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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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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天气微微回暖,但清晨和傍晚时分依旧有着飒飒寒风。
昨天下午宁羽醒来后,郑修然一直陪着他的身边,宁羽拽着他让他赶紧去找老三,郑修然从宁羽紧紧拽着他的手就能感受到他有多么紧张和害怕,他好不容易安抚了宁羽,告诉他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还让谢大夫在给宁羽熬得药里加入一点镇静助眠的药物,喝下药后的宁羽这才平静下来。
三天过去,还是没有郑修杰的消息。
老二看着宁羽整日在帐篷里焦虑,一张脸更是消瘦不少,郑修然心中不忍,提出带他出来散散心。
一身邑令官服的郑修然陪着披着厚厚披风的宁羽走在安平城外的田埂上,这里的田地很是旷阔,四周还有低矮的山丘,有些地方,晃眼望去,甚至有一点像白玉村的景象。
两道身影走的很缓慢,一道高大一道纤瘦,他们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环顾四周的风景。
可是入眼的田地四处都是荒芜的状态,看样子,这个地方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了。
“因为战乱,这附近的村民很多都逃难去了,丢下了田地也无人看管。”
宁羽的脚边踩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拨浪鼓。
“他们当时逃的太过慌忙,很多东西都掉在了奔忙的路上。”
郑修然也顺着宁羽的视线看到了那个被掩埋在土中一半的拨浪鼓,解释地说道。
“二哥,你来这里多久了?”
“不久,一两月而已。”
“二哥,你….你上京后,过的怎么样?”
宁羽的眼神里透着关心,他看着郑修然比过去黝黑了许多的脸颊,心里还有些莫名的酸涩。
许久没有见面的两人,尽管仍旧熟悉,但此次相见,各自身边都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他们上次分别的时候还是一月份,不过眨眼,现在已经四月。
“我很好,宁羽,你不用担心。”
“能在这里再次见到你,我更开心。”
接着,郑修然将自己上京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他故意忽略了那些会让宁羽为他难受的事情,他只说上京后不管是备考还是真的上了考场,他的发挥都一直很稳定,武考文考都顺利通过,还取得了榜首。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被皇上赐官,到这里来了。”
郑修然和宁羽说话的时候脸色一直很平静,好像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他也很满足。
即使作为榜首,却被安排成一个小小的邑令,也没什么怨言。
“二哥….我见到了被张贴出来的皇榜。”
“李洋大哥也榜上有名。”
“嗯,我们赶考的时候,李大哥也算是对我照顾有加,他的名次还是不错的。”
“对了二哥,这安平城的城主呢?”
“自从上一次安平被平越国抢掠,城主被杀,安平的城主一位一直悬空。”
“悬空?”
宁羽的话并没有说完,有些诧异地看着郑修然,郑修然也微微一笑,点点头。
这时,宁羽有些反应过来,自从上一次安平被劫掠后,如今安平其实算是一座废城,而最大的官也就是郑修然这个邑令。
想到自己醒来后的这两天,郑修然一直忙于各种事务,浓眉大眼的老二整个人看起来严肃不少。
宁羽不知道的是,虽然谈笑之间,郑修然对于来到安平之后的事叙述的很平淡,仿佛各种事情现在都已经井井有条,丝毫不用担忧。
但当初他刚来上任的时候,整个安平城可以说是乱作一团。
城内的人早就逃的逃,走的走,留下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但也就是这些老弱人士,因为冬日里能吃的东西太少,许多人就在房中等死,饿成干尸。
那时候的安平,恍若一座废城。
郑修然愤怒又无奈,他刚上任,身边只有朝廷派发的五百士兵,他便带领这些士兵开始清理整个安平城。
北城门被平越国的大木桩撞的破破烂烂,登上城楼的郑修然看见北城门外不过十里处就是大裕与平越国的边境,只是中间隔了一座大河,他们无法直接过来,上面有一座桥,已经被烧毁了。
眼力甚好的他还看见对面有人正监视大裕这边的一举一动,于是直接下令让人用水泥还有石灰,封住城门,让人无法进出,对面的人也无法侦查到任何情况。
一直到现在,安平比起之前虽然好多了,但城内还是只有官兵,没有任何的居民。
他们一直在城门处搭帐篷住,也是因为现在人手不足,城中还没有清理完毕,另一个原因就是在城门口也便于监守。
“宁羽,你呢,这几个月以来,你还好吗?”
两人走到了一颗大树下,树下有一张石凳,老二拂了拂上面的枯叶,两人坐了下来。
郑修然有些专注地看着身边的宁羽,宁羽的眉眼还是他记忆中那样精致,只是脸上有些憔悴,眉宇间有些忧愁。
宁羽浅笑着回应了郑修然的问题,同样,他并没有告诉老二他遇到的那些难过的事情,只说他回到宁府后,呆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很想要外出看看更大的世界,就自己出来了。
还好有三哥陪着他,机缘巧合下,两人就一直走到了这里。
宁羽没有说出来的是,最开始,他只是想找一个人。
“二哥,你有大哥的消息吗?”
