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说她想做女帝》谦谦意

28、边关（一更）

　　三公主楚玢，不久前及笄，早两年便说好了亲事，及笄后出降。公主出降，生母总不好还是贵人，皇后便做主晋她为嫔，也算母凭女贵，熬出头了。

　　而前不久，三公主的及笄礼刚过。礼部早就备好了出降一应物什，依照惯例，及笄礼之后的第二个吉时，便是出降的日子。

　　楚熙当然不会不记得这个，陆文也清楚主子并不是在问她。她只是安静地守在一旁，没有开口，以免扰乱楚熙的思绪。

　　于是，就在这份安静中，马车回到皇宫。

　　一直到下了马车，楚熙才回过神来。

　　她最终还是不打算拿楚玢大喜之日做什么文章，这位三皇姐惯来明哲保身，并未得罪过她。楚熙自认不算什么好人，但那样做和楚晗有什么分别。

　　她抬头看了看清梧苑，这个她曾经认为很大的地方，现在却显得逼仄了起来。她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搬出这里，去往外面的广阔天地。

　　再等等，她对自己说。

　　楚玢大婚之后不久，北边又出事了。

　　当初楚安和亲大夏的消息传出去后，南边齐国便消停了，但现在，大夏那边主动撕毁了盟约。

　　经过这几年的韬光养晦，他们自认为又有了一战之力，打着交易的旗号，劫掠了不少商队，甚至想出其不意，偷袭大周边关守军。

　　“母妃，有二姐的消息吗？”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楚熙便跑到钟粹宫。

　　楚熙这些年也并非什么都没做，她让闫文举带人一步步建了宫外的情报网。但边关太远，消息太慢，她等不及。

　　“有倒是有。”淑妃叹息着摇了摇头，“还是今早皇后娘娘说的，匈奴袭营之前，安儿那孩子派人递了信过去。”

　　边境守军有了防备，才不至于彻底陷入被动。于国而言，当然是大好事。但是，仍旧在匈奴大本营的大周公主楚安的处境，可想而知。

　　“好在具体内情只传回京城了，未曾传开。”

　　楚安传消息的事被边关将领压了下来，至少她的处境不会因为这点变得更糟，虽然也好不到哪去。

　　楚熙闻言，沉默下来。

　　当初楚安被迫和亲，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和亲队伍离开，什么也做不了。而时隔多年的现在，楚安身陷敌营生死不知，她仍旧毫无办法，只能等着。

　　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两人沉默着对坐了半晌，楚熙才起身告辞。

　　消息传开之后，宫中的氛围也跟着沉重起来。皇帝的心情不算好，后宫大大小小的主子们不管在不在意边境和楚安，也都跟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主子们尚且如此，宫人们就更是这样。一时间，上至妃嫔下至宫婢，宫中连鲜艳些的衣着头饰都瞧不见。也无人敢大声欢笑、嬉戏玩闹，连皇子公主们也被叮嘱了许多次。

　　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太过招摇，触了霉头。

　　楚熙十岁这年的秋冬两季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过去了，一直到岁末，宫中举办年宴，气氛也没有缓和多少。

　　皇帝心系边关，只说了些场面话，便匆忙离席。皇后兴致也不高，强打精神说了两句，也走了，定国公府的萧老太太更是直接没过来。

　　众人倒也能理解，毕竟边关苦战的正是她们的亲人，任谁遇上这事都高兴不起来。

　　楚熙亦是心烦意乱，又吃了两杯酒，便觉屋里有些闷，也没心思再和命妇贵女们交谈，离席透气去了。

　　她离开后，楚晗恰好抬头，看了她离去的方向一眼。这一眼似乎十分寻常，很快便转向了别处，谁也没发现端倪。

　　出了太极殿的大门，寒风吹来，楚熙原本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清明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前走，陆文和小邓子等人跟在她左右。

　　年宴是在晚上，冬日天黑得早，小邓子举着灯笼走在侧面。太极殿前红色灯笼高高挂着，在黑夜中散发着光辉，往年看惯了的喜庆景象，这会子看却变了味。

　　天上没有月亮，远处暗影憧憧，看不分明。又走了两步，前面隐约有个人影，楚熙怀疑是自己看错，拉了拉陆文，示意她看。

　　“谁在前面？”陆文抬高声音。

　　那黑影动了动，小邓子会意地抬高灯笼，几人一道走了过去。

　　近前几步，楚熙才认出，那是个男人，还是个生面孔，瞧着是喝醉了，面色有些发红，半靠在树上，不知还有没有意识。

　　“去喊人来。”楚熙吩咐了一句，后退几步，心中已经暗自提高了警惕。

　　荷叶会意，转身便跑去找人了。

　　她很有些小聪明，十分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很快便喊来了太极殿附近的守卫。

　　见有人来处理，楚熙转身离开，没再关注。

　　这件事不过是个小插曲，楚熙并没放在心上，边境的战斗仍在持续，楚安毫无音讯。不过大家都清楚，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边境有输有赢，战死者不计其数，定国公萧崇平战死，其长子次子接连战死，只剩下一向顽劣的幼子——萧瑾安。

