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魂》何乐儿

1、 楔 子

　　云去山，山中别墅。
　　夏天的草木在太阳的烘晒下散发出浓郁的闷气，幽蓝的天空与深绿的树叶构筑了一副鲜明的水墨画，明笑语边走边打量着回廊内壁上做工精致的雕花图案：花的形状千奇百怪，暗红、禇红、褐红，以及鲜艳的大红为这些花配上了各种奇怪的色彩——这是一种艳丽的妩媚，这是一种瑰丽的娇媚，这更是一种炫丽的绝媚……还有很多很多可以用来形容明笑语所看到的一切，但似乎却又无法用任何一种言语来形容这一切的雍容华贵。由蓝、绿、红交织的世界，几乎与世隔绝的世界，笑语从未见过如此色调明确的夏天景色，他以往十几年对夏天的感觉逐渐淡却，取而代之的则是现在触眼所及的这一片繁花似锦。
　　明笑语吸了吸鼻子，对走在前面带路的老管家安伯问道：“这是什么香味？似花非花，但又不像香水般有股自然的野味。”
　　安伯回身轻笑，“这是七小姐的‘百花苑’里传出的香味，园里杂花种类繁多，都是些叫不出名儿的山花野草。”
　　明家的千金七小姐……明笑语皱皱眉，不再说话。
　　迂回曲折的长廊尽头被一片浓密的藤蔓遮掩，安伯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喏，六少爷与七小姐就在前面，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辛苦了。”明笑语点头，笑着目送安伯离开。
　　空气涌动，无数种花香在明笑语鼻间跳跃，他凝视了一下面前深绿的藤科植物，伸手撩起一点侧身钻了进去。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明笑语便知道自己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眼前之人。
　　男孩倚坐在葡萄藤架下的藤椅上，穿一身纯白的短衫长裤，他左手抚摸着趴在腿上的一只昂着头的乌龟，右手搭在椅旁站着的一条棕毛大狗头上，而他的脚边，还趴着另一只巴掌大的乌龟。
　　这副略显怪异却又安宁慵懒的景象一直停留在明笑语的脑中，他在很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嘴角会微微上扬，眼神温柔且心情愉悦。
　　男孩的头发轻然飘逸，他漆黑的眼眸似星光闪烁，他望着明笑语时目光清澈，“你就是外家的孩子，我的哥哥？”
　　明笑语微微一愣，他的声音有股奶油的味道，甜腻得让人浑身酥软。
　　“是。”他答，恢复先前的平静，缓缓开口，“我的名字是明笑语，今年十六岁，今天开始就是你和七小姐的‘伴友’。”
　　男孩笑容荡漾，他将腿上的乌龟放到地上，站起身走到明笑语面前，仰头注视着他，“我的名字是明依，今年十一岁，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弟弟。”
　　他模仿明笑语的口气说得一本正经，明笑语想笑，牵动嘴角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明依转身小跑到那条毛绒大狗前，蹲下身子搂住它的脖子对明笑语道：“香璃，他是我哥哥，叫笑笑。”语罢他放开狗双手抓起地上正欲爬走的两只乌龟，一手一只举起道：“左边的是琉璃，右边的是毓璃。琉璃是公的，毓璃是母的。”
　　然后他把乌龟重放回地上，两只乌龟伸伸脖子，一前一后慢吞吞地爬走了。
　　明笑语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条名叫香璃的大狗随着他的笑声低低咕噜了两声，明依站起身，歪头看他。
　　笑语止住笑，也歪头看他。
　　“笑笑你喜欢笑？”
　　“呃……” 明笑语被问得突然，他不再歪头看明依，淡淡道：“是你给他们起的名字太好听了，我还没听过有狗和乌龟叫这么可爱的名字。”
　　“哦？”明依清眸含水，他捂着嘴“咯咯”地乐了。
　　明笑语喜欢上了眼前的男孩，他稚嫩的脸庞清秀如出水芙蓉，明笑语顿时明白了为何他会成为内家的唯一，他被视若珍宝的呵护了十一年。
　　“依依你是不是又找到什么好玩的了？”
　　一声柔软的童音传来，明笑语循声望去，在葡萄藤架尽头下的一小块阴影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女孩。她的身形和明依一般，一身雪白的短裙明晃耀眼。她赤脚走来，光洁的脚踝上戴着一串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叮当”脆响。
　　“然然，他是外家的哥哥，他叫笑笑。”明依笑着拉住明笑语的手，“他夸我的狗和乌龟取的名字可爱呢！”
　　“是么，呵呵……”女孩轻盈的笑声和清脆的铃铛声一起打破了夏日午后的宁静，风应声而起，百花苑内繁花飞舞，花香四溢。明笑语看着眼前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人，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像蒙上了一层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