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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我的明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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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黑暗,薛洺疏恍惚的察觉有一些微弱的光线,若隐若现,似乎在呼唤他过去。
他轻飘飘的顺着微风的指引,走进一看,原来是‘百妖坊’的招牌,屋檐下悬挂着无焰残灯,昏影幢幢。
听着坊内传出说话的声音,他鬼使神差的走进去。
古色古香的百妖坊还是一如既往,东西琳琅满目,层层叠叠,数不胜数。
百妖挽着披帛,摄人心魄的猫眼在灯光下竖起眼眸。她站在柜台前,有一个人,与她面对面。
‘好熟悉的背影。’
薛洺疏这么想着,走进去,听到熟悉的声音,说着陌生的对话。
“在下有一个朋友,身受炉鼎之苦……若是不能找到破解之法,恐怕只能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
‘明哥?’
薛洺疏有些诧异,他环顾四周,走到莫怀章跟前,抬起手想拉了拉他,手臂却在他的身体上划空。
他愣了愣,看着自己的手:‘是梦?’
莫怀章神情优思,眼中坚定不移。
“百妖坊规矩,太子可知道?”
“只要能救他,予取予求,绝无怨言。”
“百妖坊自来公道,一命换一命,便是不知道太子舍的不舍得?”
‘不是梦,是过去!这是他的过去!’
薛洺疏伸出双手,不断呐喊:“不要,不要答应她!”
可是不论他怎么张牙舞爪,他甚至连半分妖力都无法使出,他甚至不能触碰到莫怀章一根头发丝。
“只要能救他,便是永落轮回,万劫不复,在下甘之如醴。”
‘不可以,明哥不要,不要相信她,不要答应她。这是一个局,这是把我们都当做了棋子!’
‘一旦你答应他,你会失去五感,会坐在轮椅上……不要……’
“太子长身玉立,相貌绝伦,眉分八彩利剑,目若九天朗星,若是此后成了只残存意志的活死人,当真是可惜了的。”
薛洺疏急得满头大汗,痛不欲生,无能为力的看着莫怀章与百妖交易。
“当你手握郁离匕,代价便开始索取,直到一点一滴割断浑身筋脉。”
眼见他亲手握着郁离匕,他心如刀割,不断摇头哭诉:‘不要明哥,是我,都是我拖累你。若你没有认识我,你有你的安稳人生,你是举世瞩目的牡丹太子。而不是风烛残年,只能坐在轮椅上,丧失五感的废物。’
………………
画面陡然变换,漆黑的涴水边,细雨霏霏。
莫怀章蜷缩在地上,手中紧握郁离匕。
匕首通身的金光,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毫不节制的吸收莫怀章的灵力,直到金光熹微恢复原状。
莫怀章早已经力竭,匕首从手中脱落,自动回到鞘身。
薛洺疏心疼的跪在他身旁,红着眼眶,流着眼泪,爱人近在咫尺,他却无法触碰。
连拥抱的机会都没有。
痛彻心扉的只能看着,看着他冰冷的身体贪婪的缩在石头上,贴着石壁,雨水点点濡透他的衣裳。
等他醒来,手心凝聚了一团指头大小的黑气,久久不散,他握起拳头,把黑气藏在手心。
‘灵丹易主,从此你便背负他的炉鼎之身。即便灵丹已经离体,玉蕤依旧会随着他使用灵力而徒增。’
‘直到丹满鼎破,便是你殒命之时。’
空旷的天空泛着朝阳,响起机械冰冷的声音。
莫怀章坦然的捂着心口,从容淡定,等了好久,才撑着身子,挪到到涴水边照了照自己的影子,确认看起来没有异样,这才起身往涴水泉眼走去。
‘这是在大兴镇屠杀的时候?那时候我眼见他失去味觉,掌中凝结怨气,以为是他命不久矣,所以才会来图谋我这尊炉鼎。’
‘我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要去怀疑他,他明明对我……是如此的毫无保留,这份深情厚谊,我要如何才能回报?’
他从未这般憎恨自己的冷静。
他做到了自己想要的冷酷无情,纵然他深爱莫怀章,却总是保持了一份理智。
这份理智让他站在最利己、最客观的角度审视周围的每一件事,让他总是以最明晰的思路来算计接下来的每一步。
他甚至在自认为在角逐帝君之位,权利派系斗争中一败涂地后,可以带着他们的孩子,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换取豁免三百万妖族眷属的机会。
即便他知道没有万山奈一直的妖力供应,他根本支撑不到青雀出生,依旧毅然决然地选择庇佑自己的妖族眷属。
他做到了自己所说的冷酷无情,他也做到了不负三百万妖族眷属,可是……
他付了他,负了这个在背后一直默默付出,一心为他的男人。
这个曾经风华绝世,耀眼夺目的牡丹太子,为了他躲藏在涴水岸边,被凄风苦雨摧残着,被郁离匕吸取灵力,一点一滴割断浑身筋脉……
‘他当初在九嵕山生生将我剖心取丹,是为了把自己的元丹换给我!他承受了我的炉鼎宿命,高傲如他却被满溢的玉蕤折磨的不成人样……’
他想起自己在华不注突然的灵力受阻,想起莫怀章是有的玉蕤徒增,想起他扣在项圈上的东珠。
那颗吸引了炙朱雀,在它泣血心头时应声而碎的东珠……
那根本不是东珠,那是承载了炉鼎宿命,他的元丹!
