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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夜谈闲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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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司大人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发红,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脚进去了。
两人在房内桌子旁坐了,夏简清倒了两碗水,推给他一碗.
偷偷透过窗户往外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浣娘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浣娘有些......”夏简清斟酌了半晌,迟疑开口,“有些奇怪?”
“一个人住在这村子里,不害怕吗?”
“也许是生活所迫,”李玄穆喝了一口水,“老百姓的生活,并不那么容易。”
“也对,可能是我多想了,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夏简清笑着摇摇头,端起水一饮而尽。
两人坐了一会儿,浣娘便招呼他们到堂屋吃饭。
夏简清手脚勤快的擦了桌子,李玄穆摆好椅子,布置好碗筷。
三人围坐在桌旁,就着一盏油灯吃饭。
“粗茶淡饭,我手艺不好,”浣娘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桌上的清粥和蔬菜,“两位......凑合吃吧。”
夏简清笑了笑,露出贝齿,客气道:“我看好的很,姐姐别客气了,能吃到些粗茶淡饭也......”
为了表示对浣娘厨艺的支持,话未说完,夏简清先喝了一口粥。
她眼眸陡然睁大,险些呛咳出来。
再仔细垂眸看去,这粥米粒颗颗分明,还没熬熟。
“也不错,”夏简清艰难的说完了下半句话,又默默夹了一筷子青菜,这次没有直接入口,先在昏黄的油灯下仔细端详了一阵。
浣娘神色闪过一抹不安,有些紧张:“姑娘,怎么了?不喜欢吃?”
“不是,这青菜看的出来都是自家种的,上面还有只虫子。”夏简清淡定的用筷子拨掉了虫子,犹豫了一下将青菜放进嘴里。
还好,熟了,只是有些咸。
“我一个人吃饭不讲究,都是简单吃些,有时候一个馒头便算一顿饭了。”
浣娘讪讪笑了笑。
“浣娘姐姐,挺好的,真的。”
夏简清眼神清亮,夸赞的很诚恳。
她甚至还为自己表现的挑剔感到惭愧,浣娘给他们提供住的地方,还煮饭做菜,不应当多感激些吗?
浣娘微笑着舒了一口气:“喜欢就多吃些。”
李玄穆状似随意的问道:“浣娘,请问下山村的居民都是何时搬走的?”
“我一时也记不了那么清楚,有早些年便走的,院子就荒废了,也有些最近搬走的。”
“嗯,”李玄穆点了点头,“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看到有处院子的大门未关,想是不久之前还有人住。”
“是的。”浣娘站起了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吃完了,两位慢用。”
是夜,阴云沉沉,但雨到底没有落下来。
浣娘从家里翻腾出一床席子和被褥给夏简清。
夏简清在偏房内打了个地铺,左司大人本想在院外露宿一晚,实在拗不过右司大人,只好在地铺上和衣躺下。
夏简清睡在床上,她放下帷帐,暂时没有睡意,便有一搭没一搭得跟李玄穆聊天。
“姑娘,”浣娘突然在外敲了敲门,“夜里蚊虫多,在房内点个燃香吧。”
李玄穆起身开了门,接过燃香,道了谢。
浣娘狐疑地打量一眼房内,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李玄穆就着烛火点好了燃香,放到桌案上。
轻烟袅袅升腾,绕着圈子四处飘散。
夏简清在床上抽了抽鼻子,忽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怎么了?”李玄穆坐起身来,有些紧张,“是不是着凉了?”
“不是,”夏简清揉了揉鼻子,说话含糊不清,“我不喜欢轻烟,一闻到就打喷嚏。”
李玄穆哦了一声,起身熄灭了燃香,复又躺下。
阴云散去,月色皎洁。
清亮的月色透过窗格照进房内,为房中的物什度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暗影。
李玄穆目不斜视,一动不动的地躺在席子上。
他双手枕在头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左司,”夏简清轻声喊道,“你睡着了吗?”
李玄穆轻咳了一声,淡声道:“没有。”
“我也是,我认床,”夏简清声音有些苦恼,“聊会天吧。”
“好,你想聊什么?”
“就聊......聊聊你们侯府吧,很少听你提起。”
李玄穆顿了一会儿,轻声道:“好。”
“我年少时母亲便去世了,侯府虽大,却只有我、父亲和哥哥。”
“对不起啊左司,我不是有意勾起你的伤心事......”
夏简清侧躺向李玄穆的方向,语气有些不安。
“无妨,”李玄穆轻声道,“我不介意。”
“父亲对母亲感情很深,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另娶,只是思念伤身,身体不太好。近些年年纪大了,人也变的越来越爱唠叨。”
夏简清在床上轻轻翻了个身,支起耳朵认真听着。
“父亲对我和哥哥要求很严格,我三岁便开蒙读书习字,六岁开始习武。年龄渐长些,便随父亲经常到宫里去,也就是那时候认识了朱湛吉,成为了他的伴读。”
“十五岁时,便得仁宗赏识,任宫廷侍卫,成为了宫卫军的一员。”
“过了几年,仁宗登基后,筹办天罗司,我便成为了左司。”
“那你的哥哥在哪里任职呢?”
夏简清好奇地问。
“他爱好与众不同,”李玄穆轻笑了一下,“是个很无趣的人,整天喜欢在神机院研究火铳火药,到现在都没娶妻。”
夏简清噗嗤笑了一下,心道,你们还真是亲兄弟。
“你呢?”
