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时恋爱》南北渡舟

5、热心市民

　　（5）
　　点错了。
　　温林风回道，又追问：怎么还没睡？

　　“要睡了。”“还不困。”“刚收拾完，你呢？怎么也还没睡。”
　　江陵来来回回修改着对话框里的文字。
　　直到对面发来一句——晚安，才丧气地清空输入框，也给对方道了句晚安。

　　睡至半夜，江陵被生生疼醒。
　　时间刚好跳到3:33分。
　　在床上熬了一会儿，还是起来充上了电热水袋。
　　他的脚踝不出意外地肿了。

　　疼痛是件消耗体力的事。人累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却被吊着一根神经，要其清醒地感受这种折磨。
　　江陵蜷缩着，把被子团起来胡乱堆叠抱在怀里，在痛楚的折磨下恍恍惚惚、半梦半醒。
　　待到早上，骨头里磨人的疼是暂时消退下去了，脚腕上却多了两个被电热水袋金属加热部件烫出来的水泡。

　　他困得精神恍惚，坐在床上发愣的时候，有人敲了他的房门。
　　“江设，起了没？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你们先去吧。”江陵朗声回道。
　　“江设不会还没起吧？”同事的声音里带着笑，“那我们先去了，一会儿会场见。”

　　江陵撑着自己去洗漱。
　　然后打了前台电话，要了针和酒精棉。

　　温林风和酒店服务生一同出现在门口时，江陵愣了好几秒。
　　“东西给我就行了。”温林风对着服务生说。
　　于是，温林风顺其自然地进到了江陵乱成一片的房间里。

　　江陵尴尬地站在门口解释：“我……刚起，还没来得及整理。”
　　温林风冲他伸出一只手，问：“还能走吗？”
　　“能。”江陵点了点，“没事，不用扶……”
　　但温林风已经握上了他的小臂，“别逞能。”

　　“你要针做什么？”温林风问道。
　　江陵顿觉丢脸地红了耳根，憋了半天也没回答。
　　“让我看一下。”温林风指了指江陵的右脚。由于裤管遮着脚踝，他仅仅能看到江陵脚背上的一片红痕。
　　“我没事。”江陵道，“你先去吃早饭吧……”

　　温林风眼神凝视着江陵，“我们江设这是要赶我走？”
　　“没有！”他怎么会呢？
　　“那就让我看一下。”温林风重复道。
　　温林风的坚持让江陵没法再闪躲，只能撩起裤管，露出肿胀的脚踝。

　　温林风拧着眉半蹲下来。
　　江陵脚踝处的皮肤全是红的，起了一些烫伤后的小血点，踝骨的上方赫然两个烫出来的水泡。
　　看着都疼。

　　江陵托着温林风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我自己来处理就行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昨天晚上药效过了后，又疼过？”他昨天看着江陵热敷完才走，当时可没这些。
　　江陵自己伸着脖子看了看，评价道：“还好，没有很严重。”说得一脸真挚。
　　温林风失笑，这人真是……

　　温林风想帮江陵处理水泡，谁知江陵打死不肯，非要自己弄。
　　“你去沙发上坐着，我马上好。”
　　说完带着工具，把自己关进了厕所里。隔了一小会儿，就瘸着腿出来了。前后不到五分钟。

　　“行了，赶紧吃早饭吧。”
　　“你这就算处理好了？”温林风哭笑不得地拦着他。
　　江陵正儿八经地点头。
　　温林风有些无奈，想着等下要是得空还是出去给这人买点膏药回来，不能让这人一直这么粗糙下去。

　　“穿拖鞋去吧。”
　　江陵皱着脸，有些犹豫。
　　“你脚背都肿，硬塞进鞋里怎么行？”
　　江陵咬着唇没说话。
　　温林风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笑着建议：“等下要是大家都看你，你就躲我身后。我替你挡着，总行了？”
　　江陵觉得温林风这个建议，似乎比他瘸腿穿拖鞋进入会场更丢人……

　　江陵走路全靠左腿，右脚只是轻点，脚跟没法落地。
　　扶着墙面走得一跳一跳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不安分地飘动着。

　　“我的姿势很好笑？”江陵问。
　　温林风回过神来：“没。”
　　“但你在笑。”
　　温林风用手挡了下唇角，“我只是觉得，你像只兔子。”
　　凄凄惨惨中带着点可爱。

　　“我扶你吧。”温林风觉得自己笑人家失礼在先，于是献殷勤地想要补救。
　　“不用了。”
　　“前面可没墙给你扶了，江设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忙？”

　　于是……
　　“我们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奇怪？”江陵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从脖子红到了耳根，蔓延至脸颊。
　　“哪里奇怪？”温林风含着笑意反问。
　　江陵不说话了。

　　他们现在的姿势怎么看都不合适，温林风一手从后拦过来，轻搭在他的腰际。一手同他上下重叠着交握，好让他借力。
　　的确是正常的搀扶姿势。
　　可江陵心里本来就有鬼，眼下和温林风靠得这般近，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连空气都是暧昧的味道。

