看江陵。
　　这人身上的衣服还是下午那套。
　　“泡面比较方便。”
　　温林风将手里的打包盒放在桌上，一共两份，眉尾压着，表情有那么点儿委屈。
　　“我也给你带的面……你还吃吗？”

　　江陵脚下一顿，扶着墙带着点错愕地问道：“你也没吃？”
　　“嗯。”

　　江陵没想过温林风会注意到自己没去餐厅，也没想过温林风会跑来找他，给他打包了面。更没想到温林风自己都还没顾上吃，却先想到了他。
　　他都没想到。因为根本不敢想。

　　言语在齿间磨了半天，最终化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温林风反问，“我就来找你吃个饭，给你负担的。”
　　江陵眼睫颤了颤，大约是想解释一下，但最终还是没做声。

　　“江同学，”温林风“啪”地掰开一次性筷子，“你再不过来，面要坨了。”
　　“来了。”
　　江陵控制着自己的步态，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瘸得太厉害。但因为实在疼得紧，难免放慢了步速。

　　面是比较清淡的阳春拌面，上面加了个流心荷包蛋。
　　江陵的那一份打包袋里还有个小小的酱料打包盒。
　　“少放点，厨房跟我说，他们的辣椒很辣。”温林风提醒道。
　　“谢谢。”

　　“你的腿是不是又开始疼了？”温林峰问道。
　　疑问的语句却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温林风一直瞧着他，让江陵扯不出来慌。
　　“有一点。”

　　“等下吃完，我回去问问。”温林风点了点头，“应该会有同事带了止疼药。”
　　江陵盯着温林风看了能有十来秒钟，而后垂下头偷偷扯动了嘴角，“嗯，那麻烦你了。”

　　温林风叹了口气，“我说江同学，”等江陵侧首看向他，他才继续：“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疼也不说，藏着掖着，等过年呢？”
　　江陵掸了掸鼻尖，尴尬地傻笑。

　　他是一个人惯了，什么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毕竟身边也没有可以倾吐的对象。再者他性格孤僻内向，并不习惯别人的关心，所以更多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会把自己藏起来。

　　他的孤独里，只有温林风曾经造访过。
　　陪伴着他走过了两年的时间。
　　而后他们顺其自然地因毕业而四散，回到各自的轨道上，过回原本的生活。

　　“哦，对了，”温林风一边嚼着面，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微信加上。”
　　江陵要去床头拿手机，被温林风眼疾手快给摁下了，那人握在他的手腕上，说：“你别动，我去拿。”
　　江陵五指微蜷。

　　当温林风好友申请跳出来的一瞬，江陵的心也跟着猛烈一顿。
　　就好像弄丢很久的心爱之物，重新出现时的那种悸动。

　　他发愣地盯着手机，直到温林风模糊的轻笑落进他耳里才抬起头来。
　　温林风眉眼微弯，起口近似耳语地对着他喊了一声，“吨吨。”
　　那人笑意太浓烈了，醉得江陵血都烧了起来。
　　心跳更是撞得他胸腔疼。

　　温林风微信人太多，太久不联系的容易遗忘。为了避免尴尬，温林风有修改备注的习惯。
　　但这次却没有。
　　于是“吨吨”两个字，成了他通讯录里十分突兀又特别的存在。

　　温林风带着止疼药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个不知道哪儿弄来的电热水袋。
　　他先插上插头让热水袋加热，再倒了水给江陵吃药。

　　“哪儿弄来的？”江陵好奇地问。
　　“前台那借的。”温林风挑了下眉，似是邀功，“磨了会儿嘴皮子，人家才肯借给我。”
　　江陵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谢谢。”
　　嘴上说着谢，心里却有点泛潮。

　　他是知道的，温林风一向很受欢迎，毕竟脸长得好，气质也好。
　　一张嘴能说会道。
　　以前他们高中班主任开玩笑地说：“温林风的眼睛比脸会骗人，嘴比眼睛更会骗人。特别能哄女孩子开心。”
　　而他则是个闷罐子，不太会说话。

　　显而易见的，他和温林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界限分明。
　　温林风耀眼如星辰，散发着让人不敢过分肖想的光。
　　而他身上则落着厚重的尘。灰蒙蒙的。

　　“我今天要是没来，江设不会打算……”温林风拿了毛巾裹住热水袋，在手里试了试温度，递给江陵，“就这么硬熬过去？”
　　江陵抿着嘴，没吱声。

　　温林风失笑，江陵的样子有些惨兮兮的，让他忍不住想摸一摸这人低垂着的脑袋。
　　他将自己不安分的手插进口袋里，兀自道：“你真是……一点没变。”

　　热水袋的温度透进冰凉的皮肤里，和止痛药一起安抚了骨头里的疼。
　　“我……不疼了。”江陵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莫名的沉默。
　　江陵看了一眼表——22:00，“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温林风“嗯”了一声，将手机收入兜里，“那行，你也早点。”
　　江陵还是跟着温林风走到了门口，“今天，谢谢。”
　　“江同学，你谢八百遍了。”温林风拖着调子懒懒散散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又站直了，凑近了江陵一点，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句：“不、客、气。”
　　江陵站在门口，直到听不见温林风的脚步，才红着脸关上了门。

