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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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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前头便是了。”
陶苓顺着林嬷嬷的手往前看,繁华的南街商铺林立,能在白天一刻钟就送走了两批客人,想必是生意极好,她稍稍定了心,和林嬷嬷一起走了过去。
陶太傅对女儿是真的没话说,家里仅有的几间店子,全划做了陶苓的嫁妆,生怕王爷少了她吃穿。
事实证明,某种程度上也是很有先见之明了。
老郝打点着布庄的门面,他理了理刚才给客人作展示而弄乱的锦缎,眼前一暗。
“姑娘您先看——”
他一抬头,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小,王妃您来啦。”
陶苓矜持的点了点下巴,一副有事要吩咐的样子,由着老郝引自己到内堂。
老郝殷勤的搬了张干净的椅子,垫上了锦布。
林嬷嬷却好似嫌还是不够干净一般,仔细在锦布上垫了丝绢,又擦拭了椅子的扶手。
陶苓等她做完这些,才施施然被扶着坐下,做足了王妃的气派。
老郝搓了搓自己粗糙的手,讪讪一笑:“王妃今儿来是?”
陶苓看着他满脸的褶子没有说话,直到他神情有些惴惴时才悠悠开了口:“怎么不见你来府上报账啊?”
店铺自陶太傅转为陶苓嫁妆那日起,便全权属于陶苓。按理这店铺的管事都得带着账本去王府给陶苓过目,可是自大婚日起已有半月,却是没见一人踪影。
“这,”老郝恭敬的低了低头,“老奴想着下月初齐整给您过目。”
这样似乎也合规矩?陶苓看向林嬷嬷,便见她点点头。
既然如此,陶苓也不拐弯抹角了,“三家店铺的现银如今有多少,我通通都要。”
老郝一愣,眼珠转了转,蹙起了眉,“怕是不多。”
他虽是布庄的管事,同时也是三家店铺的大管事。此时捻指一算,说了个数字。
“约莫三百两吧。”
才三百两?单这布庄的生意就如此之好,陶苓不信。
许是她面上的怀疑过于明显,老郝苦笑一声,解释道:“月中正是买进卖出的时候,这布料的成本可不便宜。王妃若是不信,老奴给你拿账本?”
陶苓将信将疑,等伙计拿过账本打开一看,一笔笔明码标注,流水虽然很大,但现银确实不多。
“其它两家也是如此?”
陶苓不甘心,若是如此,王府接下来半个月可不好过。
老郝点点头,脸上满是恭顺诚恳。他弯着腰送王妃远去,才直起身子。
“大当家可要?”伙计轻声询问,目光看了眼陶府的方向。
“一切正常。”老郝收起了簇新的账本,摇了摇头。
今日一无所获的陶苓回府后越想越气,“他当我看不出来吗!”她一拍桌子,“新旧账本糊弄我是小孩儿?”
桃儿赶紧倒了杯茶水给王妃消气,仔细瞧着王妃的手,吹了吹才没见红。
陶家这几间店铺都是方娘的心血,陶苓虽是名义上的所有者,可若是这些人阳奉阴违,她也没有办法。
毕竟“陶小姐”啥也不懂。
陶苓咬了咬牙,等这阵子过去,她一定要想个办法。
忽而桌子上新花色的碟子映入眼帘,陶苓招呼了一下林嬷嬷,附耳说道:“你找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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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远郊一处民居大门紧闭。
房间正中的破椅子上绑着一个昏迷的乞丐,他瘦骨如柴,和那天北上的饥民有几分相似。
直到一瓢冷水直直泼向他,乞丐才忽的惊醒。
“你是谁?”
钱三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惊叫道,几乎在意识到自己是什么处境后就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麻绳极紧,动弹不得。
一刀没有回答,只是重新问了一个问题,“你是谁派来的?”
“什么谁,你在胡说什么?”
钱三瞳孔一缩,混乱的脑子逐渐清醒。他本来按照上面的命令在茶铺旁的小巷子里待命,还没等到信号就被一掌劈晕了。
不好,如今不知过了多久,钱三眼珠一转,嘴巴大张,却还没来得及大吼大叫就被一刀捂住了口鼻。
他手劲极大,眨眼间椅子上的人脸就涨红了。
“再叫,就死?”
钱三听见眼前人淡淡的说道,求生的本能让他急急点头,直到呼吸到指缝间溜进来的空气,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说吧。”一刀擦了擦手,状似不经意的划过腰间的长刀。
长刀反射的冷光一闪而过,钱三咽了咽口水,当下泪就下来了。
“我本是滨州——”他声音凄苦,这前调一起,仿佛排练了无数次般自然,但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可没有耐心听。
刀锋一颤,额前的碎发飘忽落地,只差一点,便是他钱三的眉心了。钱三颤巍巍的转头,顺着刀柄上苍白的手指一路看了过去。
旬泽微微一笑,“怎么,知道我是谁?”
