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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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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敬酒吃菜之事不需细述。席散后,众人陆续辞去,白茹茹留白宁小住几日,也打发了章家家丁去虎成给白家报个信。
晚上,白茹茹醉酒醒来,头又犯疼,本想再问问白宁关于章英盛之事,只能作罢,老实休息不提。
第二日,白茹茹已神清气爽,打过一套拳法,用过早食后,自觉头脑清楚了,让清秋打发院中小丫鬟去请白宁前来,再叙前话。
又想起章福抱怨自己近日冷落了她,觉得她也该听听当年事,增加些对长辈的了解,又叫人喊章福过来。因涉及章白两家旧事,且柳氏养胎为重,就没让人去惊动柳氏。
一时间,白宁、章福先后进了主屋。请安寒暄后坐定,白茹茹把素秋、清秋都打发出去,只留毛妈妈在屋内服侍,迫不及待问道:“宁哥儿,昨日你说你小姑父曾帮白家良多,小姑姑愿闻其详。”章福闻言来了兴趣,歪头看向不甚熟悉的表哥。
白宁不慌不忙,一一道来:“咸盛十六年,祖父下狱,事涉贪墨,白家散尽家财、变卖家产赔付官家,大姑姑、小姑姑家赠银厚意,全家铭记。经此一伤,大治元年虽祖父出狱,但是全家亲朋离散、旧友不存、下仆遣尽、室无余财,缸无存米,家中皆是老病妇孺,只有我父亲一人苦撑,实在是窘迫,只能挣扎度日。”
白茹茹听到“亲朋离散”,颇觉扎心,不禁掩面。
章福喃喃算起:“大治元年是我出生那年,原来外家那时如此艰难?”
白宁连忙劝慰说:“小姑姑、表妹不必忧心,幸好小姑父在大治二年开始伸出援手,白家才有今日。据父亲说,那年三月贵府老太爷过世,白家依礼前来祭奠,小姑父面容憔悴,抱着父亲大哭。当时小姑父就要赠银十两,父亲本是坚辞,小姑父亲自追到白家,登门相赠。白家因而生活有所改善。当年十月,小姑父又赠银二十两。其后六年,每年十月,小姑父都安排一位叫做章英盎的堂弟到虎成白家,赠银二十两。”
这题白茹茹会答!每年十月是收地租的时候,章家是由章英盎负责向佃户们收取,然后交给章英盛的。原来自章英盛掌事后,每年都要贴补舅舅家二十两,正是自己收入二百两的十分之一。白茹茹听到此处,对章英盛的印象有所改观,事发当年虽然软弱无为,后来一旦有了办法,补救多年,也算是有良心了。
章福发问:“其后六年,也就是说,我爹给外祖家赠银直到大治八年,是么表哥?为何后来不再继续了?”
白茹茹也有此问,凝神看向白宁。
白宁先笑:“表妹敏锐。让我先从大治七年说起吧。这一年父亲守得祖父孝满,开始找营生,以便养家糊口,然而父亲之前专心读书考秀才,后来伺候祖父就够心力交瘁了,再后守孝需要闭门不出,一时之间颇为迷茫,不知如何立足于世间,东奔西跑,只落的无可奈何四个字。大治八年,小姑父得任第二任县令,赴任乔平县,小姑姑带表弟、表妹随任,可对?”
看到二人点头,白宁继续说:“小姑父虽然新到一地,自身都千头万绪还心系白家,书信往来同僚旧友,努力帮助父亲。终于,父亲当年十一月,在小姑父牵线下盘下了一个铺子开张,自己又当东家又当掌柜,卖些杂货挣些辛苦钱,家中有了出息也就越来越好过了。大治九年就坚辞了贵府赠银,据说小姑父也颇为高兴父亲立了起来,停止了赠银,改为经常给白家寄送书籍,希望父亲培养于我。”
白宁越说越严肃,仿佛想起了前几年家中的不容易。喝了口茶缓了缓神,再度开口:“小侄当年已长成,本想到父亲铺子上帮忙,略进绵薄之力。父亲却狠狠责罚了小侄,说是白家希望就在我身上,望我改换门庭。父亲一直带着全家勒紧腰带供小侄求学读书,对小姑父的意见深以为然,把小姑父寄来的书一本不落的压着小侄学习。幸而”白宁深吸口气:“幸而小侄在大治十年得中秀才,有了入京赶考的资格。当时得知侥幸考中,祖母、母亲尽皆落泪,只有父亲,焦急于如何让小侄扎实学问,以备京考。”
白茹茹发问:“宁哥儿读书辛苦了,听闻你在云鹤书院就读,应是学有所成了吧。”
章福赶紧接话:“虎成云鹤!表哥你在云鹤书院读书么?就是天下闻名的云鹤是么?表哥你真厉害!”
