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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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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源与杜衡再次来探望林溦之时,已经是辰时。
赵子源在屋内转了一圈,见王隐此刻并不在,还有些失落。自从他知道了王隐的身份,一直都在想如何拯救自己友好的形象。
“他昨晚没有再守望着你?”赵子源问。
林溦之面不改色:“我已经好了,不用他守。”
杜衡若无其事。
赵子源感慨:“不愧是年轻人啊,连身体都好的比我们快,再不任性我们都成老人喽!”
说着那目光就瞥向杜衡,结果他看见王隐搭着一件外衫从门外跨了进来,赵子源立即一脸涎笑迎了上去,刻意搭上了王隐的肩:“这几日真是辛苦王——相!”那个相字硬生生地被他憋了回去:“兄弟照顾溦之了啊!”
王隐简直莫名其妙,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眼他肩头的手,猛地一抬肩膀,把这只手臂给颠了下去。心想,这人什么毛病,谁跟你勾肩搭背的!
林溦之被这一幕惊得呆了一呆。
王隐淡声说:“不辛苦,这几日多有叨扰赵老板,实在——”
“哎!不叨扰不叨扰,王兄弟能和溦之光临寒舍我真是求之不得,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你多包涵,有什么要求请你尽管提,不要客气,你看需不需要我再多派几个人到你们院里伺候?我……”
“赵兄!”林溦之笑道:“怎么搞得跟刚见面似的?不要再派人来了,我们都喜欢清静。”
“可是……”
“好了。”杜衡接言了:“子源就听他们的吧!再说溦之有这位王兄弟照顾,不用我们担心的。哦,还有溦之,如果你已经不感觉眩晕,疼痛,就可以多走动走动了,这样可以促进凝滞的血脉流动,你的伤口也愈合得更快。”
于是两人吃完早饭后,王隐就陪着林溦之在赵府的园林中散步。
两人对这园子还并不熟悉,只是沿着湖边散漫地走着,一池碧水波光荡漾,两岸杨柳匝地,红白相叠的繁花芬芳吐蕊,一树树春光霞影,丝绦舒叶,随风轻轻晃动。
“王兄喜欢春天吗?”
两人都走得慢,王隐看了一眼这漫天流丽,转过眸来:“我还是更喜欢你。”
林溦之笑道:“你对别人也这么不正经吗?”
“你这是在吃醋吗?”
林溦之蓦地想到升平楼那次夕阳下,王隐将手臂搭在一个男子肩上,他记得那男的子模样也极其清贵明艳。
他忽然侧首看了一眼王隐,王隐也正静静地望着他。柳枝飘荡,花香缥缈无声,交缠的视线却暗香浮沉。
两人就这样对视的目光,仿佛连语言都是多余的。
他爱的人是我,林溦之想。
树影斑驳,也不知道是谁主动,两人已经搂在一起依靠在树下接吻了。
林溦之仍是青涩的,双唇相抵的那一瞬还磕了王隐的唇,可仍是不放手地努力汲取着他的气息与温度。
温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缱绻,浓烈,深情又温柔。王隐手指陷在林溦之发丝里,缠上他的发,难分难舍地亲吻着他。
湖对岸仿佛有孩童的嬉笑声,林溦之听着心中生疑,嘴唇微启,忽然就停了,据他了解,赵子源至今并未娶妻。
王隐不舍得放开他,对他亲了又亲,林溦之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快松开!”
王隐情热难舍,可还是得松开人,一路帮他拂花探柳,跟着他朝桥那边走去。
过了对岸,那几个调皮的孩子又不知钻进哪栋院子里去了,林溦之还无知无觉地跟着,王隐生怕有什么假山木桩,哪怕是碎石都能磕撞到他,然而一个转身,一个小童还是从假山后边直冲到林溦之身上。
“啊!”这男童连摸着自己被撞疼的头,还不忘道歉:“哥哥对不起……”
后面另有一个男孩和女孩也都跑了过来,忽然看着这一幕,都定住脚,有些不知所措。
林溦之的笑容堪比三月的春光,还特意中蹲下来,摸了摸男孩的头:“是我不好,撞到你了。”
那孩子立即腼腆地笑了,遂大胆起来:“哥哥是赵老板的客人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呃……我们是他的客人。”林溦之也笑着问:“那三位小朋友,你们也是赵老板的客人吗?”
那个小女孩掩着唇在他们身后咯咯地笑,这个男孩说:“我阿娘是这里的厨子,桃桃的娘也是厨子,那个……”小男孩指着另一个男孩继续介绍……
王隐始终静静地站着看着他,看见了就舍不得挪开眼。
眼前这个男人又与当年的少年重叠。少时的他对任何人都是这般温柔,笑起来时眼睛亮晶晶的,也只有他这种性子才会对那个倨傲的王太平无限地耐心,温柔。
虽说眼前人成年后性子变得清冷许多,可骨子里的温柔还在,比如对这些孩子。
虽说自己的性子也变得温和许多,可骨子里那种性子始终没有改,比如对赵子源。
兜兜转转,谁都没有变,他们还能在一起。
这三个孩子被一个婆婆领回去时,林溦之脸上依然漾着柔和清浅的笑。
碧空的阳光映照在他脸颊,侧脸像沐浴了一层晶莹的柔光,连鼻梁的弧度都明媚的动人心魄,勾起的唇角如春风拂面,眉眼最温柔,让人想拥进身体里,揉进骨子里。
王隐心中怦然着,柔声问:“你很喜欢孩子?”
