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塔纳托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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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没有离开冥土太久，更没有摆脱他们的大哥卡戎帮忙渡过冥河。
理论上来说，不会有谁发现他们不在宫殿里，曾短暂地消失过。
然而，他在山洞的尽头看见了正守在这儿的卡戎。
摆渡者的船正泊在那条极细的涓流上面，看起来十分勉强，连带着卡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卡戎喜欢他这条一头载满金币，另一头堆满白骨的小舟。
他没有建造自己的宫殿，船就是他的栖身之所。
“母亲已经知道了。”卡戎语调生硬，“我会带你回去见母亲。”
说着，他没有去看塔纳托斯，转身上船，船桨撑开一道近似于无的涟漪，“不必担心修普诺斯。”
塔纳托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乖乖跟在他身后上了船。
卡戎的船很晃，因为那些金币和头骨，又显得拥挤，塔纳托斯没找到适合自己待着的位置，干脆坐到了船沿上。
水是冰凉的，又有烈火般的炽热。
少年半截小腿浸没在河水里，依旧安静沉默，仿佛觉察不到那股灼烧感似的。
卡戎在生气。
冥河的祝福是他给的，塔纳托斯能带着修普诺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也是因为他的疏忽。
加上他大哥的身份，当某些事被黑夜女神知晓后，他首当其冲。
——刚诞生没多久就跃跃欲试往大地上跑的神能安分到哪里去？
与其说是因为对塔纳托斯有乖巧这一印象，发现弟弟比自己想象中要叛逆而恼怒；倒不如说卡戎对自己不曾收到通知，因不告而别耿耿于怀。
给出祝福就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就算没有完全成年，卡戎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直接把他拎回去。
相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们出入可能性更大。
大地上局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哪怕是他们的母亲是初始神，也不可能会永远地、方方面面地庇佑子嗣们。
雏鸟不可能永远都安于巢穴的。
他回过头，准备告诉这个最不省心的弟弟那堆金币可以坐上去，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塔纳托斯。”
船晃了晃，摆渡者停下船舶，警告他：“冥河的水有腐蚀性。”
“坐到那些金子上去。”
思绪被打断，塔纳托斯只好换了个地方，把自己放到了那堆金币上。
他还在想倪克斯为什么突然召见自己，见到倪克斯之后，又该如何解释在大地上发生的事......他直觉倪克斯不希望自己和奥林匹斯山那一系的神扯上关系，更不要说是站队了。
但是不站队，不在暗中推波助澜，目的又难以达到。
卡戎本来是很生气的，看到他乖乖站起来，坐到在金币上的样子后，却莫名其妙多了几分好笑。
不得不承认，塔纳托斯的外表真的很有欺骗性。
“......母亲不会太过责怪你的。”他神情稍微缓和了一点，至少脸色看起来没有那么黑了，“塔纳托斯，她非常喜爱你。”
倪克斯眼中，和神力略微逊色一筹的修普诺斯比起来，他更应该被呵护的那个。
母亲总会对更弱的孩子心生怜悯，不自觉对其产生偏颇。
塔纳托斯闷闷地点了下头，“修普诺斯呢？”
“他回宫殿了。”卡戎想了想，“说是要把你锁在外面，再也不要见到你。”
——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卡戎这才想起来询问他头上顶着的洁白花冠是怎么一回事。
冥界不适合这样柔弱的植物生存，哪怕只是一点气息，就足以让纤细玲珑的花瓣凋零。
随着他们逐渐驶向冥河深处，距离冥土越来越近，少年头顶上的花冠也在发生变化。
它在迅速变干，变硬，皱成看不出原先面貌的一团。尽管在少年面容的映衬下，枯萎的花冠也显得别有风情，但毕竟失去了之前的鲜活。
冥河的水并不浑浊，恰恰相反，被死者的叹息和苦难所盈满前，它清澈得像面镜子。
通过倒影，塔纳托斯可以清晰看到那些花朵的变化。
但不管是他，还是早已完全掌握神格最核心处力量的卡戎，都无法逆转这一变化，让鲜花重新绽放。
冥界的神通常拥更强大的力量，却不具备复苏治愈的能力。
直到卡戎伸手，准备将已经枯萎的无用之物从他发间摘下，塔纳托斯才如梦初醒般，下意识朝后缩了缩，欲盖弥彰地解释道：“至少让修普诺斯看到。”
毕竟花环是修普诺斯送的。
卡戎缩回手，让他坐好，顺便帮忙把那些金币朝自己身边拢一拢，以免它们滚到冥河里。
塔纳托斯松了口气。