毛妈妈在一旁随侍,一路听下来,早已湿了眼眶,连连喃喃:“白家太不容易了”“咱家太爷有担当啊”“就要这样守望相助啊”“读书确实是大正经”等等,同时不忘给白宁续茶续水。
白宁谢过毛妈妈,面带苦笑开口说:“云鹤书院确实超然,举世闻名,培养了大批大批的举人,虎成因此聚了很多很多各地前来求学之人,甚至养活了不少本地产业,已成本地一景。我父亲店铺中所贩卖印章、香料等风雅之物,主要也是学子来买。但是,云鹤对于收学生挑剔的很,十难进一,其’门难进课好听’之名,不知表妹可有耳闻。”
章福点头说:“嗯嗯,知道的,所以我才觉得表哥在云鹤就读,十分厉害啊。”
白茹茹暗想,听起来这个书院怎么有点像现代的清北的意思?
白宁说:“不是表哥厉害,是小姑父厉害。父亲写信说了此事,小姑父热心操劳,打点关系,终于说动了云鹤书院院长,我才有幸于大治十年年底进入就读。我每日读书都感恩小姑父恩德,却在大治十一年听闻小姑父仙逝噩耗,内心十分悲痛,但是想必其痛不及小姑姑、表妹之万一。”
白茹茹长长的舒了口气,听起来章英盛确实为白家做了不少。不过为何原主对这么多年的事情一无所知?原主、家中下人都不知道,章英盛一点儿都没说过,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呢?人已经死了,问谁都无从得知了吧。
白茹茹再跟白宁、章福随意说了几句,就放他们走了。心神还在章英盛默默做的这些事情之中,心头五味杂陈。忽听毛妈妈若有所感的说:“老夫人,您看宁少爷和小姐,是不是挺般配的?”
不是,毛妈妈你说什么?信息量有点大,这个拉郎配有点怪啊?白茹茹在心中呐喊。
白茹茹有些不敢置信,回头看向毛妈妈:“你说他俩?他们是表兄妹啊。”
毛妈妈擦着眼角的泪花,接着白茹茹的话说:“老夫人,别怪老奴多嘴。小姐过完年十五岁了,四月就要及笄,早该找婆家了。”
白茹茹对此事其实并不积极,总觉得孩子还小,十四五岁才刚刚花季,而且她眼中的章福还一团孩子呢。但也知道嫁人是这个时代必行之事,遂小声说:“我不是一直托柳家、初哥儿给找着呢。”
毛妈妈听而不闻,按着自己的思路细细给白茹茹分析说:“可惜咱们章家交际不广,没发现有合适的少年人。然而昨日宁少爷来贺寿,当时老奴伺候着,就觉得眼前一亮,宁少爷好生俊俏。今日蒙老夫人不弃,老奴跟着听了一耳朵白家旧事,咱家太爷其实对白家有恩啊。这样一来,小姐若嫁回白家,一层是亲舅舅舅妈当了公公婆婆,还有外祖母作为太婆婆,不会受长辈给的委屈,一层是宁少爷自身知道上进,如若考中举人,小姐就跟着成了官夫人了。而且宁少爷跟咱家老爷关系更近,官场上更会守望相助。另有一层是咱家有恩于白家,道义上不论如何,白家全家都不敢也不会给小姐什么气受吧。”
毛妈妈越说越觉得这是门绝好的亲事,继续说:“今日看着宁少爷和小姐,你来我往,有说有笑的,很是融洽。虽说宁少爷已经十九了,比小姐大四岁,是大了些,不过大些的男人知道疼人,也不是坏事。”
白茹茹只有一句话:“他们俩,是近亲啊,是表兄表妹啊。”而且觉得毛妈妈脑补过度,白宁、章福他们俩其实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今日上午不过是正常的问话叙话而已。
毛妈妈不以为然:“表兄表妹相亲相爱,都是老话儿了。老奴说句托大的话,老夫人您和咱家太爷也是表兄表妹,当年您都非君不嫁呢。这么多年夫妻情分多深啊。”
白茹茹不知怎么地,想起来了《红楼梦》,最最著名的表兄弟姐妹的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的三角恋。
白茹茹是受过现代优生优育教育的人,对于表兄表妹成亲接受无能。
原主嫁给表哥,对她来说是既定事实,不能回溯不能改变,她只能认了,有时候还会不厚道的暗自庆幸,她穿来时章英盛已死,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如何与之相处。
最重要的是后代,近亲结婚很容易生畸形儿的。白茹茹还曾经默默观察过章福,确认这是个正常的、普通的姑娘,没有被近亲繁殖所影响。
至于章初,虽然没见过,但是能考中据说很难考举的人,料想智商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白宁和章福,白茹茹敢保证,她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想过要把他俩凑在一起。在她的观念中,表兄表妹是亲人,根本不是可以列入成亲考虑的对象。
不过毛妈妈这个说法给白茹茹提了个醒,别人看着她把白宁、章福叫到一起说话,可能会有不同的解读。白茹茹郑重跟毛妈妈说:“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我不可能让福姐儿跟宁哥儿成亲的,要是你这样的话传出去,反倒坏了亲戚情分。”
毛妈妈不敢反驳,应下不提。
白茹茹也添了一份小心,尽量不给两个年轻男女制造见面、共处的机会,让他们请安的时辰都错开,免得两人日常相处多了,在古人所谓“表兄表妹适合成亲”的思维框架下,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