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半齿》海云

15、檀木之议

　　环视了一下底下，陈大峰面容含笑的继续道“如果各位实在好奇小女的长相，那陈某也不是小气之人，只是小女一向待自闺中，况且这女子容貌也不宜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蹙眉沉思了片刻，就见他心中已有丘壑道“不如这样，大宋一向偃文修武，而陈家世代经商，接下来将由陈某出一题，如果各位有答对者，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内堂，当然也会见到小女，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底下的一群人，闻言后，均是一阵窃窃私语。

　　看了眼自家的主子，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闲看天际云卷云舒，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就那样独立的遗世于一片热闹之中。

　　“陈老爷子，既然您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大家就赌一赌运气，看是否有幸能一睹令千金的花容月貌。”说话的是一个手拿儒扇，长相斯文的富家少年。

　　捋了一下半尺长的黑须，陈大峰爽朗一笑“素闻李家公子，才高八斗，今日老夫就班门弄斧，在各位文人面前献丑了。”

　　“陈家老爷，您这样说，是折煞了我们这一群晚辈，还请陈家老爷莫笑话我们这些后生便是。”

　　“哈哈……，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出题了。”

　　“陈家老爷快说便是……”

　　底下明显有一群不是文人的人，在那里因等不及还大呼小叫了。

　　哈哈一笑后，陈大峰一边捋须，一边朗朗开口道“陈家是生意人，自不懂那些什么诗词歌赋，所以，老夫今日所出的这道题，无关诗词歌赋，只是一些商家场上的必备知识，还望各位青年才俊能够理解！”

　　“陈老爷您说便是——”

　　看了眼底下那些沉不住气的年轻人，陈大峰一个招手，就见一管家模样的人搬了一张带着靠背的交椅缓缓走到了台子上。

　　走到交椅旁边，陈大峰不顾底下人的交头接耳，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出口道“各位，今日陈某所要出的题目就是这把交椅，请问，有谁知道这把交椅的材质是由何物制成？”

　　短暂的安静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可不到片刻，就见一穿着富贵的年轻男子，胸有成竹的走上台，只略略扫了下交椅，便自信满满的说道“陈老爷，此乃红檀木所制！”

　　一语刚落，就闻底下阵阵抽气声。

　　“红檀木？那可是木中之王啊……”

　　台上的青年男子也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含笑的看着陈家老爷，接着道“不错，红檀木因其木质紧密坚硬，香气芬芳永恒，色彩绚丽多变且百毒不侵，万古不朽，又能避邪驱病，故又称‘圣檀’，人们常把它作为吉祥物了。”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说道“如此名贵而又稀少的木材，也只有陈家老爷能用得起它来作交椅了。”

　　始终温和看着他的陈大峰，在他说完后，这才赞许的开口道“这位公子不仅博学多闻，而且目光敏锐，想必不是个木材世家，也定是对木材有着多年的研究吧？”

　　自信一笑，那男子也不谦虚道“陈家老爷好眼光，在下正是这临安城中的申家之子——申道春！在此见过陈老爷！”

　　“啊……申家的公子？难怪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认出……”

　　似是对他的身份没有多大的惊讶，陈大峰微微一个颔首后，便笑道“素闻申家以木材起家，果然见识要比旁人的对些啊！哈哈……”

　　“陈老爷，笑话了，只是在下的运气好而已！”

　　拽了拽旁边人的衣角，幽云听着台上的两人对话后，有些疑惑的抬头道“琴音，那个什么申家，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了，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当然，还记得你那半颗门牙吗？若不是和申家动起手来，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啊？原来是那个家伙的儿子！”

　　“除了他还有谁在临安城里这么自傲狂大。”

　　看着台上相谈甚欢的两人，琴音眉头紧皱，没想啊陈家这次竟然出这样的题目？摆明了是想让木材世家的申道春来回答。

　　“这陈家老爷是不是看上了那个什么申道春？”

　　“谁知道了？”

　　“可，若是他真的和陈家的女儿好上了，那不是对公子很不利？”

　　转头看了眼始终淡淡站在一边的琴砚，见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苦恼表情，幽云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被一个脆声声的男音所打断。

　　“陈家老爷，请容小生打扰片刻可否？”

　　见是先前那个手拿儒扇的李家公子，陈大峰爽朗一笑“李公子但说无妨！”

　　见他走到台子的中央，围着交椅转了几圈，申道春冷笑一声道“不知道李公子上来是想观赏着百年难得一见的红檀木呢？还是说你对本公子的回答有质疑？”