两人一起转身走向来时的路,林溦之斜了他一眼:“你不喜欢么?”遂又想起在得仙楼后院他凶巴巴地赶走一个偷看的小孩,又笑道:“王兄似乎不喜欢小孩啊?怎么你和郡主成亲多年一直不要孩子?”
王隐心里顿时就凉了。
这些话林溦之完全是信口而出,想到什么就说了,说完就觉得自己唐突了,因为王隐脸色不太好。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硬着头皮往下说:“上次见你母亲,她仿佛非常着急你至今无子,想让你纳妾,嗯……我的意思是你母亲看上去很担心你们王家无后……”
王隐的心好像被丢进冷热交替的空间,冷了又极热,热了又复冰,折腾极了。
明晃晃的日光兜头而下,却照得王隐手脚冰凉。谁都可以问这样的话,唯独他林镜不可以。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他想过他们之间的以后吗?
还是说他们所有的关系是暂时的,玩玩而已?他总有一天要离开他?
“林溦之,”王隐顿步,目光冰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兄别、你别生气……”林溦之也不知道到底哪句话惹了他,赔着笑:“我只是随意说说,你别当真,以后我不再随意玩笑了。”
“玩笑?在你心里什么都是玩笑!?”
林溦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来时的路那么快,回去时却发现这一路特别漫长。
林溦之记得小时候王太平也莫名其妙地生过他的气。
记得那次是方皓家中来了一个远亲,是做海上生意的,远亲还带来他的儿子,这少年只他们大了三四岁,跟着父亲见了不少世面,也带了不少新奇玩意。
那几日他们不上课就一直听这个哥哥讲远洋海上的奇闻诡秘。
王太平去了林府见不到人又追到方家,林溦之却只想着听故事,玩那些稀罕物。
王太平对他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过了好几天,林溦之再去学堂,任由他怎么赔礼道歉,王太平都不再搭理他,对于这个人也视若无睹。
下学后林溦之又跟着王太平进了他书房,仍是百般讨好:“太平哥我错了,我不该被迷了心窍,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王太平完全漠视,从桌面抽出了一本书。
林溦之围着他转:“哥,好哥哥,真的是我错了,我不该冷落你,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冷落我?”王太平面无表情地嗤笑:“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林溦之已经习惯了他矜起假面,拉起他的手腕,讨好般地晃了晃,把王太平另一只手的书都晃掉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小侯爷不在乎我,可是我还在乎你这个朋友啊!”
“你在乎我?朝三暮四,见异思迁,这种人的话如何能信!”
“那你要怎样才能信我?”
王太平仍是面无表情,半晌:“给我咬一口!”顿了下又补充道:“先出气!”
林溦之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次他咬王太平的手指,于是缓慢地抬起了手,伸出了指尖,眼神眨了眨,满是可怜地望着他。
王太平想笑,但端得矜正,目光落在他瓷玉般的脖颈,忽然搂住人,在他颈侧狠狠地吮咬了一口。
齿尖绞合骨肉,林溦之疼得本能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别!别叫!你叫什么!”王太平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想堵住他的嘴,手与嘴同时贴了过去,也许是还残存理智,手掌先一步覆到他嘴唇上,随后自己的唇也贴了上去。
一个隔着手背的吻,让两人都怔愣了,心旌不可抑制地摇荡狂跳,彼此的眼神也变得深而长,就这样对视了许久,林溦之才尴尬似的推开他。
为了缓解这奇异的暧昧,林溦之还扯着衣领,指着伤口对王太平嗔怪:“你看你,都给我咬出红印了,还不许我叫啊!”
不看还好,一看见这瓷玉的肌骨被咬出一片红晕,上面还沾着点莹亮的水珠。
王太平心跳越来越快,喉咙一阵阵发干,他是真的很努力强迫自己扭头,端杯,喝水。
林溦之瞧着他喝完水,脸更红了。
此后,只要林溦之一惹到他就会被咬,甚至没由来的在无人时刻,也会抱住林溦之轻轻咬一下,有时是颈侧,有时是襟口,有时是耳垂,下齿不重,咬完还会在罪证旁喘息……
那时没人承认这是一种什么情绪。家遭变故后再次在虞山相见,两人都长大了。再后来,王太平成亲了。
中午一桌吃饭时,赵子源非常诧异两人的情绪,尤其是这个王相,从进厅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杜衡更是奇怪,昨夜两人还睡在一起,怎么出去走了一趟连话都不说了?
若是别人,他们还敢问,可是他们对这个王相都不了解,只能三缄其口,尽力地逗着两人笑。
饭后,林溦之又被要求着送回屋休息,王隐跟他一同入院,谁也没说话。
梨花树下,林溦之心中叹了一口气,想对王隐说:“别生气了,要不你咬我一口吧?哪里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