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轮》伍焌飞

30、2.5下 贫民之子

　　无数次折腾之后，莫斯的身体渐渐奇迹般地康复，他也慢慢接受了新的现实。他变得像一尊石像，不愿意走动，不愿意见人，高度警惕，疑神疑鬼，时时刻刻感到死亡的威胁，有的时候甚至万念俱灰，只想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时光干瘪而平淡，在同室病友的呻吟中，在机器人的抽打中，在老护工粗粝的喘息声中，莫斯的身体终于痊愈，他被转到孤儿院。幸运的是，女主人在孤儿院里领养了莫斯，带领他进入圣体会，莫斯的灵魂从此找到归宿。对莫斯来说，圣体会就是幸福，就是世界，就是整个宇宙，而女主人唯一的孩子就是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责任，自己所有的骄傲。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主公。主公是一个高尚的基督徒，是劳动者拥戴的领袖，虽然他始终对圣体会敬而远之。他的自杀震动了星际各个国家，各地的劳动者每年都会在他的忌日举行纪念活动。他的死至今仍是个疑案，有的人认为他因涉嫌贪腐被调查，压力太大了；有的人认为他与妻子感情不合，生无可恋；有的人认为他得罪了黑手党，死于非命。不过，莫斯从一开始就认为主公是被财阀谋杀的，最大的嫌疑犯就是星辰集团的全氏家族。作为一个贫穷的男人，莫斯一直是主公的膜拜者。主公是贫民之子、正义斗士、穷人领袖，他致力于打造清廉透明的政府，努力为穷人创造就业机会和福利，推动共同富裕的事业，结束了一个长期由军阀和财阀统治的时代，也结束了国家宗教纷争的时代。在他主政期间，经济空前发展，劳动者安居乐业。主公的一生，都奉献给庶民的幸福。

　　莫斯不懂政治，对政治也不感兴趣，但是他觉得，资本家的子孙永远是资本家，劳动者的子孙永远是劳动者，这种主公毕生激烈反对的社会现实，确实有失公义。主公出生在贫民窟，当过兵，上过大学，以一介平民的身份跻身政坛，连续四次赢得总统大选。当年他竞选的口号，“与其世代为奴，不如改换政府”，依然让今天的上班族振奋不已，也让他这样孤苦无依的冷冻人感到温暖。他相信主公遭到资本家的报复，是金权政治的牺牲品。令人侧目的是，主公归天之后，财阀们怂恿各种机器人诋毁主公，更有甚者，他们把主公的姓名从互联网上完全删除了。如果以他的名字为关键词上网搜索，相关信息几乎为零。莫斯从来就没有明白，为什么机器人可以对生物人指手划脚？为什么机器人都成了政客和资本家赚钱发财的工具？难道机器不是用来改善生物人生活质量的吗？心怀无数愤懑，莫斯告诉自己，必须付诸行动，才能为主公讨回公道。再说了，男人一辈子，无非尽职尽责，快意恩仇。风月情长，人生苦短，不如慷慨易水，青史留名。

　　有一丝凉风从窗外吹来，掠过莫斯的后颈。他浑身一激灵，从空灵中清醒。莫斯左手撑地，缓慢地站起来，只觉得精神抖擞，就像勇冠三军的大力士重获新生。他围绕着一排排条椅踱步，回想起在西空大厦惊心动魄的一幕。莫斯不明白小主人为什么要放过贠翟，但他相信小主人行事完全来自神的指引。“感谢神，我们会除掉所有的恶魔！”莫斯在心中赞美自己的神。“神啊，赐给我力量！我们一定会拿到通向天国的钥匙。”莫斯看看窗外，阳光似乎变得更热烈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正走在耶稣行过的苦路上，前面就是步入永生的十字架。

作者有话说

　　原创科幻悬疑爱情小说，作者为内地出生的香港居民，英国伦敦大学博士。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