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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 1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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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丰明赶来时连铠甲都没来得及卸,看到床上的人意识昏沉,微弱地喘着息,脸上已经烧得通红。
他与阿岱一人扶着主子,一人喂药,可是王隐咳了两声后,被迫灌进去的药又都吐了出来,昏迷中他还抓着一个人的衣袖呢喃:“溦之,溦之不要成亲……”
“刘大哥,”阿岱道:“溦之到底是谁?主子昏迷时一直叫着这个人。”
昨日早朝结束后,王隐被逼辞官的消息刘丰明就遣人传到吴府,他知道此时只有林公子才能安慰他主子。
“林溦之竟没有来?”刘丰明问。
“没有人来过啊!”
刘丰明骑匹快马又往吴府跑。
吴府内,林溦之以及方皓正商协要处理掉京城之外的商铺。
门外忽然跌进来一个人,刘丰明喘息微沉,走到林溦之身前急促道:“林公子,你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吗?”
林溦之沉默片晌:“收到了。”
“那你不去看他?你不知道我主子病了吗?”
林溦之一怔:“我不知道。”
“主子在病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刘丰明抓起林溦之的衣袖:“你快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然而林溦之一动不动,静望了他片刻,无声地挣开了衣袖。
刘丰明看着他这样,哪怕再笨也知晓两人定是发生什么了。
京城最近的流言已越来越污秽,这样恶意的羞辱与抹黑,搁在谁身上都无法承受,他主子不是也被逼迫着辞了官吗?
可那些伤害都是针对他主子,并没有伤害到林溦之啊!刘丰明恳求道:“林公子,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在往昔的份上,你去看看我主子好不好?你们在丹阳时,他也曾日夜守在你身边照顾你,他一个养尊处优,位高权重的人在你面前从来都没有身段,皇宫里有什么赏赐,他都挑来先送给你讨你喜欢,为你打磨玉簪熬到深夜,画筒里全是你的画像,心里装得全是你。如今被逼辞官,名声尽失,你还离开他,遭遇种种打压,你让他怎么承受?”
刘丰明再次抓住林溦之的衣袖:“如今他高烧不退,药怎么都不喂不下去,我真的怕他有事,林公子算我求你,你去看看他,只要把药喂下去,他能醒来,有好转,你再离开,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一字一句,都让林溦之的心长出了裂纹,顺着裂纹一段一段地撕裂开。他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强忍着胸腔里泛起酸涩。
“林公子,你们曾经那么要好过,就算你决意分开,也应该惦记着一点旧情,哪怕是可怜他也应该去看看他?”
方皓也走到了他身旁,道:“去看看他吧!”
林溦之声音哽涩:“对不起丰明,我不能……我与王隐……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结束了就不能再去看看他?”刘丰明望着林溦之,眼神逐渐转冷:“你就这么狠心?即便他病死你也无所谓?你们还是一起长大,他对你情深意重,可是你,真配不上他。”
刘丰明说完就走,身后的林溦之急忙跟了两步,眼圈通红,指尖颤抖:“丰明,我……我不能去王府,王夫人会看见。”
刘丰明愣了下,电光火石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有办法!”
林溦之低着头,任刘丰明一路从后门拐到一间偏僻的别院。
任谁都想不到,堂堂宰相竟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一栋冷僻的小院,院中无树木花草,屋内更是狭窄简朴,一桌四椅,古玩摆设一概没有。只有桌案上积满了书,还有些凌乱地扔在了地上。
正厅右侧撩了帘便是寝卧,床帷小案上温着新煮的药,圆桌上还备有热水。
“这就是林公子,”刘丰明对阿岱道:“这里交给他吧!”
阿岱看着这个年轻人,满脸不信任,蓦地又想起,主子画上的人不就是他吗!
“放心吧!”刘丰明又转头对林溦之道:“我们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直接喊一声。”
门一关,房内光线又暗了下来,帷帐之中,床上的人眉头深蹙,脸颊通红。林溦之他摸了摸王隐的额头,烫得吓人。
四周一股浓郁的药味,林溦之端过旁边的药碗,俯在王隐身边低唤:“太平哥,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然而王隐早已经浑浑噩噩,什么也听不清。
明明见着了人,林溦之仍然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涌动:“太平哥,你还想我吗?我来见你了。”
他把药探到王隐嘴边,可是病中人根本不晓得张嘴。
一天一夜都滴水未进,王隐早已经双唇开裂,唇上还渗了血丝。
林溦之将人扶了起来,从后抱着他,脸贴着他的面颊,轻轻地蹭了会,侧首就吻上了他的唇。
这场干涩,酸楚,咸津,滚烫的亲吻,始终没有人回应他,只闻低微的抽泣声。
眼泪濡湿了王隐的脸颊,混混沌沌的,也许是感受到熟悉的人的气息,王隐恍惚地睁开了眼,看着身边这个人,手指动了动,却无力抬起,一声沙哑的呓语:“溦之……?”
