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小食楼》一枝春山

3、百年山参炖鸡（二）

　　他们说的姜雁不知道，问了一两句，晓得了始末便推销自个儿熬的汤：“你尝尝这个。”

　　姜雁舀了一碗给她。

　　她接过，抓了一把葱花撒在汤上，刹那间，葱香在鼻息萦绕，她吸了一口气，心旷神怡，顿生食欲，端着碗喝了一大口。

　　可当汤汁在唇齿间流淌时，她的脸皱成了一团，白皙的肤色也渐渐浮现出了酱紫色，好像喘不过气的样子。

　　老天……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汤！为何……为何，会这样难以下咽！

　　山参是老山参，鸡也是老母鸡，这味道，属实难以形容……像什么呢？一时间竟然没找到形容词。

　　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三个字——

　　好臭啊！

　　像臭豆腐旁边放着螺蛳粉，螺蛳粉旁边又放着榴莲。

　　她活了这么久，头一次喝到臭汤。

　　好窒息！

　　这不是感叹词，是她真的要被憋死了。

　　可她不想死，心一横，吞咽了下去了。而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活了过来。

　　放下碗的那刻，她想到了姜泊清问她会不会做饭，汤上桌时为什么没闻到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她明白了，此刻全明白，却是追悔莫及。

　　她以为姜雁是个颇有能力的厨子，才敢用百年山参炖鸡，没想到他是个手残。

　　果然，她以为的只能是她以为的。

　　“怎么样，好喝吗？”姜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沈秋吟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舒展，犹犹豫豫，在说实话还是善意的谎言间反复横跳。

　　说实话，怕伤了一个老人家做菜的心，毕竟年纪这么大了，还心挂做饭，不容易。可不说实话吧，她又昧不过良心……这都是什么事呀！

　　到底是为了不打击姜雁的心，沈秋吟昧着良心说：“好……喝，好喝。”至少。她心一横，还是能咽下。

　　姜泊清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好……喝？她喝的是老爷子做的汤吗？

　　姜泊清目瞪口呆，眼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真是耳朵出问题了，长这么大，还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老头子做的汤好喝。

　　小刀划屁股，开眼了。

　　这姑娘定是味觉有问题。要不然就是脑子有问题。

　　“当真？”姜雁颇为激动地又问了一遍。

　　沈秋吟没说话，只眨眨眼，表示真的。谎话说多了，会变丑，但眨眼应该不算吧……毕竟，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而已。

　　姜雁肉眼可见的更热情了，端起她的碗，又为她添了一勺汤：“好喝就多喝点。”

　　沈秋吟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帮帮我！”她眼巴巴地呼唤系统。

　　系统高冷道：“谁刚才说我管不着的？”

　　沈秋吟飞速求饶：“是我。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看在我实在可怜的份上。”

　　“好吧。”

　　沈秋吟颤巍巍接过碗的瞬间，系统道：“检测到宿主说谎，启动谎话成真模式。”

　　谎话成真？

　　沈秋吟一愣。难道她说这汤好喝，便真的好喝了？

　　她目光一亮，拿勺子舀了一勺，浅浅地抿了一口。

　　也是这一口，沈秋吟整个人都升华了。

　　好好喝的汤。

　　人间没有，天上来的。

　　妈妈问我的眼里为什么常含泪水，是因为这汤好喝到爆炸！

　　百年山参与老母鸡碰撞出别样的风味，细腻、鲜香在口齿间慢慢地穿梭，让她的味蕾绽放。

　　这一刻，她眯起了眼，万分享受。

　　姜泊清却是震惊到嘴巴都张大了，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魔怔了，她竟然享受，享受的还是老爷子的汤！

　　那他从前吃的苦的臭的算什么，算他命硬吗？

　　不不不，他不承认，肯定是这姑娘味觉出问题。更有可能，她本身就是个重口味的人。

　　沈秋吟自然没注意到姜泊清的神情变化，她沉浸在汤的鲜香里，心间只有一个念头——

　　人生只有一次，倘若现在死了，也可足矣。

　　啊！狗系统终于做人了，这一刻，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愧疚，自我反思着，从前不该骂它，它是个好系统，化腐朽为神奇。

　　系统：我谢谢你！但请不要说狗！否则，我会后悔帮你的。

　　沈秋吟：好的，系统大人。

　　呵呵。

　　这是系统的冷笑。

　　但沈秋吟无瑕顾及它，她放下勺子，端起碗，咕噜咕噜几口，一碗汤下肚。

　　这一刻，人生圆满！

　　都不等姜雁催促她再来一碗，她自个儿就握住汤勺，舀了了满满一碗，差点都溢出来了。

　　她大口大口喝，也不怕烫，只想让美味熨平五脏六腑。

　　这一刻，令她词穷。

　　姜雁见状，怕她呛着了，忙道：“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这桌上的汤，如今除了她，还真没人动！

　　“对，没人跟你抢。”姜泊清附和道，心里却巴不得她全喝完。

　　老爷子做的汤，谁爱喝谁喝，反正他是一滴都不会沾的。

　　沈秋吟“嗯嗯嗯”点头，可速度却一点也没慢下来，一碗接着一碗喝。

　　好东西，都是靠速度得到的。

　　她主打的一个出其不意，趁人之快！

　　姜泊清瞧着她的速度，心想这姑娘是个狠人！

　　可看着看着，他竟然生出了食欲。

　　第一次，姜泊清觉着自己有受虐倾向。

　　但是，她喝汤的样子，真的太有食欲了，不自觉的，他的喉咙动了动。鬼使神差端起碗，舀了一小勺汤，也撒了一把葱花在面上，视死如归地喝了一口。

　　原以为的臭味没有如期降临，山参裹着老母鸡的香味在口齿间徜徉，恰到好处的葱花更将这汤的鲜度提了一个档次。

　　美味，着实美味。仿若人间三月芳菲始，更要扶摇直上九重天，又有一阵梅香扑鼻来。

　　这味道……妙，真妙，妙极了！

　　他仿佛置身在了一个奇妙的世界里，山参围绕，母鸡打鸣，葱香四溢。恨不得让他再干上十碗这鲜美的汤。

　　姜泊清想到做到，卯足劲一口喝完，学着沈秋吟舀了满当当一碗。

　　这会换姜雁傻眼了，那眼睛，瞪得老圆老圆了。他甚至还揉了揉，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他看到了什么！他的乖孙儿，主动舀了他做的汤。