郑修然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在大考后收到了郑修杰的信,也知道大哥从军的事,他本以为自己大考后有能力寻到大哥,却没想到只得到这样一个卑微的官职……
宁羽的脸色也突然变得很担忧,一路走来,他最怕,最怕的就是,郑修远会变得像那些伤员一样。
“不要担心,宁羽,大哥就算是上了战场,也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即使老二心里也很忐忑,但是现在的他只能如此安慰宁羽。
宁羽感受到了老二的安慰,心中温暖,点点头。
他们两人并没有在外面聊很久,散步了半个时辰,宁羽情绪好转后,他便催着老二赶紧回去,看有没有人找到关于郑修杰的消息。
没想到他们刚到南城门,就发现有着浑身破烂,头上满是杂草的人影在城门口坐着,宁羽觉得那抹身影很眼熟,旁边还有人在询问那个人的身份。
郑修然和宁羽走上前去,老二问着官兵,那个人是谁,宁羽跟着他的后边,好奇地张望着那抹身影。
突然,他满眼震惊,他走到那个形如乞丐的人面前,用手拨开了他脸上凌乱的头发,那张满是脏污的脸有一双桃花眼,正懵懂地盯着宁羽。
“三哥,是你吗?!”
一脸惊喜的宁羽刚说了一句话,就敏感地发现眼前的郑修杰不对劲。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认识他。
还痴痴地傻笑。
郑修然听见宁羽的喊声,也结束了和官兵的对话,赶紧走了过来,他看着郑修杰这张脸,也很惊喜,的确是三弟。
可是……
刚才守城门的官兵已经告诉了郑修然这个人来着后一句话也不说,只会傻笑,跟个傻子一样。
郑修然有规定,不能随意放人进城,所以就让这个人在这里等着。
此时老三的衣服看起来又被树枝还有石子划破的痕迹,上面还沾满了泥土,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头上还有一块大大的血痂。
郑修然赶紧将老三带到他的帐篷,让人请谢大夫来。
他们三人还来不及平复重逢的喜悦,在谢大夫为郑修杰检查后,宁羽和郑修然两人直接呆立在原地。
“大人、宁公子,郑公子他头部受到重创,不仅失去记忆,如今的认知也与三岁幼儿无异。”
“怎么会这样!”
听完谢大夫的诊断,宁羽满眼是泪,他拽着谢大夫,请他救治郑修杰。
“谢大夫,求求您,您的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医好他的对吗!”
谢大夫皱着眉,面色凝重地思考了许久,半晌后才有些为难地开口,
“如今郑公子是头部受伤,导致内部淤血,药石基本无法医治,除非……”
“除非能通过针灸术,将他脑中的淤血拔出,之后或许会有清醒的可能。”
“但这也是可能,老夫也无法肯定。”
“谢先生,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三弟,您需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为您准备。”
郑修然听见老三还有救,也开口朝谢大夫恳求道。
“老夫自是会尽力,只是这针灸术需要的银针,在前两天逃跑的过程中已经丢失,而且,就算是要为郑公子施针,还需要先服药调理身体,再观察数日。”
“银针一事,谢大夫不必担心,我会立刻派人前去附近的城池寻找,之后就拜托谢大夫了。”
谢大夫应下,出了帐篷,老二叫来了几个人,让他们帮郑修杰梳洗一下,宁羽却主动说他也要帮忙。
郑修杰会变成这样,宁羽无比自责。
如果当时他没有引开那些平越国的官兵,是不是他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宁羽看着郑修杰现在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
老二将宁羽的自责看着眼里,他走过去揽过宁羽的肩,郑重地告诉他,
“老三变成这样谁都不想的,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听完郑修然的话,宁羽眨着泪眼点头,但最后还是固执地帮郑修杰洗头擦脸,帮他换衣服,擦干头发。
郑修杰被宁羽这样照顾,很自然地对宁羽比较亲近,他虽然变成了痴呆的样子,但别人对他的好坏他还是能感受到的,之后不管宁羽去哪里他都紧紧跟在后面,一副很没有安全感地样子。
郑修然见到弟弟这样子也是心疼,但现在银针还没有找到,也无法让谢大夫帮忙医治老三。
宁羽从谢大夫那里也借来了好几本医书,一边照顾郑修杰一边自己研究,想要找到更好照顾郑修杰的方法。
痴傻后的老三,除了行为幼稚了一些,平日里还算是听话,白天会乖乖跟着宁羽身后,有时候宁羽让他帮忙研磨药材甚至是一些搬东西的粗活他也做得很认真,只是一到晚上他整个就有些魔怔,嘴里一直喊着‘天好黑好黑’‘我冷好冷’不肯离开宁羽的帐篷。
谢大夫说,可能是老三前几天晚上一直在野外,有了阴影才会如此。
宁羽心疼不已,也就默认了让老三和他一起睡。
郑修然的帐篷就在他们的旁边,有时候晚上老三起夜,他都能听见宁羽陪着他一起的动静。
安平的条件很艰苦,即使是他这个邑令,每天食物里的荤腥也少的可怜,但他每次都会省出来给宁羽和郑修杰吃。
以前都是宁羽和老三给他送吃的,现在调换过来,三人一起吃饭的气氛莫名的温馨。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半个月,这天,照例在安平周围巡查的郑修然接到一封官贴,他看完后,紧紧皱着眉,沉思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