李玄穆问道。
夏简清淡淡笑了笑:“哦,我嘛,比你可简单多了。”
“打我记事起,就在玄妙观长大。原来玄妙观的观主还是个老头,他死了以后,观主就变成我师傅了。”
“我从小就是师傅养大的,师傅和我名义上是师徒,其实亲如母子。”
“我们道观与其他道观不同,”夏简清沉吟片刻,“怎么说呢?就是入门的弟子不仅要学习道法,还需练习武艺,我的飞刀就是由专门的师傅教的。”
“不过呢,我对得道成仙的道术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练习武艺,偶尔呢,也会偷偷下山去玩。”
李玄穆唇角微微翘起,无声地笑了笑。
“我十八岁那年,师傅有一天对我说,京城里有个天罗司,想要招一位女右司,让我来试试。”
“我可不愿意去,自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她,可师傅好说歹说的,我只好同意了。”
“哎,左司,你还记得我一开始去天罗司的时候吗?”
夏简清趴在床上,撑起下巴问。
隔着帷帐,她看到李玄穆模糊的笑了一下:“当然记得。”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的,好像嚣张了一些。”
夏简清回忆往事,一向简单直爽大大咧咧的性子,竟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你做的很好,”李玄穆道,迟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师兄呢?”
夏简清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隐隐有些困意了。
她喃喃道:“我师兄嘛,林修寒,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
“师傅最疼的是我,第二疼的就是他了。”
“我师兄少时武艺是玄妙观最厉害的,可他对学医最感兴趣。他医术高明,玄妙观周围的百姓很多慕名前来道观请他治疗的。这几年他在外游历,行医救济,做了不少好事。”
“我师兄是个完美的好人,我是把他当亲哥哥看待的。”
夏简清睡意朦胧,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睡着了吗?”
李玄穆轻声问道。
夏简清迷迷糊糊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呼吸听上去均匀悠长。
李玄穆莫名有些安心,尤其是听到夏简清那句,我把他当亲哥哥看待。
他唇角微扬,久久没有睡意,脑海中却突然想起夏简清初次到天罗司的情形。
那是一个他无论如何不会忘记的日子。
那天,春日正好,阳光明媚。
李玄穆站在天罗司的院子里,张守、沐飞、赵荣、唐浩等整整齐齐地排成一队。
大家都好奇新来的右司大人是什么模样。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
李玄穆咳了一声,吩咐道:“大家待会要对新来的夏姑娘,要客气一些。”
“那是,毕竟是姑娘家嘛。”
天罗司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但谁心里都有些不服气,凭什么一个女子可以进天罗司?
他们来的可更早,凭什么这女子通过了考验便可以任右司?
但要一个女子任右司,是左司大人亲口提出,皇上应允的。
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给这新来的女子一个下马威还是有必要的。
不然一群大男人对一个女子俯首听命,丢不丢人?
众人正在心思各异的时候,天罗司大门被推开了。
夏简清穿了一身利落的白道袍,头上挽了个木簪,手中提了一把刀,眼神毫不客气的扫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人群,向站在中间气势威严、相貌出众的左司大人行了一礼。
李玄穆第一眼看到夏简清,便莫名觉得,右司大人就应该是一个这样的人。
夏简清感觉到各路复杂的目光直视她的脸庞,她淡淡一笑,问道:“请问左司大人,我该做什么?”
李玄穆还未回答,唐浩深吸了一口气,他定力低,第一时间已被夏简清的美貌折服,屁颠屁颠走过去:“我领夏姑娘去天罗司正厅办案的地方。”
话音刚落,便听到张守淡淡出声:“听说夏姑娘聪明机敏,武艺高强,何不给兄弟们露一手?”
“对,对,让我们开开眼。”
“夏姑娘可不要藏着掖着。”
“要是让我们心服口服,以后任你差遣。”
这是要给她立威,夏简清笑了笑。
“请教各位高招。”
夏简清拱了拱手。
李玄穆没有阻拦,他从对方那一笑当中就觉得,这姑娘有两把刷子。
他也想看看,这个肤白貌美的姑娘,是不是个花瓶。
“天罗司查案追踪,离不开轻功,先比试一下轻功如何吧?”
张守话刚出口,夏简清便应下。
她提气纵身,转瞬之间便只见一道白影势如疾风般到他身边来,又闪电间跃上房顶。
夏简清用指尖掂了掂从张守身上取来的玉佩,红色的绳穗映衬的肌肤若雪,她轻笑一声,语气却有些嚣张:“这位仁兄,追的上我,便还给你。”
夏简清在房顶静默站立,等着张守来追。
春风拂过,她的袍摆扬起,犹如一只欲展翅的白鹤。
张守脸色有些发青,咬了咬牙,一跃到房顶。
夏简清面无波澜,脚步生风,身形轻盈地跃过几处房顶。
张守在后面提气猛追,但始终只差一步距离。
张守追了几十丈远,看着对方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追不上的身影,忽然明白,这女子是告诉他不会让他追上,但又不会让他太丢面子。
张守停下脚步,面色讪讪地回来,高声道:“夏姑娘轻功了得,我心服口服。”
夏简清从房顶跃下,客气地拱手:“这位仁兄耐力好,而我不耐长久奔跑,仁兄未尽全力,我却已经使了十分力气,若再比下去,应该是你赢。”
此话一出,张守补全了面子,顿时觉得胸口那口气也顺了,人也不气馁了,脸上笑意浮现。
众人在院中拍手叫好,沐飞却有心挑战一下,他往前一步。
“不知道夏姑娘射箭如何?”沐飞手中拿着一副弓箭,“天罗司抓人,少不得这项技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