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啊我是直男》远志当归

2、期待

　　理发店内，季颖抱肩靠在理发桌上，镜子里映出她高挑纤细的背影，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两步之隔的孟广平：“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复婚不可能。我让你见妞妞只是因为你是她爸爸，除此之外没别的意思。”

　　两人是前年年初离的婚，主要诱因有两个：季颖的婆婆重男轻女，一直催生二胎，季颖不肯生，只想给妞妞独一无二的宠爱，因为这件事不知道吵了多少回；还有就是孟广平希望季颖做一个家庭主妇，整日围着家庭转，季颖当然不可能同意。
　　离婚之后季颖带着妞妞搬了出来，又用这些年攒的钱开了家理发店，生意越来越好。

　　两个月前，自从离婚后一直对母女俩不闻不问的孟广平突然出现，对季颖处处示好，并提出了复婚的想法。
　　季颖不为所动，屎没有吃第二次的道理。
　　离婚季颖不后悔，唯一感到愧疚的就是妞妞。所以孟广平说要带妞妞出去玩时，季颖并未阻止。

　　孟广平十分自信地笑了笑：“话别说得这么绝对，我是认真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俩毕竟还有感情。再说妞妞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她今年就要上幼儿园了，你也不想她被其他小朋友嘲笑吧。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考虑。”
　　季颖冷笑道：“少在我面前演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妈前段时间脑出血偏瘫，到现在都没法走路，大小便都得人帮忙，你不就是想找个冤大头替你照顾她吗。可别口口声声为了妞妞了，我听了恶心。”
　　孟广平脸上的笑渐渐隐了下去：“你照顾我妈难道不应该吗？她是你婆婆。再说我想和你复婚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季颖眼里的嘲讽似要化为实质：“咱俩已经离婚了，你妈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早死早超生！”
　　“你怎么说话呢？！”孟广平怒了，“诅咒老人不怕遭报应吗！”
　　“我说话怎么了？比起你妈做的那些缺德事我说话已经够客气了！”季颖拔高声音，“月子的时候让我吃面条泡酱油，我身体没营养，没奶，妞妞只能喝奶粉，又指桑骂槐说我败家、说我肚子不争气……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你妈干的！这些事我记一辈子！”
　　孟广平理直气壮：“伺候月子本来就不是婆婆的事，谁让你没妈了！”

　　越是亲密的人越知道戳哪里最疼。失去理智的季颖抄起桌上的吹风机砸向孟广平。
　　没等孟广平做出反应，季晨景已经冲了进来，毫不犹豫挡在季颖身前，面色阴沉地瞪着孟广平，一副“你敢动我姐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季颖冷声道：“孟广平我告诉你，就算沦落到沿街乞讨我都不可能跟你复婚！以后妞妞你也别见了，给我滚！”
　　“你现在情绪太激动，等你平静了我们再谈。”孟广平试图让自己显得很理智成熟，只是先前的一番言论早就出卖了他。
　　“不需要！滚！”
　　孟广平没再说什么，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季晨景连忙转身，上下打量季颖：“姐你没事吧？”
　　季颖摇了摇头：“没事。”
　　静了几秒，季晨景问：“他想复婚？”
　　季颖斩钉截铁：“不可能，想都别想。”

　　当初结婚季颖什么都没要：房、车、彩礼，就那么草草嫁了。她只是想有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然而越轻易得到的越不珍惜，婚后连半年都没到孟广平就原形毕露了。
　　当时季颖已经怀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忍了下来。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坚定了离婚的决心。
　　人生那么长，她要好好为自己活一次，不能一辈子陷在泥潭里。

　　回去的路上，坐在后排的妞妞突然开口：“妈妈，我以后不想和爸爸见面了。”
　　季颖愣了下，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
　　同样这么想的还有季晨景，转过头：“是不是受委屈了？跟舅舅说，舅舅帮你报仇！”
　　谁料妞妞只是抠着小手，失落地说：“我觉得爸爸不爱我。”

　　季颖的心像被针刺了一样，眼眶瞬间红了：“妈妈爱你啊，舅舅也爱你。”
　　季晨景立即附和：“妈妈说的没错，我们都非常爱你。”
　　妞妞终于开心地笑了：“我也爱妈妈！也爱舅舅！”

　　到家时妞妞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沾着奶油。
　　季晨景把她从车里抱出来，低沉的声音中夹着愤怒：“以后孟广平来一次我打一次。”
　　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根本不是，他们什么都懂。
　　季颖擦了擦，发现已经干掉后就放下了手，眼神坚定：“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接近妞妞的机会了。”

　　-

　　另一边，结束聊天的沈清雪准备睡觉，忽然听到了解锁声——沈国康他们回来了。没过多久，一阵敲门声传进耳朵里。
　　沈清雪眼里闪过厌烦，没理。
　　对方还在敲，力道比之前大了不少，用“砸”更合适。
　　沈清雪缓缓吐出口气，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是沈嘉后，神色更冷了。
　　“点太多没吃完，给你吧。”沈嘉一副施舍的口吻，手里拿着把烤串，用半透明的白色塑料袋套着，底部被木签扎破了。
　　“不要。”
　　沈国康走了过来，命令道：“小嘉特意给你带回来的，拿着！”
　　沈清雪低头看了眼，接过来，关上房门，反锁。
　　门外依稀传来沈国康不满的声音：“这孩子，连句谢谢都不说！”
　　塑料袋里全是“残缺不全”的烤串：咬了一口的鱼豆腐、只剩一半的肉串，带着牙印的蔬菜卷……
　　沈清雪毫不犹豫扔进垃圾桶。