　　回到自己房间，温林风被自己同事一顿调侃。
　　“咱们温工这是又去哪儿私会了？”
　　“你说你，才短短几天，居然背着兄弟有情况了。诶，是哪个组的姑娘啊？”
　　温林风神神秘秘：“就隔壁啊，你没看出来？”

　　“卧槽？真的假的啊？哎，也是，第一天我们下午刚到，晚上你就不见人影了。”
　　“温工，你也教教兄弟呗，怎么能这么快速地成就一次艳遇。兄弟想学。”
　　温林风：“怎么教？下次带你一起？”
　　丁奕：“那多不好意思，会不会太打扰了？”

　　温林风“嘶——”了一声，表情凝重：“那还真是挺打扰的。还是算了。你就单着吧。”
　　“靠！”丁奕捂着受伤的心口，指着温林风真情实感地演道：“你是真的狗！”
　　“就该让组里那些被你外表蒙蔽的小女孩们看看，他们心中的温工，”丁奕努嘴摇着头，“啧啧啧……”

　　温林风冲人一抱拳，“那就多谢您了！小丁同志！”
　　“谢什么？”丁奕迷惑了几秒，回过神来一阵“艹，你是不是在凡尔赛？”
　　“不是。”温林风这回是正经地回答，“是真想让她们明白，我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嘁，”丁奕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温林风身上，“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么？你这叫恃宠而骄！”

　　他们院里喜欢温林风的不少，年年都人有给温林风表白。她们把他捧得太高了，以至于很多时候温林风分不清楚，这些女孩子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莫须有的崇拜。
　　她们到底是真想和他谈恋爱，还是因为他长得不错，合了她们的眼缘，觉得可以试试看。
　　又或者，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单着，拒绝了那么多人，就会有更多的人想要挑战一下。
　　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征服那个看上去好相处，实则有些高冷的温林风。

　　她们不知道的是，连温林风自己都觉得，在感情里头，他甚至算不上是个好人。
　　反而是个在窥见别人对他的真心前，从不泄露自己半分的、极度自私的人。
　　所以他很小气，小气得连“尝试”两个字都不肯给。

　　洗过了澡，温林风枕在床头，毫无睡意。
　　闲来无事便点进了江陵的朋友圈，不出意外，里头除了他们公司的宣传外，没什么跟江陵自己有关的东西。
　　这个人对外的生活，是一片空白。

　　都踏上社会这么久了，居然还是个“自闭儿童”。
　　温林风想着不禁勾起唇角。

　　“对着屏幕思春呢？大半夜笑得这么猥琐。”丁奕吐槽道。
　　“那你干嘛老看我？”温林风笑问，“对我有意思？”
　　“滚蛋！”丁奕反手关了自己那头的灯。大概是被温林风呛得不服，睡到一半，丁奕想到了回怼的词一般，幅度极大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冲温林风说了三个字：“我、恐、同！”
　　说完一裹被子又背过身去。

　　“是嘛……”温林风轻声，盯着丁奕的背影看了几秒，才收回眼神。
　　恐同啊……
　　温林风对同性恋这事儿倒没什么看法，真要说的话，大抵就是——不排斥、不反感、不诋毁。
　　他们高中的时候，隔壁8班就有一对。
　　结局是人尽皆知的支离破碎。

　　十几年前，大家对同性恋远没有现在这般接受度高。
　　不会在大街小巷看到肆无忌惮牵着手的年轻男孩女孩们，不会在网络上看到大胆表明自己性向的人。
　　不会有人为同性之间的感情站边，更不会有人支持或是祝福。

　　同性恋者们反而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从那些轻蔑的、侮辱的言语中，扭曲地把自己定性成“旁类”。
　　痛苦地忍耐下一切，如同藏匿者般混迹于人群中。
　　因为不同，所以害怕。

　　8班那对以一个转学，一个退学收场。
　　双方父母那一句句，“造孽啊，你为什么会喜欢男人？”“我没有你这么恶心的儿子！？”“真想从来没生过你，养过你！”“难怪成绩这么不好，压根就是下三滥的玩意儿！”，是最尖锐的刀。
　　割得人血肉模糊。
　　那落下的巴掌，连旁观者都觉得疼。

　　现在想来，他们其实很勇敢。
　　只是这个世俗还没那么好，好到接受他们。
　　若是他们晚上十年，等到毕业之后再在一起，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吧……温林风这般想着，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手机震了一下，引回了他的思绪。
　　江陵来的消息，问他怎么了。
　　他正纳闷，以为江陵发错了人，结果定睛一看，多半是他发呆时不小心按到的。
　　微信上面显示——【我拍了拍“江陵”】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