钱三的脸瞬间煞白,刚才脸上的作秀全然消失,惶惶噤声。
“我可没耐心听你这些把戏。”旬泽嗤笑,直起身子。
一刀的刀极好,开刃的边缘泛着暗光,他用手指轻轻划过边缘,带着欣赏意味说道:“这刀三日未见血了吧?”
这话问的是一刀,听得是钱三。
“回王爷,是。”一刀低头回答,仿若没有看见坐着之人颤抖的双腿。
“正好,今日——”
“说,我说!”
传闻谦逊温和的泽王此时睥睨而下的眸光满是诡异邪佞,钱三实在是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氛围了,哆哆嗦嗦的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是渝王,渝王的人派我……”
啊,真是无聊啊,还以为能挖出不一样的人,结果果然还是旬渝那个人吗。旬渝乏味的扯了扯嘴,手腕一转,刀身从钱三头顶飞过,直直嵌入一刀腰间的配鞘。
他这随意一手,若是有半点差错,自己的脑袋就要没了,钱三嗬的一声,险些晕厥过去,两股战战,竟是裤子都湿了。
旬泽皱了皱眉,推门而去。关门前淡淡吩咐了一句,“再挖。”
一刀沉声应是,缓缓关上的门隔绝了天光,也隔绝了希望。钱三惊恐的看着一刀一把用白布堵住了自己的嘴。
血光一溅,熟悉的闷哼声从身后的门内传来,仿佛带着极大的痛苦。
旬泽笑了笑,搭着李梁的手上了马车。
“朝廷派人来了!爹,咱们有救了。”
杨青拿着去太守府领回来的一袋米,急匆匆的跑回了家。等了十多天,他们终于等到了粮食。他迫不及待的推开自家的木门,却只看见了独坐哀泣的老母亲。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冲进爹的房间。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周身冷清寂静,连爹平时混浊的呼吸声都没了。
袋子重重的砸在地上,杨青蹒跚着跪在了床边。长眠病榻已久,本就瘦弱的父亲被这次饥荒一逼,竟是瘦得眼睛都要出了眶。
他的拳头发紧,脊背铮铮,直到娘亲叫起,才默不作声的处理了爹的后事。
一晃几日过去,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每日除了按时去太守府领粮食,便是闷在屋子里读书。明年二月便是会试,若是不能中……
杨青狠狠咬了口娘做的馍,越发全神贯注,他只有这个希望了。
第十五天,滨州的干旱未能解决,但朝廷发来了赈灾银两,百姓们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依旧不能耕田的百姓们照常在太守府前等待,每日辰时便会有杂役推着粮车出来,定人定量。
饥饿的众人翘首以盼,可这太守府的大红朱门迟迟未有动静。
渐渐有人开始焦躁起来,杨青也是其中一员,他看着日间东升的太阳皱了皱眉,每日读书的时间都定好了,今个儿不知耽误了多久。
不少富家之人差使来的仆人走了,他们不缺这点粮食,剩下的都是穷苦人家。他们聚着没走,在门外叫喊了许久,直到艳阳高起,才从门里走出个凶神恶煞的官兵。
“走走走,没粮了!”
没粮?朝廷的文书明晃晃的还贴在衙门外面整整十一万两,哪怕滨州下属的县村再能吃,也不可能就剩这些。
饥民们不干了,一拥而上的叫喊起来,要进太守一探究竟,讨个公道。
凶悍的甩了甩佩刀,被派出来宣布这事的官兵早有准备,逮住几个带头的就是一脚。
都是些饿了好多天的,没什么力气,一摔之下,骨头生疼,好几个都爬不起来。其他人顿时就不敢上了,往日里太守府行事就霸道,谁也不敢真的得罪了。
杨青冷眼瞧着,哪怕民声哀嚎,鸣鼓阵响,太守府的大门依然紧闭,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握着粮袋的手青筋冒起,往日这狗官尚有收敛,这次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狗官啊,狗官!”
王老大狠狠一啐,滚到台阶下被杨青扶起时,仿佛看见了自家的儿子,比杨青矮一点,却因为没东西而生生饿死了。他忍不住老泪纵横,起身黯然离去的背影灰败的吓人。
哀求、反抗,不死心的人还在苦苦挣扎,杨青深深看了眼可悲的闹剧,转身离开了。
太守府内不是没有一点动静。
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陶太守难得有些不安,他习惯性的喝了口下人备着的美酒,淳淳香气中看了眼旁边气定神闲的通判,“真的没有问题?”
上头五万两,泽王又加了六万两,这硬生生薅了一大半,绕是陶青也有些心惊胆战。
“这账都做的明明白白的了,还不放心?”
通判的拍了拍桌上的账本,“再说了,跟渝王合作自然给你打点的放心。”
他眼里闪过精光,看着陶青虚浮的脸上掩饰不住的贪婪暗暗笑了笑。
通判一向是他的得力助手,陶青想着日渐充盈的小金库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啊岭你有本事,”能搭着渝王这条线。
他想起往日进贡泽王的那些钱银都被退了回来忍不住轻蔑一笑,这么傻也是活该,等到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