‘怪不得,怪不得靠近他就会觉得灵力充沛,怪不得触碰东珠是会流光溢彩,怪不得明明源源不断给他输送灵力,他的灵根却变本加厉地枯萎……’
薛洺疏跪在原处,五脏六腑痛的他无法呼吸,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不流下,濡湿了衣袖。
“呜呜呜……”
‘有人在哭?’
他抬起头,四周已经不再是凄冷的涴水,而是一个还未掌灯的房间,屋内晦暗不明,隐约能辨认出堆满了书,似乎是一个书斋。
窗外三两颗芭蕉,在落日的余晖中舒展肥厚的枝叶;几缕丁香在孤独的躲藏在芭蕉下,悄无声息地诉说主人家的哀愁。
莫怀章被散落的书卷围着,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将脑袋埋在膝盖中,小声啜泣。
“明哥?”
薛洺疏随意擦了一把脸,试探的叫了一声。
莫怀章默默抬起头,泪眼婆娑,嘴唇抽动,哭红了双眼,泪痕满面地拉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离蔚,你又来梦里看我了。”
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又?’
薛洺疏艰难地越过书卷海洋,好不才容易挪开他的身旁堆放的书,找了一个立足之地。
他给他擦了脸,问:“为什么哭?”
在他印象中,第一次见他哭的这么凄惨,还是在华不注,吃了有毒的菌子。
他幻想着母亲,想要得到母亲的怀抱。
莫怀章指了指满屋子的书,止不住的流泪,哭腔让他泣不成声:“怎么办,这些书根本读不完……你会嫌弃我的,不要嫌弃我笨,我会好好读书,认真修炼……”
薛洺疏不解,捡起一本书扔到一旁,说:“看不完就不看,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明哥聪慧过人,谁会嫌弃你笨?”
莫怀章摇头如拨浪鼓,信誓旦旦的说:“你说过,你喜欢文质彬彬、才学渊博、修为高深又雅量端方的人做你的道侣。”
薛洺疏一愣,心疼的捧着他的脸,用指腹给他擦了泪痕,亲吻在他的眼皮上,情意绵绵的说:“不,我不要那样的人做我的道侣。”
看着他的双眼,正色道:“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做我的道侣。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莫怀章拼命摇头:“不,你说过的,你不喜欢我这样傻乎乎、一问三不知的人做你的道侣。”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平生嘴里就没几句真话的薛洺疏心道:我何时说你傻乎乎,一问三不知了?
他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我现在告诉你,我只喜欢你做我的道侣!”
“真的?”
莫怀章哭红的双眼懵懂的看着他,甚是可爱软糯。
巨大的反差把薛洺疏都快看硬了,他认真的点点头,赌咒发誓说:“真的,绝无虚言。”
莫怀章一时间绽放笑容,不过一瞬,又自我陷入自我绑架:“不行,我要比过他们,才能现在站在你身边,绝对不能让他们把你抢走。”
说着,恍惚的挣脱薛洺疏,就要去拿书。
薛洺疏拉着他的手,用脚把书推得更远了,问:“他们是谁?”
梦里的莫怀章褪去了伪装,单纯懵懂,心直口快,煞有介事的掰着手指头,道:“淳于烬,万山奈,司寇,涸泽,莺莺,腾蛇,博山炉,淮山糕,狐姬,织颜,绿沈,青雀,沈玄末……”
薛洺疏抬手打断:“等等,这些人会抢走我?”
他指着自己,莫怀章抿着嘴唇,神色凝重的点头,不情不愿的说:“那是你的阿烬,那是和你缠绵的斯文败类,狐姬也说你身子软,你还说和她是君子之交,莺莺姑娘温香软玉……”
听着滔滔不绝的数落,薛洺疏额头突突直跳,心道:当我是种马吗?见一个上一个。
突然意识到不对,他惊愕地看着莫怀章:“明哥,你是在吃醋吗。”
莫怀章没好气地动动嘴角,害羞的埋着头,拉着他的衣角,生怕他逃跑了,红着脸,轻微点头。
‘卧槽,太可爱了吧!’
薛洺疏在心里呐喊。
心道:这些年到底喝了多少老陈醋?哪儿来这么多他们?
认识的也不管是不是个人,都被你惦记上了。真是离了个大谱!而且青雀是我们的女儿,怎么连她的醋也吃?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情事是听到‘阿烬’就不管不顾的猛烈冲击;也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万山奈就要借机出手教训;也知道为什么他会不喜欢织颜,尽管人家对他算是十分尊重……
原来表面看起来周全不露,卓尔不群的莫怀章竟然在背地里,暗戳戳的是个醋精!
他忍着笑意,勾着他的下巴,深深的亲吻了,看着眼前之人迷离的双眼,耳语:“别管他们,我只给你生崽子,你是我的唯一。我的明哥。”
莫怀章瞳孔放大,止不住的笑爬上脸颊,把深邃悲伤的双眸荡漾了无边的春色。
怯懦的有些害怕:“你,你说,‘我的明哥’?”
薛洺疏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但也点点头。
莫怀章笑得眉眼弯弯,就像得到了珍藏万千的宝贝,红着眼眶,明媚的双眼挂着泪珠,手指拈着他的衣角不放。
噘着嘴,撒娇:“不准你叫他‘我家阿烬’。”
卸下伪装的莫怀章真是软的一塌糊涂,挂着泪痕红着脸,别扭又娇软的模样让薛洺疏心跳加速,只想把人就地正法。
想起二征魔界反攻失败的事,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