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片段八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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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轻轻推开房门，屋内阳光明媚，而且到处都充斥着淡淡的皂香，让人感觉心情很舒畅。
君胥一个人侧卧在床上，安静的让人有些心疼。
君胥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瘦。虽然君胥身高还不到一米七，但听赵大姐说他的体重只有42公斤，所以看起来几乎就是皮包骨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只剩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不过看起来倒并没有让人感觉突兀，反而是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一般。
听赵大姐说，君胥因为从出生起便一直瘫痪在床，所以身体发育畸形的很厉害。
君胥的右手从十二岁开始逐渐呈鸡爪状蜷缩佝偻在胸口无法伸展，他那看起来发育还算正常的左手，其实也就只有食指还尚存一点点知觉，勉强可以由他自己支配。君胥的双腿膝盖突出，细软的如面条一般，而且他的两只脚跟腱挛缩，脚掌内扣，足下垂的十分严重。
听到赵大姐语气平静的诉说着君胥的不幸，我鼻尖不由自主的开始一阵阵发酸，好不容易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没让眼泪流出眼圈。
“小胥，饿了吧？妈这就喂你吃饭啊。”赵大姐轻唤君胥的小名，脸上表情温柔。
君胥因为颈部肌肉无力，无法自主转头，所以他只是转动眼睛，将目光对准自己的妈妈。当君胥看清赵大姐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的我时，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紧张，他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着，牵动嘴角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般的看向赵大姐。
赵大姐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笑着坐到君胥床边，一下一下轻抚他的额头，语气温柔的低声说道
“小胥不怕，她是你梓潼姐姐。你梓潼姐姐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她刚给你两个弟弟送来治病的钱，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啊。”
听到赵大姐的话，君胥紧张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他全身的肌肉开始逐渐放松下来。几分钟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君胥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我，努力牵动还略微有些抽搐的嘴角，给我一个艰难的微笑。
我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抬手擦擦眼角，回报给君胥一个灿烂的笑容。
赵大姐安抚好君胥的情绪之后，右手动作轻柔的抬起他尖瘦的下颏，抽出原本垫在枕头上，此时却早已被口水打湿的手绢。
赵大姐帮君胥躺平，然后托着他的肩膀和头将他半扶半抱起来，并在身后垫上大大的靠枕。君胥因为脖颈无力，所以坐起时头便会不自觉的偏向右侧。赵大姐又从床的里侧拿出一个专门给婴儿用的小枕头垫在君胥右侧的肩膀上，帮他把头扶正。
做好这一切之后，赵大姐才端起碗准备喂君胥吃饭。
我起先以为君胥只是因手臂瘫痪无法自主进食，所以才需要赵大姐帮忙，但现在却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简单。
我站在一旁看到赵大姐先用勺子将饭菜送到自己口中，待全部嚼烂以后，再吐出来喂给君胥。
“赵大姐，君胥……每次吃饭……都要这样吗？”我心里一时着实有些难以接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赵大姐听到我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她转过身来一脸愧疚的看着我，慢慢说道
“啊，是啊。从小就这样，都二十多年了呢。我们家小胥不像他那两个弟弟，没经历过什么正规的康复训练，大夫说他的咀嚼和吞咽功能都有不同程度的障碍，不能自主进食，更没办法像我们一样吃正常的食物，所以我只好先嚼烂了再喂给他。”
“原来是这样。那赵大姐，下次我来的时候帮你买一个搅拌机吧。那样你以后喂君胥吃饭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心中一阵钝痛，难以言表。
“不用。谢谢你啊，梓潼。搅拌机家里有，但是我总觉得饭菜被那东西一搅就没人气儿了，而且味道也怪怪的，我们家小胥不喜欢。是不是啊，小胥？”赵大姐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转头换上一副微笑的表情，一边将自己刚刚从口中吐出的饭菜喂给君胥，一边笑呵呵的问道。
君胥听到赵大姐的话，努力牵动嘴角，算是给自己的妈妈一个回应。
我看着生活如此艰辛的君胥，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却无力去改变些什么，所以只好强迫自己面带微笑，默默的站在一旁。
