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独自夜行的猫

13、片段十二

　　“清雨，清风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站在清雨对面，双手撑着他的办公桌。

　　“啊……没有啊。”清雨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插着裤兜，绕过我站在了窗前。

　　“撒谎的话，鼻子可是会变长的哟。”我直起身子双手抱住胳膊，偏着脑袋看着清雨，慢条斯理的说道。

　　“怎么会，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啊，那么容易骗。”清雨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清雨，我问过清风很多次了，他都不肯告诉我。可是你知道他的现在的状况，所以我不希望有些事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承认自己的心里确实是很着急，所以语气也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一些。

　　“嗯……哥哥他脑内的肿瘤复发了。”一阵的沉默之后，清雨转过身来看着我，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

　　“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哥哥他脑内的肿瘤又复发了。这次的肿瘤压迫的是视神经，其实你们刚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查出来了，只是哥哥不让我告诉你。哥哥的右眼已经完全失明，但左眼还残存了一些视力，可是最近因为肿瘤的压迫日益严重，所以……哥哥的左眼也渐渐开始看不见东西了。”清雨避开我的眼神，低声说道。

　　听了清雨的话，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我使劲抓住清雨伸过来的手，才勉强没让自己跌倒在地上。

　　清雨颇为紧张的把我扶到了沙发上。此时，从我再次见到清风开始到现在，一幕幕场景在我脑中飞快的旋转着。

　　我终于明白了，清风为何总是愿意让我坐在他的左边。不是因为清风的左手尚且行动自如，而是因为只有我坐在他的左边，他才能看到我，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我终于明白了，清风为何总是喜欢喊我的名字，一遍一遍，直到我答应为止。不是因为清风有事需要我帮忙，而是因为他只想知道我在哪里，是不是还在他身边。

　　我终于明白了，清风为何总是经常一个人坐在一边发呆，直至我走到他身旁才发现我的存在。不是因为清风心不在焉，而是因为他已经看不到我了啊。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破了一个窟窿，原本里面装着的幸福和甜蜜都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个不完整的空壳。

　　我不记得清雨后来还和我说过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清风身边的。我只记得当我看到清风侧着头坐在轮椅里冲我微笑的时候，我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心悦，不哭了，好吗？”清风用左手搂着我，轻轻的拍着我后背。

　　我一边抽泣着，一边点头，但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心悦，你……说话啊。不哭了，好吗？”清风侧了侧头，眼帘微垂，目光错过我，停留在我的身后。

　　看着清风失焦的双眼，我才反应过来现在的他已经看不到我了。我的鼻子又是一酸，眼泪淌了满脸。

　　清风微微皱眉，抬起左手顺着我的肩膀一直向上，用温暖的指尖慢慢抚过我的脸庞，然后声音温柔的说道

　　“心悦，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瞒着你的。你别再哭了，好吗？”清风说完便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用脸在清风的肩上蹭了蹭，没有说话。

　　“心悦，你说话啊。我答应你，以后事无巨细，我都会先告诉你，绝不再瞒着你！”清风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焦急。

　　我跪在清风的轮椅左边，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慢慢将脸埋在了他的腿上。

　　“心悦，现在不比从前，我原本可以勉强视物的左眼如今也只剩下一些微弱的光感了。所以……如果你不说话，我便完全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清风抬手一下一下慢慢的抚摸着我海藻般的长发。

　　“嗯，我知道了。清风，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回答你的。可是你答应我的，也一定要做到啊，不然我绝饶不了你！”我抬头看了清风一眼，伸手握住他的左手，鼻音浓重的说道。

　　“心悦，你知道吗？我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自己一松手，便再也找不到你了。”清风摸索着回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的轻轻说道。

　　“不会的！清风，从今天开始，我会永远站在你的左边，只要你一伸手就能找到我！”我牵着清风的左手在脸上轻轻的蹭了蹭，很郑重的向他承诺。

　　“心悦，谢谢你！”清风弯起嘴角，努力的向前倾着身子，俯身温柔的吻了吻我的额头。

　　清风这次脑内复发的肿瘤位置长的非常不好，所以手术风险很大，只有20％的成功率。而且因为神经损伤是不可逆的，所以即便手术能够取得成功，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

　　这些事情清风心里都清楚得很，所以他不想冒这个险。既然清风不愿意接受手术，我和清雨便没有再劝他。因为我们都很了解清风，知道他就是那种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再轻易改变的人。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我和清雨在清风面前都很默契的对手术的事情只字不提。

　　自从清风的左眼也盲了之后，公司里的事情他就已经基本上都交给了清雨去处理，只有在一些非常重要的场合，他才会亲自出席。

　　现在，清风身边24小时不能离人，而且他也不再方便使用电动轮椅。清风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卧床，这大大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并且对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机能也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

　　每次我去看清风的时候，都会发现他比上一次要憔悴许多，双眼无神，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双腿和右手的肌肉严重萎缩，生命的气息正在一天一天的从他体内抽离。我实在不忍心看着清风再这样衰弱下去，我真怕有一天他会在我眼前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一连几天，我上班的时候总是神情恍惚，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清风起没起床，吃饭了没有，有没有按时翻身，一天要导几次尿等等等等，根本没办法安心工作。最后，在清风开始卧床后的第七天，我向上司递交了自己的辞呈。

　　清风的家里有一间客房，是他专门为我而准备的，可是我却一次也没有住过，但现在我正卷着袖子拼了命的往里面搬着自己的东西。

　　清风瘫软的靠坐在轮椅里，神态有一丝疲惫，但脸上却有着止不住的喜悦，他侧头微笑的冲着我的方向说道

　　“怎么想通了？终于肯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因为我答应过你啊，要永远站在你的左边，让你一伸手就能找到我！”我轻笑着拍了拍手，走过去蹲在清风的轮椅左边。

　　“那我们可是要签合同的，不然你违约了怎么办？”清风笑着向我伸出了他的左手。

　　“不会的。清风，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能觉得安心，所以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绝对不会！”我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握住清风伸过来的左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仰起头微笑的看着他。

　　从现在起，在清风面前，我要每天都保持微笑，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的心情。

　　自从我搬过来住以后，清风的精神状态便明显有了好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清风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经常和我开玩笑，哄我开心。

　　有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清风其实根本就没有病，他只不过是身体虚弱需要卧床而已。但是每当我看到清风双眼迷茫的摸索着向我探出左手的时候，我的心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碾过一样，痛到我不敢去面对。

　　如果真的可以用什么来换取清风的健康，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哪怕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