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报效祖国第七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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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心心暖暖的，拿出红花油，蘸着棉花球涂了一层：“谢谢你，室友~”
沈万言白皙的面庞又泛红了：“举手之劳。”
孟心笑道：“这可不是举手之劳。你真体贴。”
沈万言蓦地失声，视线转向别处，“……太阳快起来了，等你弄好我们就下山。”
*
宁宇不在家，那个怀孕的女人开了门。看见孟心又来了，还带着高个男人，骂人的话硬憋回了肚子里。
“你……你们想干嘛？要来硬的，我可叫人了啊。”
沈万言自我介绍是老师。
女人态度立马变了：“我这儿不欢迎老师！走远点走远点。”
孟心上前一步，逼视她：“你是不是看着宁宇眼烦？”
女人哼一声：“对！看那小兔崽子眼神，就知道是个小变态！”
“既然这样，我把他接走成不成？省得你难过。”
女人觑着她，再一看，外边围着一群人，登时炸毛了。
合着算计她呢？想叫她落人话柄？
“那可不成！小兔崽子是我老公儿子，你说带走就带走？”
“成不成不是你说了算。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
女人嗤笑一声，尖声：“还法律。别搁这儿忽悠我！当我傻？”
孟心冷声：“家暴法第一章第二条，家庭暴力指家庭成员之间以殴打、捆绑、残害、限制人身自由以及经常性谩骂、恐吓等方式实施的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
第三章第十三条，单位、个人发现正在发生的家庭暴力行为，有权及时劝阻；第四章第二十九条，人身安全保护令可以责令被申请人迁出申请人住所。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①
“你说啥？”
看着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女人慌了。
《家暴法》二十一世纪才开始施行，但孟心管不了那么多了。
再这样打下去，宁宇真的要出问题。
外边人议论纷纷：“啥……家暴法，啥刑事责任，咋尽是没听过的词儿呢？”
“不知道，人家城里来的，见识比我们多，说不定真有这啥法律的。”
沈万言站在一旁，看着孟心，神色复杂。
他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法律？
看她说得有条有理，不像空穴来风。西方反家暴法历史渊源倒是早，可……
孟心总结：“任何人都有权利对你的这一行为进行干预！”
女人见情势不利，装傻：“我就是一个女人，不清楚那些事，你有话，等他爹回来……”
孟心正色：“该问宁宇他自己。”
宁宇不知道从哪窜出头来，扒着门框往里看。
沈万言看到他，问：“宁宇，你的想法是什么？”
宁宇倔强地抿着唇，不肯开口。
孟心走上前，“大家都在呢，你可以勇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宁宇突然转身，拔腿就跑。
“欢迎你随时来找老师！”孟心在身后喊。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他需要点时间缓冲。”
沈万言垂眸看她。
未成年儿童很难有能力脱离某种环境。而他们所能做的，唯有给予TA耐心与温暖。
女人松了口气，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假装肚子不舒服，哎哟一声，不敢赶他们，自己回屋里躲起来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
“宁家儿子也是可怜，爸成月不在家，留他跟后妈一起，屁大点小孩要照顾一个孕妇，屋里天天传出打骂声！”
“哎，这个城里来的女娃娃好像挺热心的。”
“之前确实没见过家访的老师。臭老九去哪都被白眼，城里来的大学生，看到咱山里小孩身上脏兮兮的，巴不得绕开走！”
“之前来的那个教导主任，不就是咱大山本地的？看起来也没多积极。”
宁宇听着这些话，放慢脚步，踩着落叶，漫无目的向前。
*
周一，孟心上课，刚推开门，粉笔擦从头而降，往她头上一砸，“咚”一声响，滚到地上。
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脸上像只花猫。
孩子们捧腹大笑，把桌子敲得震天响。
“也太蠢了吧！”
“粉笔擦都看不见，眼神不好还想教我们呢！”
孟心一句话没说，拍了拍身上灰，走进讲堂。
翻开书：“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语文》课本第一册第2页：多么可爱呀，我们的学校……”
孩子们不笑了，漆黑的眼睛直溜溜瞅着她，表情复杂。
课堂状况并没有改变。
孩子玩自己的，一点也不听她讲，大声笑、闹，声音能盖过她。
孟心就用更大的声音盖过，始终清晰地朗读。
讲作者生平，孟心去拿粉笔，准备写到黑板上，摸了一手灰。
“哈哈哈！”
底下又是一片哄笑。
粉笔盒连跟粉笔头都没有，全被碾成了碎末。
孟心没有动弹，盯着那盒粉末。
底下声音慢慢变小。大家屏气凝，看她的反应。
是大声骂他们？还是发疯哭闹？
这些都是之前那些老师的反应。
可最后，孟心只是抬起头，声音柔中带着严肃：“哪位同学把粉笔压碎了？粉笔是老师讲课的重要工具，不可以这么调皮。”
她开始朗读正文。
一直到课程结束，底下始终一片沉默。