　　斯文的站定后，他尔雅道“这交椅的材质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只是它并非是红檀木所制。”

　　说到这，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转过身，对着站在他旁边的陈大峰缓缓开口道“此种木材属于世上最稀少、最名贵的木材之一，成材缓慢，需要百年以上，木材结构极其致密，材质硬重且均匀，耐磨及干燥后不变形，含油脂具金属板光泽，是著名的——！”

　　“你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难道我堂堂木材世家竟然比不上你一个穷秀才？真是笑话！哼！”

　　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他的突然打断和喝斥而生气，依然温和的解释道“申公子想必是因为此木含有浅红的浅色条纹，才误认为是红檀木，若果申公子再仔细点看的话，定然会发现它的中间还夹有灰褐色的浅条纹，而拥有此种条纹的只有——黑檀木了！”

　　闻言，本来还嗤之以鼻的申道春不由的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的那把交椅，只一眼，他便知晓那浅红色的花纹之间果然夹杂着淡淡的灰褐色，当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不知申公子是否发觉？”

　　愤愤的看了眼旁边那位男子，申道春一甩袖子，一句话也没说的就大踏着步子离去。

　　“啊，厉害啊，那个什么李公子真棒啊，哈哈，这下看那个什么申道春还扯高气扬不？哼……”

　　擦了下鼻子，幽云笑嘻嘻的对着旁边的琴砚道“公子啊，你看见了没有？那个跟你作对的申家被赶下台了，这样你也不用担心那个什么瓷窑的事了。”

　　“是吗？”遥遥的看着台上，琴砚目光清冷。

　　“当然了，若是让那个申道春娶了陈家的小姐，那瓷窑肯定落在他的手里，不过……”看了眼台上那个风度翩翩的斯文才俊，幽云的失望还是弄跨了一张脸。

　　“真希望回答正确的是公子了。”若是那样，公子肯定会轻松不少，书上不都是说，若是娶了个有钱有势的娘子，那么夫君一定可以平步青云。

　　偷偷瞥了眼琴砚的侧脸，虽然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可眉头似乎像被什么拧过一般，永远都不会舒展，紧紧的，皱皱的。

　　眼角那浓的化不开的愁雾就算是在如此阳光明媚的春天还是没有散开。反而被阳光村托的更加浓郁，更加悲伤。

　　公子啊，你的眉，何时才能展开？谁才是那个有幸能够将它抚平的人儿啊？

　　“是吗？可惜他也同样不能见到陈家小姐了。”

　　“咦？”

　　见他微垂下眼帘，那一弯的薄雾也被掩去，幽云有些着急的不解道“难道他也回答的不对？”
　　“或许吧！”

　　眼见着他就要转身离去，幽云突然一个激灵，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等一等！”

　　这一声不仅叫住了走在前面的琴砚，也叫住了台上的两人。

　　见出声的是他，陈大峰眼神一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虽然他看似很沉稳，可那急切的语气还是让心细的幽云不禁一笑，果然，如公子所言啊……

　　抱了一下双拳，幽云直接开口道“陈老爷，我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斟词酌句，我只是想替我家公子说句话，话的内容就是：那个什么交椅既不是红檀木也不黑檀木，而是——紫檀木！”

　　话音刚落，就见陈大峰猛的眼眸一紧，眼里神情复杂难辨。

　　见自家的公子也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她，幽云有些紧张的抓了抓头。

　　“这位公子何出此言？”本来还镇定自如的李家公子在闻言后，神情似乎也变得有些紧张。

　　再挠了挠自己的头，努力回想了半天后，她才从儿时的记忆中搜刮出一点信息。

　　“那个，我家公子说了，紫檀木的心材是鲜红或橘红色，所以很让人误认为是红檀木，但很少人却知道它久露空气后，会变成红褐色，所以才会让李家公子以为是黑檀木，实际上，它只是因为暴露在外时间太长而已……”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还不见台上的人有所反应，幽云有些冒细汗的继续补充道“如，若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尝试一下抬起它，真正的紫檀木是很沉的！而且入水即沉。”

　　闻言，李家公子虽然心上已信了大半，可想他是这临安城出了名的文人，若果真是自己猜错了，那他以后还将如何有脸目立足于这里？

　　念此，他不由挪动了几步，想要真正试试它是否如传闻中的一般重如磐石？

　　“啪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后，一个脸带薄纱的妙龄女子娉婷而出。

　　虽只是莲步款款，却让人感觉如弱柳拂风，不胜娇羞之余，却又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