　　这个世界怎么了？玄幻了？颠倒了？不正常了……

　　沈秋吟喝汤的同时，瞥了一眼姜泊清干汤的动作，在心里咆哮。

　　不是说好了没人跟她抢吗？

　　这男人在干嘛？靠！

　　她的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姜雁此时回神来，呆呆地问：“泊清，你不是鸡汤过敏吗？你这是不要命了？”

　　沈秋吟“噗嗤”一声，一不小心将嘴里的汤洒了出来，弄到了身上。

　　姜泊清忙拿出一块手绢给她，姜雁替她倒了一杯水，一副有先见之明的样子说：“看吧，都让你慢些喝了。”

　　她拿起姜泊清的手绢，擦嘴的同时，眼睛一直在洒出去的汤上打转。

　　罪过啊，罪过！她一个没忍住，可惜了这世间难有的汤。

　　如果我有罪，请让上天惩罚我！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洒掉的汤，简直比杀她都难受。苍天啊，要哭了。

　　可是，比起忏悔，她现在更想吃瓜。

　　姜泊清明显是被姜雁荼毒惯了，但为了不伤老人家的心，选择和她一样撒了谎。

　　这个谎言本是不会被戳破的，但系统的一个小举动……

　　哦莫！哦莫！

　　到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呛着没？”姜泊清关心道。

　　沈秋吟摇摇头，又拿手绢将洒在衣服上的汤擦拭干净，而后端起姜雁倒的水小口小口地喝，一双泛着光的眼不断往姜雁与姜泊清之间看，实足看好戏的模样。

　　姜雁沉着脸：“说说吧，这鸡汤过敏的病什么时候好的？”从这说话的语气中便知，老爷子知道他在撒谎了。

　　姜泊清握拳掩面轻咳一声，试图缓解落马后的尴尬。

　　他早八百年都忘了曾对老爷子撒过鸡汤过敏的谎言。

　　罪过！罪过！

　　沈秋吟的目光落到姜泊清的身上，等待他的答案，他到也镇定，面不改色说：“可能是去了边疆，吃不到好的，胃没那么娇气了，所以对鸡汤不过敏了。”

　　他这话的重点自然不在“胃”，而在“边疆”。他企图用“边疆”两字，让老爷子记起，他是刚从边疆回来的，受了极大苦楚的人，以唤起他的怜悯之心，望他手下留情，从轻处理。

　　但是，姜泊清到底是还未将自己爷爷了解的足够透彻，姜雁这老头子，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怜悯”二字怎么写。

　　只见姜老爷子抽起筷子打在姜泊清的手上，骂骂咧咧道：“你这个兔崽子。老子从小到大教你要诚实，诚实！你到好，竟然撒起谎来了。”

　　姜泊清连忙将被筷子打红了的手背在身后，在屋里四处逃窜，大声喊道：“这还不是你逼的。”

　　姜雁吹胡子，瞪眼睛道：“我逼的？我逼你什么了？”

　　“你确定要我说出来？”姜泊清不确定道。

　　姜雁气急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说：“说。”他到要听听，他是如何逼这小兔崽子的。

　　姜泊清也不忍了，一股脑将埋藏在心里头几十年的怨气撒出来：“您做的饭菜在您自己心里真没数，但我有数。您知道‘狗吃嫌’吗？意思是狗都嫌弃吃，你做的饭菜就是到了这个地步。只是，为了不打击您老人家，我只能说谎，一次又一次生咽。您说，这是不是您逼的。”

　　姜泊清六岁跟着姜雁来到桃花村，吃了他做的饭菜十四年，若不是他真的命大，可能早就命丧姜雁手下了。

　　沈秋吟很难不赞同姜泊清的话，她喝第一口汤时，那可是差点没给噎死。

　　能喘过气来，也是她福大命大。

　　所以，她看姜泊清的目光里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一丝怜悯，这苦孩子，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呀！

　　姜雁那叫一个气，抽起门边的扫帚，一个劲儿追着他打。

　　姜泊清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上蹿下跳，嘴里还不饶人，一遍遍嚷嚷着难吃难吃。

　　姜雁更气了，横拿扫帚，那气势，仿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必拿姜泊清兔崽之命。

　　只见下一秒，姜雁追得姜泊清跑出了残影，那速度，逃命也不见得如此。

　　沈秋吟笑个不停，愣是把自己给笑抽搐了。

　　就这样围在屋里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姜雁累得捂着肚子，姜泊清也没好到那去，拍着胸口喘气，但嘴上还念着：“鸡汤鸡汤，难吃难吃。鸡汤鸡汤，难吃难吃”

　　姜雁缓了一口气，拿着扫把指着他，“小兔崽子，你还找打是吧！老子今天非教训你不可。”

　　姜雁宝刀未老，拼了最后一股劲儿冲到他身边，姜泊清躲闪不及，被老爷子一扫帚打在了臀上，他吃疼地捂着挨打的地方，初心不改，继续道：“鸡汤鸡汤，难吃难吃……”

　　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南西北风。

　　姜泊清绝不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