孩子们嬉笑着涌出去。孟心留在教室收拾残局。
宁宇出现在教室门口，看着她，眼里藏着倔强。
“老师。”
自从来了大山小学，孟心还是第一回被这么喊。
孟心一怔，转身看他。
“为什么你都不生气？不把我们揍一顿解气？”
孟心的神情严肃起来，“以前的老师总打你们？”
宁宇一扯嘴角，“扯女娃头发、扒光男娃衣服罚去太阳底下暴晒、冬天拿冰水往身上浇。”
“老师你是从城里来的，有不少新手段，让我们见识见识？”
讽刺溢于言表。
孟心没有生气，蹲下身，仰头看他：“不论以前老师怎样，现在是我。我是一个大人，大人应该给小娃娃树立榜样。而不应该因为小娃娃小，就随意支配他们。”
“可大人都说，我们离开他们就活不下去，我们必须无条件遵从他们的命令。”
“每个大人都是从小娃娃变过来的，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忘记了这一点，又或者，他们小时候也是被这样灌输的。你觉得这样对么？”
宁宇摇头。
“你想要改变么？”
宁宇点点头。
“那就首先学好知识，让自己变得有力量。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领后，就可以为国家做贡献，用自己的行动影响到更多人，从而改变大环境。”
“老师告诉你一个秘密，再过三、四十年，社会又大变样了。贫富差距缩小，世界都是地球村，多元文化繁荣兴盛，经济、科技、各方面建设都在飞速发展。这都是因为始终有人在不懈努力。”
“未来充满无限可能，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学习，为祖国变得更好贡献一份力量呢？”
宁宇沉默了：“未来……真的会变好？”
“老师相信，你呢？”
门口传来响动。
孟心抬头，孩子们齐整地站在门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不再是一贯的吊儿郎当。
那双双灰浊的眼神，似乎重新亮了起来。
大家自然没有把一句关于未来的“戏言”当真。
可他们真的看到了光。
“孟老师，下节课我们上什么？作业是什么？”
孩子们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孟心笑着看向王闰发：“班长和我一起去办公室拿新的粉笔好不好？”
被点到名，王闰发指了指自己，哦了一声，肉敦敦的脸上浮起一抹不乐意。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里面传来刘丽芳阴阳怪气的声音。
“孟老师，你热心过了头吧？”
孟心推门走进，刘丽芳看到王闰发缩头缩脑站在后面，骂道：“这里不是你该进来的，出去！”
王闰发瘪嘴，拔腿跑走了。
孟心皱眉：“怎么回事？”
刘丽芳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都让家长投诉了！你可真是个好老师！”
“为什么投诉我？”
“你还有脸问。你闲得慌吧！天天管人家家里闲事，大山小学的名誉都让你抹黑了！还害我被人指着鼻子骂。你烦不烦！”
刘丽芳横竖看孟心不顺眼。
那次打照面在她心里留下个梗。尤其那个眼神，就瘆得慌！她凭啥那么看自己？以为她是谁呢？
是她自己往枪口上撞，别怪她不出口恶气。
孟心在心里猜了八九不离十，挺胸抬头：“我不认为我哪里有错。宁宇被继母打骂，街坊邻居都能做证。文明社会，主席提倡新时代新风貌，成年人随便把孩子当出气筒，这种旧时代的恶习早该摒弃！”
“大人打骂几句，就是把孩子当出气筒了？照你这么说，那都别养娃娃了。上纲上线的，本来没事，就是因为有你这种闲事佬，硬生生把人家给搞的分裂了！”
“教训和肆意打骂的区别，理应有条清晰的界限，没有把握好度，不仅是践踏孩子的尊严，还会给孩子一生带去难以磨灭的影响。孩子不是大人的傀儡！”
刘丽芳一脸不耐烦，使劲摆手：“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我就知道，这次因为你，害大山小学蒙羞，你必须接受惩罚，吸取教训！”
“知识知识，学生接受教育就是为了学习知识，长成对祖国有用的人。以后你要乐意教书，就好好教，别整那么多没用的玩意儿！”
孟心气笑：“主任，对于你来说，老师的任务只是教书？教书育人意义何在？无法对学生负责，让他们成长为一个身心健康、对自己完全负责的人，这样的老师，我宁肯不做！”
这丫头竟然顶撞自己！
刘丽芳直翻白眼。
她猛一拍桌：“我是教导主任!我说了算！别哔哔赖赖，有本事你还能来这？!”
孟心发觉完全无法与之沟通。
她并不在意她们之间交流时她的态度，可身为教导主任，却是这样的偏颇。
她不敢想象，再这样下去，大山小学会变成什么样子。
根本之源，不容避讳。
否则，即便写再多报告，获再多奖项，最终也只能是空谈。
大时代如此。
大时代如此。那就更加需要更多人站出来，为之努力。
*
孟心郁闷地接受了扣除学分的处罚。
晚饭时，沈万言见她蔫蔫地，找话题：“今天你的那番演讲挺精彩。大家算是服你了。过两天才有我的课，我算是坐享其成了。”
孟心扒饭：“可问题从不在娃娃身上，问题的根源是大人。”
沈万言一时语塞。
孟心摇摇头：“不讲这些了。后天的英语课你打算咋上？大山的学生英语基础是零，城市还好点，地方学校排外情结严重，开头估计困难。”
“我也在琢磨，正打算找你讨论一下……”
聊到了头上，两人把饭碗一推，开始讨论课件。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报效祖国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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