　　或许是被父兄之死刺激到，这个少年，一改往日的顽劣，展现出了非凡的军事天赋。行兵布阵无一不通，一连小胜好几回，官职也是节节攀升。

　　早在一年前，皇帝便下旨由他承爵，为新一任定国公。这是大周第一位年仅十几岁的定国公，却难以让人歆羡，更多的是叹息。

　　萧家世代无数血泪换来的一个定国公，有什么意义呢？萧家主脉仅萧瑾安一人存活，年二十尚未娶妻，更无后嗣，若他阵亡，这一支便绝嗣了。

　　然而战乱不平，谁也没功夫考虑这些事，只京中一些闲人时不时议论。

　　“主子，有好消息！”

　　清梧苑书房内，陆文出去了一趟，又急匆匆回来，语气激动道：“定国公领军奇袭，救回了二公主，不日便将率军凯旋！”

　　“什么？”楚熙蹭的一下起身，衣袖带得茶杯滚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碎裂开来。

　　没空管被茶水打湿的衣衫，她抓着陆文的手，语气急切：“是从哪边传来的消息？确定了吗？二姐姐也回来了？她怎么样？”

　　“是闫先生派人传来的，淑妃娘娘那边也传了消息来，陛下那里奴婢不方便打探，但观那宫人言行，皆喜气洋洋，或许很快便会传开了。”陆文答道。

　　言下之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至于二公主的情况，奴婢没打探到。”陆文言语间有些遗憾。

　　“没有也正常，救回来了就好。”

　　楚熙是真的松了口气，这几年一直没有楚安的消息，楚熙一直以为她早就被匈奴杀了，只是那边没透露出来，怕大周像先前那样反败为胜。

　　没想到，二姐竟真的活着！

　　“这位定国公，真乃神人也。”放松下来以后，楚熙总算有空关注旁的，她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二姐所在，必然是匈奴大本营，匈奴惯来是游牧，大本营的位置也是一换再换。这位定国公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找到的地方，又如何救出的二姐？更重要的是，他竟还能全身而退，带着二姐离开。

　　这桩桩件件皆叫人难以置信，却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任谁听到都无法不赞叹。

　　“实在是不可思议。”淑妃怎么也想不通定国公是怎么做到的，忍不住感叹。

　　“儿臣也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楚熙真心实意地附和。

　　“倒是刚好，大军凯旋之后，你的婚事也该定下了。”淑妃说着，又调侃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孩子，当真是个好运道的。”

　　可不就是好运道吗？年初四公主出降，婚事虽也隆重，可边关战事不断，喜事也显得不那么欢喜。楚熙正好赶上这时候，皇帝心情必然不错。

　　“诶呀，母妃取笑儿臣，这好运道究竟怎么来的，您难道不清楚吗。”楚熙刻意作出哀怨的情态，没一会儿，两人纷纷笑出声来。

　　还能怎么来，只需要淑妃刻意不在皇帝面前说起，再主动和皇后说不着急，等到这样合适的时机再提，好运道不就来了？

　　毕竟两人早就商议好，也和宫外暗中通气，将人选定下来了，正是温如言。

　　说来也巧，楚熙先前在宫宴碰到的正是他，后来又在宫外见到几次，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宫宴那次相救，第一次宫外交谈的时候，温如言的态度十分激动，对她客气得过分，态度也好得有些夸张，熟悉之后才算好些。

　　楚熙觉得合适，淑妃也满意，那孩子只比楚熙大了两岁，男儿二十加冠，他还早着呢。

　　虽然许多人家会早些娶亲，以便孩子能以成人的身份待人接物，但温如言是次子，温家并不着急给他娶亲，拖几年也不打紧。

　　况且，根本用不着晚几年，以温如言的年纪，哪怕拖到楚熙及笄再议亲都不算迟。

　　“这事不急，等过些日子吧。”楚熙想了想道，“现在就提，未免太刻意了些。”

　　“是这个道理，那便先不提。”淑妃笑道，“不若等定国公他们凯旋，应当也快了。”

　　楚熙倒不希望他们回来得太快，从边关到京城，若按正常大军的速度，或许一个月便能赶到。但若是带上二公主楚安，行军速度必然会慢下来。

　　一直等了两个多月，等到秋天，天高气爽的时候，定国公一行人才回来。

　　皇帝等在城门口，远远望见大周的旗帜高高飘扬，定国公骑在马上。

　　“臣萧瑾安，参见陛下。”

　　大军近前，萧瑾安当即下马，还未行礼，便被皇帝扶住。

　　“萧卿何必多礼，快快请起。”他看着眼前器宇轩昂的萧瑾安，语气感慨，“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夸完萧瑾安，皇帝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后面的轿子，那里面的正是他的女儿，二公主楚安。

　　寒暄过后，大军进城，所到之处，百姓们阵阵欢呼。

　　匈奴并不是被击退，边关仍旧需要军队镇守，因此回来的人并不算多，二公主的鸾驾被一队人护在中间，一路径直进了皇宫。

　　楚熙得到消息后，便等在宫门口。她原以为会见到一个受尽折磨、形容憔悴、弱不胜衣的二皇姐，却没想到，楚安走下马车时，她几乎没认出来。

　　她比原先长开不少，仍旧有些瘦弱，但面色不差，身体看着也比先前好上许多。最重要的是，她神情温柔中带着坚毅，眼中带着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熙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