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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是跌落人间的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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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突然……”
郁沅心中一紧,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心脏慌乱的跳动着。
“具体损坏原因还在调查中,不过如果再没有备选方案,舞台那边就来不及准备了,”舞台总监抹了把脸,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离你上台还有半个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再做一个新的肯定来不及。
郁沅深吸了口气,极力镇定下来。
月亮在《拜月》里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
一旦缺失了这种意象,不仅观众在观看时很难理解舞蹈的动作意图,还会破坏舞蹈的完整性。
郁沅仔细回想以前舞团里的处理手法。
他突然想起《水月洛神》里的舞台设计。
轻薄的纱幔在顶灯的照射下从天上滑落,如同天边洒下的月华。甄宓在白纱间哀鸣婉转,极近凄美。
“有宽幅的纱幔吗?”
郁沅抬眼看向舞台总监,开口问道,“需要一整匹。在原先月亮的位置打一束顶灯,等到音乐进行到高潮时把纱幔从上边放下来。”
“你是说……就像《水月洛神》那样!”
舞台总监有些恍然,“我记得之前他们来台里演出的时候还放了一卷纱幔在道具组的库房里,我去让人找找。”
说完,男人急匆匆的朝库房跑去。
郁沅回到化妆间的时候,更衣室那边已经空掉了。他拿着演出服进去换好,拿着面具往演播厅后台走。
已经没有时间再排演一遍了。
郁沅站在入场门外,心脏跳得很快。
上一个节目很快结束,两个主持人在台前寒暄了一阵,工作人员趁着这个时间给郁沅带上耳返。
这是导演组为了防止出现直播事故做出的临时决定。
“……下面一个节目,舞蹈《拜月》。”
主持人报完下一个节目,从另一边离开。
灯光渐渐暗下去,郁沅深吸了口气,走向舞台中央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底下的观众席传来嘈杂的议论声,郁沅隐约还能听到他们讨论他的来历。
他悄悄做着深呼吸,将耳返戴好。
描金的白色面具上画着诡谲的脸谱,戴在脸上严丝合缝,阻挡了大半的感官,有种隐秘的窒息感。
耳返里传来工作人员倒计时的声音。
3,2,1。
舞台灯光亮起,右手边亮起一束顶光。
台下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沉重的鼓点渐起,编钟和号角的声音混入其中。
背景曲响起,郁沅愣了一下。
那不是他之前准备的曲子,而是备用曲。
比正式版本要长几分钟。
准确来说,这其实是他最早用的版本,只是后来他对舞蹈进行了删减,这支曲子就被他放弃不用了。
之前导演让他把背景音乐发过去的时候,他一不小心发错了。
郁沅本来以为严导那边应该已经删掉了的,没想到会在正式演出时被播放错。
不,也许并不是不小心错放的。
只是已经来不及反悔了。
和着最后一个八拍的鼓点,他双脚踏地,身体跟着节奏屈起诡异的幅度,像是被人造作的傀儡。之后扬起腿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在落地时接了个串翻。
全场安静了一拍,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直到串翻完成,才响起一阵掌声。
不过戴着耳返的郁沅却全然无法听到。
之后他的身体随着曲调的升高而舞动,纤长的手臂不断伸展、挥舞,让人不难想到远古时代里族群里的少年祭司,神秘而圣洁。
音乐节奏越来越快,像鼓点又像沙锤的声音响起,郁沅心中一顿,身体动作却没停下。
快了。
就快到高潮部分了。
郁沅屏住呼吸,加快了动作节奏。
一个动作叠着一个动作,如同乘风而去的仙鹤,轻盈而空灵。
在浩大的音乐声里,郁沅忽然发觉原本紧贴着脸的面具松下来一些,连接面具的松紧绳好像快要断掉。
“3,2,1,进。”
缥缈的纱幔从天上落下,如同月华凝成的实体。
郁沅一跃而起。
大跳,摆腿跳,他抬手去抓落下的月光。
导播指挥着摄像切近景,将镜头拉近去拍特写。
面具却在这时候忽然断裂。
那张漂亮的,带着圣洁光芒的脸被镜头放大,甚至就连微微抖动的纤长睫毛都被清晰的记录下来。
郁沅心脏漏跳一拍。
戴上面具是神,摘下面具是人。
他心思转了又转,最后接了个点翻,将落下的月光接到身上。
密集的节奏在到达顶峰的时候突然停住。
他缓缓跌到地上蜷缩成一团。
音乐停了半个八拍,他慢慢直起身子。
紧接着,曲调急转直下,郁沅和着节奏脚背起身,一个翻转将滚落到一旁的面具拿起,扣在脸上。
少年祭司一手扶住面具,一手去追月光。
可他越是急促就越是狼狈,动作快到极点时,他跪跌在厚厚的纱幔上。
最后一段纱幔轻飘飘的落下来,覆在他脸上。
神圣的祭司失去力量,轻盈的鹤跌落地面。
他被重新拽回人间。
摄像在导演的指示下给了一个特写镜头。