　　江陵尽量挺直了脊背，减少和温林风更多的肢体接触。
　　因为他怕。
　　怕自己疯狂的心跳太大声，被温林风听去。

　　“很疼么？”温林风忽然问道。
　　“嗯？”
　　“你手心出汗了。”
　　江陵憋了半天，喉头滚了又滚，才答了一句，“有点。”

　　温林风紧了紧搭在江陵腰际的手，“疼就多靠着我点。”
　　江陵脑子里轰然炸了一声，呼吸心跳全乱了，整个人都烧得慌。

　　他现在知道了，面对温林风，他不会比高中时期的江陵更游刃有余。
　　学生时代的感情纯粹，他那时的喜欢只是希望每天想和温林风待得久一点，名正言顺一点。
　　心愿也很简单，和温林风牵个手。
　　连接吻都不敢想。

　　那时的他，也比现在要知道界限在哪里。
　　8班的事，让他心有余悸。所以他小心翼翼，偷偷地喜欢着，不敢多看一眼，不敢多说一句。
　　生怕自己的念头将温林风拉进肮脏的泥沼里。
　　只有温林风向他发出邀请，他才敢往前迈一小步。等温林风离开后，又瑟缩地退回原位。期待着下一次的靠近。

　　而如今，当这个时代愿意接受同性。
　　他便开始贪心不足起来。
　　或许……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温林风问道。
　　他们邻桌的同事纷纷看过来，七嘴八舌地调侃他们。
　　“哟，温工，你这是助人为乐呢？”
　　“江设早啊。脚怎么了？”
　　“这么一大早的，你俩怎么在一起？”
　　“哦，闹了半天，温工说不跟我们一起，是为了江设？”
　　“温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抛下自己的同胞，跑……”

　　“行了啊你们，”温林风在最后说话的丁奕身上拍了一掌，“一个个这么多话说，等下开会我点名你们发言。”
　　“诶，我们先走了，走了！”
　　“温工、江设，你们慢慢吃。”
　　“温狗、咳，温工……”丁奕面对温林风的挑眉，处变不惊地改了音，“好好照顾江设！”
　　同事们一哄而散。

　　“别理他们。”温林风道。
　　江陵耳根一片绯色，点着头道：“我不介意。”
　　非但不介意，甚至有一点点小小的开心。别人把他和温林风放在一起谈论，起哄他们两个，哪怕只是玩笑话，没人当真。
　　他却觉得满足。
　　如果可以，他还想问问温林风，连别人都觉得我们之间有点什么，那你能不能和我试试看？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咖啡。其他的……和你一样就可以。”
　　“好。”

　　“温工，你这是咖啡里加糖，还是糖里加咖啡？”
　　跟温林风说话的人，他不怎么认识。应该是主办方的人。
　　温林风冲人点了下头打招呼，回答道：“给别人拿的。他不喜欢喝太苦的。”

　　温林风又要了两个荷包蛋，一个溏心的，一个全熟的。
　　还有两碗小馄饨。
　　他把溏心蛋放进了江陵碗里。

　　“这咖啡……”江陵舔着唇，“好甜。”
　　温林风笑着说：“刚有人问我是不是糖里加咖啡。我是不是加多了？”
　　江陵摇头。
　　温林风没信，十分自然地就着江陵的杯子尝了一口，“嗯，是甜了。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不用！”江陵接连摆手，说着拿起杯子一口闷，“好喝。”

　　温林风憋不住地偏过头去笑。
　　这人，怎么傻里傻气的。
　　还很可爱。

　　今明两天的会得把一期改造方案定下来。
　　主要集中在一期景观栈道、云廊、山间田园三大板块的规划上。
　　上午的会从九点开到了下午两点。
　　大家匆匆在会议室里吃了顿简餐，连吃饭这点时间，讨论都没停。

　　下午的会更是从两点半开到了晚上八点半。
　　会议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歪七扭八地瘫在椅子上，叫苦连天。
　　丁奕直接瘫到了温林风身上，“不行了，老温，我一滴都没有了。”
　　温林风把他的脑袋从肩上抖下去，“好惨。”

　　“你都不表示表示？”
　　“行，等下我出去的时候，给你带一盒肾宝回来。够不够意思？”
　　丁奕撇开了温林风的嘲讽，敏锐地抓着他问：“你又要出去？外面下雨都阻挡不了你要出去浪的脚步？”

　　“浪不过你。”温林风把材料扔给丁奕，让他帮自己带回房间，“江陵脚肿了，我去给他买点药。”
　　丁奕拧着眉看着温林风，“温狗，麻烦我问一下，你什么时候成热心市民了？”
　　热心市民不予回答。

　　“我再问一下，我当初受伤，伤了倆月，你怎么没这么关心我？”
　　温林风挑起单眉：“丁工，我也提醒你一下。当初你只是小指骨折，嚎得连隔壁分院的人都知道了，还需要我的关心？”
　　“……”
　　“你伤了多少天，就跟我汇报了多少天。事无巨细。我还用亲自问？”
　　“……”

　　“我帮你画了多少张图，你要不然算算？这次一并还……”
　　“温工！”丁奕抱着资料，高声打断，“早去早回！早去早回！”

　　温林风冲江陵的方向一扬下巴，手在丁奕的肩头拍了拍。
　　丁奕心领神会，指节一曲，比了个ok。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