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片段一百一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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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半个多小时之后，我开车带潘匀飏赶到离我家最近的一家市级医院，挂急诊向医生求救。
我跟护理员一起用平车推着潘匀飏在医院里来回穿梭，做着各种各样的常规检查。八点多的时候，医生才终于给潘匀飏开好退烧药，让护士推着他去急诊观察病房里输液。
而我则留在急诊室里，坐在医生对面，满脸紧张的急声问道
“医生，他到底得的什么病？要不要紧啊？”
“病倒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大病，但是褥疮如果发展到一定程度的话，也是可以要人命的。”比我年长许多的急诊科女医生偏头看着我微微皱眉，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褥疮？医生你的意思是说他这次突然高烧并且昏迷不醒是因为身上的褥疮引起的？”我一愣，顿时瞪大眼睛看向医生，无法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像他这样高位截瘫的患者，如果想保证身上没有一个褥疮，那很不现实。但作为家属的你们应该随时观察患者的身体状况，以便及早发现问题。就像这次，患者的褥疮复发的如此严重，最深的一个都能看到肌肉里面的骨头，所以他应该很早就会出现一些相应的症状，比如低烧什么的，只不过你们没有注意罢了。这次回去之后，你要多注意帮患者改变体位，保持褥疮创口干燥，而且还要经常给患者按摩褥疮周围的皮肤，加速局部血液循环，促进伤口愈合。”女医生一边向我解释引起潘匀飏此次发烧昏迷的病因，一边在急诊病志上写下一会儿我要去拿的药。
随着女医生解释的逐步深入，我内心渐渐凝重起来。
十几分钟之后，我急匆匆的赶到急诊观察病房，气喘吁吁的坐在潘匀飏身边，低头盯着他虽然已经潮红渐退，但看起来却异常消瘦的脸颊，一面在心中回想着医生刚刚跟我说过的话，一面内疚的直掉眼泪。
原来在这段日子里，我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能给潘匀飏安定的生活便足够，所以从不曾真正去关心过他的身体。再加上潘匀飏的性格又一向比较隐忍，所以有很多事情他都不愿意让我知道，生怕自己会再给我添什么麻烦。
就好像这次，潘匀飏身上有如此严重的褥疮，可是我却从未听他提起过只言片语。如今，一联想到潘匀飏这半个多月来一直略显疲惫的神态和总是微微有些发红的脸颊，我就不觉对自己的粗心和冷漠恨之入骨。
就在第二瓶点滴输到一半的时候，潘匀飏终于开始转醒。
当潘匀飏慢慢睁开双眼，神志逐渐恢复清明的时候，他转头愣愣的看着四周高高挂起的淡蓝色隔离帘，有些疑惑的望着我，神情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可可，这……是什么地方？”
“医院。”我见到潘匀飏终于可以开口，心里一阵激动，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潘匀飏声音沙哑的低声说道。
“你今天早上因为高烧，所以体力不支，摔倒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我不觉微微皱眉，心说潘匀飏这次烧的该得有多严重，都造成他短暂失忆了。
“可可，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把你照顾好。不过你也有责任，为什么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却不告诉我？”我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红着眼眶用刚刚问护士要来的棉签蘸着矿泉水轻轻涂在潘匀飏干裂破皮的嘴唇上，虽然本意是心疼，但说出口的话却总带着一丝埋怨。
“对不起！可可，我……我不知道这次的褥疮会发展的这么严重，我本以为自己稍稍注意一下就没事了，但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潘匀飏缓缓垂下眼帘，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轻声向我道歉，他此时脸上愧疚的表情让我心里生疼生疼的难以忍受。
“潘匀飏，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向我道歉，尤其……尤其是在你并没有错的情况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心里很难过。”我一边说，一边不停在心里埋怨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于是手上稍不注意，便‘啪’的一声将用来给潘匀飏涂嘴唇的棉签折断。
“可可，你千万别生气，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潘匀飏见我如此，以为我是在为他的事情而生气，于是便挣扎着想要起身求得我原谅。
“潘匀飏，你要干什么啊，快躺好，手都回血了！”我被一向性格温润的潘匀飏吓了一挑，急忙起身按住他消瘦的肩膀，帮他重新躺平并调整好右手的位置，防止再继续回血。
“可可，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潘匀飏纤瘦的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脸上原本已经退去的潮红，此时又稍有显现。
“潘匀飏，我没生你的气，你别担心。我只是在心里和自己过不去。因为我曾经答应过闻建国，所以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轻轻托起潘匀飏冰冷的右手，将它小心的放进被子里，然后轻叹一声，慢慢坐回到床边的椅子上，终归还是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对潘匀飏的那份特殊感情。
潘匀飏在听到我的话之后，眼中瞬间有一丝失望闪过，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时，护士突然掀开隔离帘走进来为潘匀飏测量体温，并查看点滴输入的情况。
“患者现在情况挺好的，体温正在下降，家属要多给患者喝点水，帮助降温。”护士在临走前回头看着我叮嘱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我起身送走护士。
再次回到床边，我发现潘匀飏正默默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潘匀飏。”我站在一旁轻唤潘匀飏的名字。
“嗯？”潘匀飏转头看着我，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抹不去的忧伤。
“刚刚护士说你要多喝点水，这样对身体才好。”我说着便来到床边，准备扶潘匀飏起身。
“不用了！可可，我不渴，再说喝多了水我去厕所也不方便。” 潘匀飏听到我的话，慌忙伸出自己的左手将我拦住。
“不要紧，护士已经帮你插了导尿管。”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挂在潘匀飏床边深褐色的尿袋，接口道。
“什么？”潘匀飏一愣，显然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别人曾在自己的身体上做过些什么。
“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等你的身体恢复好之后，我会带你来医院把它撤掉的。”我想导尿管这种东西，在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尤其是像潘匀飏这样高位截瘫的患者，导尿管会时刻提醒着他，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与正常人之间的不同。
“听话，你要多喝点水，这样病才会好，我们才能回家。你说是不是？”我用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软糯语气，像哄孩子一般轻声对潘匀飏说道。
潘匀飏一定没想到一向对他态度冷硬并且从没有什么耐心的我，此刻竟会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所以他先是一愣，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很快，潘匀飏便冲我微微勾起嘴角，脸上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潘匀飏用没有打点滴的左手别扭的撑着床面，费力的抬起自己左半边身体。我见状急忙上前将双手插§到潘匀飏背后，用力抱起他的上半身，让他可以安全的靠坐在我怀里。我一手环着潘匀飏的肩膀，一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刚刚打开的矿泉水，将瓶口小心的递到他嘴边。
因为潘匀飏还在发烧，所以他的身体很烫，而且也没有什么力气，只是软绵绵的靠在我身上。
此刻，潘匀飏正乖乖的微张双唇轻轻将矿泉水瓶口含住，然后他突出的喉结开始不断上下滑动，缓缓将大半瓶水喝下。
我和潘匀飏就这样姿势暧昧的抱坐在一起。直到进来准备帮潘匀飏拔针的小护士冲着我们很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我才倍感尴尬的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瓶，起身扶他躺平，然后轻轻按住他细瘦的右手腕，让护士把针头拔掉。
撤走点滴之后，我伸出拇指用力按住潘匀飏手背上有针孔的地方帮他止血，5分钟之后才放心的慢慢松开。在这中间，我和潘匀飏两个人都有意无意的轻轻握着彼此并不算温暖的手掌，谁也没有说话，只心照不宣的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片段一百一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