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片段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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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去残联做一名志愿者，这想法并不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已有之。因为毕业已有三年，我的生活和事业都渐渐走上正轨，现在终于有时间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在提交申请一周之后，我收到市残联打来的电话，确定下自己的服务时间和服务对象。
我所需要服务的对象是一名男性脊髓损伤患者，他的名字叫做左恩元，年龄二十八岁。
申请志愿者服务的是负责照顾左先生日常生活起居的保姆——平秀云，一个五十多岁很面善的女人。
第一次去陌生人家里，我多少还是有一些紧张的。
“您好！您是平姨吧？我是市残联派来的志愿者，我叫谢书音。”我微笑着自我介绍道。
“啊，你好，你好！谢小姐，快请进，快请进！”平姨很热情的将我迎近门。
我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略显冷清的房子，家里阳光充足，环境干燥整洁，而且摆放的家具不多，房门和过道都很宽敞，这应该都是为了方便轮椅出入的吧，我在心里暗想。
这时，平姨端着一杯茶水走进来，笑着对我说道
“谢小姐，先喝杯茶水，休息一下。恩元正在画画呢，一会儿我在介绍你们认识。”
“嗯。不急。平姨，您不要叫我谢小姐，太见外。要是您不介意，就叫我书音吧。”我接过平姨手里的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好！就叫你书音。”平姨看着我笑的合不拢嘴。
“平姨，你能和我说说左先生的事情，我想多了解一下。”
“唉……这孩子，命苦啊。”一提到左恩元，平姨的脸上就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恩元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的父母都是某大学的任职教授。八年前的一天，他们全家出游的时候突发意外，恩元的父母在去往医院的途中因抢救无效永远离开他，而他自己也在那场意外中伤到脊椎和大脑，造成他C567水平以下完全性瘫痪并永远无法再开口说话，那年他才二十岁。从那以后，恩元便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除了绘画，他几乎不与任何人沟通。平姨之所以去残联申请志愿者，无非就是希望恩元能多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从自己那封闭的空间中走出来。
听完平姨的话，我的心情不觉沉重起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担起平姨赋予我的期望。
“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见见恩元吧。”平姨从回忆中收回自己的悲伤，微笑着对我说道。
“好。”我深吸一口气，点头答应道。
虽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当平姨推开门的那一刻，我还是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一个身型瘦弱面色苍白的男人半靠在床上，嘴里咬着画笔，正费力的一笔一笔往支在床边的画布上画着什么。
“恩元，这就是我上次和你提过的志愿者，谢小姐。”平姨笑着走到恩元左边，动作轻柔的伸手拿下他嘴里咬着的画笔，用搭在他肩上的毛巾轻轻擦了擦因为长时间含着画笔而流下的口水。
“你好，左先生！我是市残联派来的志愿者，我叫谢书音。”我站在平姨身边，压住心底涌起的阵阵悲伤，努力挤出意思笑容。
恩元只是面无表情的略微转头，眼神冷漠的看了我一眼，再无其它反应。
“恩元，别再画了，休息一下吧。和书音聊聊天，好吗？”
平姨顺手把从恩元嘴里拿下的画笔放在一旁的支架上，搬来笔记本放在他前的小桌子上，然后把无线鼠标塞到他细瘦蜷缩的左手心里，再把他把左手的中指放到鼠标的右键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平姨冲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退出房间。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静，静到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恩元微弱的呼吸声。
为了打破这眼前的沉默，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我对绘画一窍不通，请问左先生，你刚刚画的是油画吗？”
恩元这次连头都没有转，好像我完全不存在一般。气氛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尴尬，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先生，这是你正在看的书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念上一段。”我看到恩元的床头放着一本译文版的《西方绘画史》，于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兴奋的说道。
恩元表情冷淡的看向我，然后转头闭上眼睛，不给我任何回应。我只好自顾自的说道
“左先生，你不作反应，我就当你同意了。”
我打开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轻声念起来。大约过了有二十多分钟，我念的口干舌燥，恩元却全无半点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一次。看着半靠在床上，面无表情，只有胸口微微起伏的恩元，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绝望的时候，平姨端着一杯清水敲门走进来。我求助一般的看向平姨，平姨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扫了一眼笔记本，轻叹一口气，微笑着说道
“书音，没关系！恩元他只是有些害羞，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等你们相处久了，慢慢就会好的。”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平姨是不想我太尴尬才故意这样安慰我的。
“恩元，到时间该喝水了，顺便帮你翻个身吧。”平姨站在恩元床边，语气温柔至极。
恩元转头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平姨，然后努力动了动自己左手的中指，在笔记本上打下几个字。
当我看清恩元在笔记本上打下的字时，我知道自己刚刚的努力全部都付之东流，因为屏幕上只有四个字——让她出去。
平姨有些尴尬的转头看向我，不好意思的说道
“书音，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嗯。”我紧抿双唇，点头转身退出房间。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有也不是，留也不是，内心很是矛盾。过了差不多有十分钟，平姨端着空杯子从恩元的房间里出来，看到我之后脸上便露出愧疚的神色。
“书音，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恩元会这样，他不是有意要赶你走，只是……”
“平姨，你别说了，我明白。”
“那以后……”平姨看着我欲言又止。
“以后我会常来看左先生的。平姨，您放心吧。”我并非愚钝之人，自然知道平姨后面想说什么。
“书音，谢谢你，真是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心善的好姑娘啊！”平姨拉着我的手，情绪有些激动。
告别平姨之后，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底，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名叫左恩元的男人，让他从自我封闭的世界里走出来。只是有一点我很确定，就是我现在并不想放弃，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一试，因为我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片段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