　　翌日，沈清雪起床后先去洗手间洗漱，之后便待在卧室不出来。
　　他现在住的卧室原本是杂物间，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空间也小的可怜。
　　沈国康是公司高管，薪水可观，加上奋斗多年，住的房子自然不差。
　　一百六十平方的房子，有客卧、有衣帽间、有书房，却唯独没有沈清雪的房间。

　　今天是周六，沈国康和林荷在家休息。游戏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比这更聒噪的是沈嘉“冲啊！杀啊！”的喊声。
　　沈清雪待在卧室里，虽然感官无法屏蔽，但他已经能做到完全不在意。
　　嘈杂声中，沈清雪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阿姨好。”

　　自从季晨景踢了沈嘉一脚后，林荷对季晨景的态度更加不好了。以前还应付两句，现在连应付都没有了，开门后就转身走开了。
　　季晨景也不在乎，径直走到沈清雪的卧室前，轻轻敲了敲门，说出了他们之间的暗号：“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下一秒，紧闭的卧室门打开，季晨景被一只细白的手薅了进去。

　　沈清雪穿着睡衣，白色的纯棉材质，上面印满了兔子、小猫、小熊、长颈鹿……这样的卡通图案，俨然一个动物园。
　　是奶奶给他买的。
　　奶奶大概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怕自己的孙子去了新家让人嫌弃，特意去镇上给沈清雪买了很多套新衣服。
　　开始穿时裤腿和袖口都得挽起一截，现在已经不用了。
　　他长大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季晨景没答，看了眼他身上的睡衣，眼里涌上笑意：“换衣服吧，园长。”
　　沈清雪疑惑眨眼：“什么园长？”
　　“动物园园长。”
　　“……”
　　无聊。

　　沈清雪从衣柜里拿出要穿的衣服，转头冲季晨景道：“你转过去，不许看。”
　　季晨景笑出声：“都是男的，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好害羞的。”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听话地转了过去。
　　过了大概两分钟，听不到衣服摩擦声，季晨景以为他换完了，转头一看，穿戴整齐的沈清雪眼睛睁得圆圆的，正聚精会神对着手机镜头整理头发，力求每一缕发丝都在完美的位置。

　　将自己捯饬满意后，沈清雪走到垃圾桶前，拎起昨晚的烤串准备丢进楼下垃圾桶。
　　“什么东西？”
　　沈清雪打开塑料袋给季晨景看，告状不自知：“沈嘉昨晚特意给我带回来的烤串。”
　　还把“特意”两个字加重了。
　　沈清雪其实是不生气的，这种幼稚又无聊的把戏早就伤害不到他了。
　　但面对季晨景却忍不住说了出来。

　　季晨景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一言不发地从沈清雪手里拿过塑料袋，开门出去，丢到客厅地板上。
　　“缺胳膊少腿”的烤串散了出来，上面的调料和油渍四溅。
　　沈嘉正坐在地板上玩游戏，被这个动作下了一跳，游戏里的人物也死了，生气地冲季晨景大声叫嚷：“你有病吧！”
　　沙发上的沈国康和林荷同时看了过来。

　　赶在两人发难前，季晨景抢先开口，冲沈国康道：“叔叔，我既然是小猫的朋友，那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我不是故意找茬儿，您也别怪我说话难听，现在这年代，就算打发乞讨的最起码都要买个干净的面包。他再不济也是您儿子，真犯不着这么羞辱他。”
　　沈国康看了眼地上的烤串，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不是心疼沈清雪，而是有外人在，让自己落了面子。
　　林荷连忙从中调和：“小嘉肯定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拿错了。”
　　“是么。”季晨景皮笑肉不笑，“那很不小心了。”

　　沈清雪站在卧室门口，直勾勾看着季晨景回到自己身边，整个人显得有点呆萌。直到被季晨景刮了鼻子才回过神，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沈清雪的心漏跳了一拍。
　　两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到了楼下，沈清雪忽然开口：“以后你再来找我发个消息就行了，我下来。”
　　他不想让季晨景承受不该承受的恶意。
　　爱屋及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林荷讨厌他，自然也不会喜欢他的朋友。
　　这对季晨景来说是无妄之灾。
　　察觉到沈清雪的低落情绪，季晨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行，下次不敲门了，给你发消息，你给我开。”
　　季晨景觉得去别人家敲门是一种礼貌，但既然对方连演都懒得演了，那他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沈清雪“嗯”了声，随即严肃强调：“不许摸我的头，会长不高。”
　　他计划要长到一米八，还差3.6厘米。
　　季晨景闻言笑了，抬起胳膊圈住沈清雪的脖颈，使劲儿往怀里一带，非常大方道：“要不我分你几厘米，凑个一米八。这样说出去有面儿，以后也好找女朋友。”
　　沈清雪无情拒绝：“留着自己用吧，我肯定能长到一米八。”
　　说完大步往前走去。
　　季晨景几步追了上来，继续就身高问题展开讨论：“放心吧，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没有一米八也多的是女生喜欢。实在不行垫个增高鞋垫。”
　　“我怎么不踩高跷呢？”
　　“那就两米了。”
　　“……”
　　论嘴贫三个沈清雪也抵不过一个季晨景，干脆闭上嘴。

　　不过季晨景倒也没说谎，喜欢沈清雪的女生确实很多。甚至还有外校的。
　　沈清雪高冷的性格让学校里很多喜欢他的女生都望而却步，这时候阳光开朗的季晨景就派上用场了。
　　原本送给沈清雪的情书拐了个弯到了季晨景手里，再由他转交。

　　然而季晨景不知道的是，在无数封转交的情书中，沈清雪总是期待有一封的主人是季晨景。
　　即便知道这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