林溦之一愣,见人醒来,喜极而泣:“太平哥你醒了?是我,是我来看你了。”他端起药:“来,我们先把药喝了。”
王隐意识还模糊着,仍呆呆地看着林溦之:“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我真的来了。”他又亲了一下王隐的唇,“我来看你了,等你喝完药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你骗我,喝了药你离开我了,我知道,你已经离开我了,你要和别人成亲,和别人拥吻,我都看见了,我再也——”
林溦之再次亲上了他的唇,柔软相触,浅尝辄止,却如同春夜一场平静的风,拂得王隐心都宁谧了。
“我怎么可以离开你?”林溦之抚摸他的脸颊,哄小孩似的抱着他:“我会永远等你。除了你,我没法和任何人在一起。”
王隐仍呆呆怔怔地睁着眼,没法分辨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他摸了一下唇角,又凑到林溦之的颈窝蹭了会,确认后才夺得药碗,边喝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溦之。
他看着林溦之对着他笑,那笑容太温柔,太宠溺,他越是怀疑,越是紧紧地抓着林溦之的衣袖。
“先松手,”林溦之放下碗:“我给你打盆热水,擦擦身体。”
王隐不松。
林溦之无奈,只得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阿岱推门而入,走进来,一看主子醒了,药碗也空了,眉尖都在笑。
林溦之对他道:“换盆热水,再去熬一服药。”
这次热水直接端到林溦之手边,他脱掉王隐的衣衫,一寸一寸帮他擦拭身体,他倒心如止水,却把病中人给撩得耳根泛红。
林溦之看着他笑,王隐直接用被子把头捂上了。
“要我……”林溦之悄悄掀开被褥一角:“帮你吗?”
王隐只露两只眼睛:“不要。”
林溦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拿出一套干净的寝衣给他换上了。
衣衫套好,王隐立即抓住林溦之的衣袖,目光闪烁:“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不走。”林溦之也脱掉衣裳,钻进他被窝:“我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睡吧!我抱着你睡。”
这些日谁不是在煎熬中度过?如今终于能抱住心爱的人,彼此心都踏实了,人也放松了。林溦之躺着就犯困,眼睛闭了片刻,却总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他。
他睁开眼,看着王隐的双眸如灵鹿,清澈又清醒地望着他。
王隐眼睛本就生得灵透,睫毛又是恰到好处的纤长浓密,微微眨动时,长睫在他眼尾扫了一片阴影,显出无辜又可怜的深情感。
林溦之凑上去亲了一下:“你眼睛真好看。”
“你是在夸我吗?”
“难道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成亲?”
“……”林溦之无语,只好道:“我有些困了,想睡觉了。”
王隐道:“你睡,我不睡,我睡着了你就走了。”
一字一句都是惶恐,满心满眼都是不安定,不安心。林溦之忍着心里的苦涩,搂紧人:“我不走,我不走,我会一直陪你……”
好在那药里有合欢皮,龙骨等助睡眠的药材,王隐没过多久还是睡着了。
更深月明,清月透窗入户。已是后半夜了,林溦之这一觉也睡得很沉,又做起了曾经的梦,双腿沉重如铅,无论怎么都抬不起来,甚至连手臂都动弹不了。
他在睡梦中想翻个身,又感觉有什么勒绑着他,手腕还隐隐生疼,挣扎间林溦之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臂竟被绑在了床头,他一惊,抬起双腿坐起身,脚踝竟然也被布条一左一右捆绑着!
林溦之愕然瞠目,愣了半刻,醒悟后又哭笑不得。
他怕吵醒王隐,先乖乖地躺好,从王隐颈下小心翼翼地抽出能动弹的左臂,然而一动,王隐就醒了,黑湛湛的目光正凝着他。
“嗯……”林溦之晃了一下右手:“是你绑着我的吗?”
王隐乖巧点头。
“松开。”
“不。”
“你这样绑着我不舒服啊!你看我手腕都勒红了。”
王隐翘头看了一下,微咬着唇:“要不这样,我先把你左臂绑起来,然后再松开右手。”
“呃?”林溦之无奈:“那个,太平哥你为什么要绑着我啊?你是怕我逃跑吗?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啊!再说你这样绑着我也没有用啊!只要空出一只手,我就可以解开。”
王隐胸有成竹:“另一只手臂我会死死握住,不让你动弹。”
林溦之无计可施,就叫饿,叫难受,左右翻覆,仿佛生病的人是他。
这声音没能打动王隐,把一直守在门外的阿岱唤了进来,他以为有什么事,挑开帘:“公子——”
瞬间目瞪口呆:“林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林溦之以眼神示意,可怜巴巴地望着王隐,他则一脸无辜。
无奈之下,林溦之道:“给我端点吃的吧!给你主子熬好的药也端上来。”
只有在吃饭时,王隐才大发善心把林溦之的绑缚给松开,一放下碗,立即把他推倒躺下,继续绑成四仰八叉。还自言自语地道:“这样的话,你就别想趁我睡着逃走了。”
可是这一服药里安神助眠的药材较上一副分量更重,也更苦。王隐喝完,头脑更糊涂了,还想再说什么,可没过半刻就闭上了眼睛。
身边是他深沉的呼吸声,林溦之侧首,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又朝他唇角眉眼亲了亲,忍不住笑道:“真傻,眼神看着清醒,其实还糊涂着,否则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被绑的手腕,弯着手指扯动几下,布条就松开了。然而他还不想走,搂着王隐继续喃喃自语:“这服药喝完了,明早就该清醒了吧?你还分得清这是梦是真吗?”
越靠近越不想放开,越是逃离越想在一起。
林溦之在这场清醒的梦里沉沦着,煎熬着,他除了隔绝自己,别无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