少年漂亮的面庞半遮在面具下,轻纱覆在上面,模糊朦胧,却美的越发惊心动魄。
音乐渐隐,灯光再次暗下来。
郁沅躺在纱幔上大口喘息着。
几秒之后,他起身朝下场门走去,厚重的纱幔也被工作人员收拾起来抱走。
他摘下耳返,这才听见台下观众席中传来的雷鸣般的掌声。
这场表演无疑是成功的,令人震撼的。
所有人都在热烈的讨论着这场表演,没人在意这支舞蹈的时间被大大拉长,远远超过了原定的时长。
严洛在和导演组的其他工作人员短暂的讨论过后,做主将本该接在下面开始歌曲砍掉,直接让再后面一个的小品节目上场。
这也就是说,萧郁白完全失去了上台的机会。
不过这些都与顾长梵无关。
他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被台上舞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顾长梵不是第一天认识郁沅,但却是头一回见着他站在舞台上的模样。
舞台上的人高傲又清冷,整个人都在发光,美得甚至有些不真实。那种矜贵又从容的模样和台下那副害羞乖顺的样子截然不同,就好像他生来就不必讨好任何人,他只需坐在那儿,想要的一切都自会有人双手奉上。
他就是为舞蹈而生的。
台下掌声雷鸣,可顾长梵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盖过一声。
摄像控制镜头扫向观众席,将顾长梵脸上来不及收起的表情尽数直播到全网。
【笑死,顾长梵眼神不要太直白好吗?真的会怀疑他下了节目就会直接跑后台追人家小哥哥。】
【顾长梵能不能有点明星的自觉啊,他眼神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orz】
【所以,刚进修回国,马上就又坠入爱河了?救命,大哥你可有点事业心吧,没人在乎粉丝的感受是吗?】
【不是吧不是吧,顾长梵塌得就剩下废墟了,竟然还有女友粉啊?我还以为他粉丝受众里不是事业粉就是乐子人来着。】
【赌十块钱,顾长梵等不到晚会结束就会巴巴的凑过去泡小哥哥。】
弹幕上,好事的网友在直播间里调侃。
演播厅里,顾长梵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打开就是经纪人发过来的微信。
【周扒皮:看不出来,小孩跳得还挺好。】
【周扒皮:我记得他好像还没签公司对吧?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要不把他签过来?】
顾长梵看着屏幕上传过来的消息,眉梢一挑。
这话有道理。
总归得把人叼到自己窝里放着才安全。
【顾禽兽:那你自己去问。】
【顾禽兽:先说好,要签就好好签。别拿工作室签新人的那套合同欺负人。】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对面删删打打了很久,对话框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有一会儿才有消息发来。
【周扒皮:我说顾长梵,你该不会真对人家动心了吧?】
【周扒皮:签约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急着让我给人换高级合同?】
【周扒皮:承认吧,你就是对人家心动了。动心又不丢人。】
【周扒皮:刚刚镜头扫到你,你都快成望妻石立那儿了。】
顾长梵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摄像师,正好和要切走的镜头看了个对眼。
被镜头拍到的瞬间,他忽然歪着脑袋笑着,将食指中指并拢,贴在唇上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然后径直起身往演播厅外走去。
【我就说!顾长梵果然等不到晚会结束就要对人家小哥哥下手了。】
【救命,顾长梵刚刚那个air kiss,啊我死了!】
【有一说一,这动作但凡换成别人都油得要命,为什么顾长梵做就完全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啊?】
【回前面的,你永远要相信一个海王的职业素养好吗。没有人能躲过顾长梵的攻势!即便他两年!都!没有!露过面!】
顾长梵从演播厅出来之后就直接坐电梯下到一楼。
出了央台大楼,他径直左转,进了旁边的那家花店。
这家花店在这儿开了有几年了,越是有演出的时候生意就越好。
不过往常向来都是工作人员和粉丝进来光顾。艺人亲自来买花,这还是头一回。
“给我包一束玫瑰,”顾长梵进来之后在店里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一旁那束已经包好的样式上,“就那个款式,给我包一束,快一点。”
那是一大束香槟玫瑰。
一眼扫过去,差不多得有三十多支,周围坠了一圈黄莺草和满天星,最中间嵌着两只毛绒绒的小熊玩偶。
蛮可爱的,很那个小孩儿很配。
花店老板将目光从微博热搜上移开,在看到顾长梵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然后又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屏幕上,#顾长梵心动#的话题还挂在热搜前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