就在刚刚，他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的事，苦恼要怎样才能瞒过黑夜女神的眼睛。
也正是因为担心卡戎通过肢体接触发现端倪，他才拒绝了对方的接近。
卡戎一路送他到了女神宫殿的大门前。
然后，冥河摆渡者迅速摸了下鼻尖，有些悻悻道：“母亲之说了要见你。”
所以，他就不进去了，以免再被牵连到。
塔纳托斯向他表示感谢。
回到船上，驶向冥河前，卡戎似乎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沉默且复杂地开口，喊他的名字。
塔纳托斯看向他，听见一声叹息。
“……回去之后，记得好好向修普诺斯道歉。”
卡戎这样说，撑着船渐渐远去。
看着对方渐远，直至完全没入冥河深处的背影，塔纳托斯睫毛颤了下。
他不理解。
他肯定会向修普诺斯道歉，卡戎为什么要特地强调这个？
宫殿大门缓缓打开，眼前星辉垂落，思维还来不及发散，塔纳托斯就收到了女神的接见。
她在催促他进去。
塔纳托斯略带拘谨地在早已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隔着夜的帘幕，与正积蓄力量，诞下其它子嗣的母亲对视。
然后，轻烟般的夜幕被一节象牙般洁白细嫩的手臂掀开。
倪克斯头上披着薄纱，半躺在床塌上，神情散漫而慵懒。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弧度与脸庞的线条一般柔和。
“塔，坐过来一些。”黑夜女神向他招手，“你长大了许多。”
于是塔纳托斯重新坐到床榻边缘处，微微垂着脑袋，任由倪克斯拉住手掌，上下打量。
“但我也听说，你做了坏事。”哪怕蹙着眉，黑夜女神的口吻依然不失柔和，“你去了俄刻阿诺斯的地盘。”
事情是盖亚告知她的。
盖亚很关注宙斯。
“你去见了那个孩子，告知了他身世，向他示好。”
……其实是想杀掉宙斯，但没有成功，只好采用这样的方式。
塔纳托斯在心里默默地辩解。
“你喜欢他，还是想操控他？”倪克斯这样问。
——这听起来更恐怖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塔纳托斯不得不出声为自己辩白：“我只是好奇能打败克洛诺斯的神……”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们。”
倪克斯打断他。
他的手被牵起来，面纱之下，女神声调陡然严厉，“不管是母亲还是兄弟，你都选择了隐瞒。”
“包括你为什么受伤。”
倪克斯相信，要不是她特地指出，塔纳托斯甚至会以默认的态度将此揭过，当成未曾受过伤一样。
母亲总是了解孩子的。
她既为塔纳托斯的沉稳独立欣喜，也因其冷淡沉默忧虑。
有时候，沉默，尤其是在亲人和重要之人面前的沉默，往往是一种不够信任的表现。
对真正关心塔纳托斯的存在来说，这样的沉默是致命的。
它会让人忍不住产生怀疑，从而衡量在对方心中地位，认为自己可有可无。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感，多紧密的联系，都会被这种怀疑消耗掉。
“你要向修道歉。”
倪克斯伸手，帮他把一缕不太乖巧的鬓发捋到耳后，“不是为你丢下他不管，而是为你不但向他隐瞒，还故意支开了他。”
……所以，卡戎在离开之前，才会那样说吗？
塔纳托斯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没有交托过信任，哪怕对象是对他来说最特殊的修普诺斯。
“我知道了。”他很轻地点了下头，随即，眼睫垂得更低。
倪克斯对他很好，但他无法向倪克斯爱他那样做出回应。
“……受伤是因为，我试图对他说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从态度来看，倪克斯不知道他试图攻击宙斯的事。
尽管愿意尝试，但他还是没办法将事实这样简单地说出来。
“以后不会了。”修普诺斯只能这样保证，又在心里迅速补充了尽量两个字。
女神脸上这才恢复了一些笑容，“还有呢？”
她看向塔纳托斯鬓边那缕明显不属于死神的发色，笃定道：“你肯定去过塔尔塔洛斯……他看起来很喜欢你。”
否则深渊之主也不会给出祝福。
塔纳托斯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什么。
塔尔塔洛斯确实很喜欢他，只不过这个喜欢，是以深渊的主宰者自身为样本的。
“等你向修道完歉，取得原谅后，我会把你送到那里，作为擅自行动的惩罚。”
“我会拜托他教导你，直到大地上的纷争结束为止。”
倪克斯对独来独往的塔尔塔洛斯印象还不错。
在众神未诞生，他们从卡俄斯中产生意识时候，有过匆匆一瞥。
最重要的是，塔尔塔洛斯根本不可能介入神王之位的争夺中，把塔纳托斯托付给他，倪克斯很放心。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塔纳托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