赵大姐才喂君胥吃下不到十口饭，他便突然眉头微皱的闭紧双眼。
我心里顿时一惊，以为君胥又要出什么状况，正欲开口询问，赵大姐却微笑着起身向我解释道
“没事儿，梓潼，你别怕。这是我和小胥商量好的，喂他吃饭的时候，只要他像现在这样一闭上眼睛，我就知道他已经吃饱了，不用再喂了。”
“哦，我明白了。”听到赵大姐的解释，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大姐将手中的碗放下，拿起床边一条干净的手绢帮君胥擦净吃饭时从嘴角流出的口水和菜汁，然后撤掉靠枕帮他躺平，再把另一条干净的手绢垫在他右侧脸颊与枕头之间。
待君胥躺好之后，赵大姐轻轻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露出他的下§半§身，然后弯腰从床下拿出一只尿壶。
我这才反应过来到赵大姐此时是要帮君胥排尿。于是我急忙低头别过脸去，可是脸颊却不自觉的开始微微发烫。我原本想要转身回避，可是心里又觉得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去帮助赵大姐一家，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些事情就不可避免的要去面对。所以我选择留下来，安静的站在君胥的床尾，硬着头皮踮起脚尖仔细观察着赵大姐的一举一动。
看着看着，我突然下意识的问了赵大姐一句
“怎么君胥这么大还穿开裆裤啊？”
“我们家日子过的紧，用不起纸尿裤，而且如果三个孩子都用尿布的话，我根本洗不起。所以就都给他们穿开裆裤，这样我照顾起来也能方便一点。”赵大姐将尿壶放到君胥略微分开的双腿之间，然后一边轻按他的小腹，一边无奈的对我说道。
君胥听到我和赵大姐的对话之后，原本苍白的脸色开始渐渐发红，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不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起身离开，所以只好眼神忧伤的盯着空中的虚无，无力改变现状。
我紧抿双唇，懊恼的抬手轻拍额头，暗暗在心里埋怨自己又不经大脑的戳伤别人的痛处，这叫我以后再怎么跟君胥相处。
想到这，我内疚的上前一小步站到君胥床边，低着头很不好意思的小声对他说道
“君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哎呀，梓潼，你这是在干吗，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们家小胥不会介意的。对不对啊，小胥？”赵大姐继续低头轻轻按压君胥的小腹，爽朗的笑着说道。
君胥转动眼睛将目光对准我站的位置，抽动嘴角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音节，眉眼间带着一丝笑意。
赵大姐给君胥排完尿之后，又帮他调整好四肢的位置，然后盖上被子，留他一个人安静的躺在床上。
“走吧，梓潼，你快去吃饭，不然都该凉了。”赵大姐端起君胥吃剩的饭菜，拉着我一起向屋外走去。
“可是……留君胥自己一个人……可以吗？”我一步三回头，望着平躺在床上的君胥，满眼担忧。
“没关系。君胥每天吃完午饭之后都会睡上一觉，你不用担心他。如果真的有事，他会叫我的。”赵大姐看着我笑了笑，一语道破我藏在心中的顾虑。
听到赵大姐的解释，我低头不好意的弯起嘴角，然后悄悄跟着他一起走出房间。
来到客厅，赵大姐非要让我先吃饭，可是我一想到她还要一个人喂大胖和小胖两个小家伙吃饭，着实是很辛苦。所以我坚持要帮赵大姐喂完两个孩子，然后再和她一起吃饭。赵大姐拗不过我，只好同意让我喂小胖吃饭。
大胖和小胖虽然经过正规的康复训练之后，可以进食普通食物，但他们的咀嚼和吞咽功能还是不如正常发育的孩子好，所以喂他们两个人吃饭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
我学着赵大姐的样子盘腿坐在床上，将小胖抱到自己怀里，然后左手端着饭碗，右手拿着勺子，先用勺尖盛起一点饭，然后在慢慢喂到软绵绵的靠在我怀里的小胖口中。
就这样，我花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才将手里的半碗饭全部喂给小胖。
喂大胖和小胖吃完饭之后，赵大姐又搂着他们讲了一会儿故事，才渐渐将两个孩子哄睡。
当我和赵大姐终于能闲下来坐到餐桌旁准备吃饭时，墙上的老式挂钟已经显示快两点半。
赵大姐把桌上的剩菜拿回厨房又重新热过一遍，然后坐在我对面，一边帮我夹菜，一边不住的向我道歉
“对不起啊，梓潼，你看你第一次来家里就让你吃剩饭，多不好意思呀。”
“没关系，没关系。其实赵大姐你做的菜味道真的很不错，我挺喜欢的。”我咽下嘴里的食物，发自内心的赞美道。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等下次你再来家里的时候，我还做给你吃。”赵大姐看着我，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
吃完饭之后，我帮赵大姐一起将碗筷收拾好，接着又陪她聊了一会儿天。等到快四点的时候，我的裙子已经干干透，于是我便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我答应赵大姐，以后每个周末，在她带大胖和小胖去医院做复健的时候，都会来帮她照顾君胥，好减轻一下这些年来一直压在她身上的负担。
赵大姐为此对我感激不尽，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切和她二十多年来所付出的艰辛相比较起来，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片段八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