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营业的乔老师》纸上谱

18、完结

　　乔念之住进林杨家里，最欢迎的他的并不是林杨，而是林杨的父亲林大树。
　　林大树笑容满面的对乔念之说：“乔老师，多谢你一直帮助我家林杨。”

　　乔念之摇头，“我并没有做什么。”
　　林大树固执的说：“乔老师，你不用谦虚我，林珠经常在家里提起你，林杨也是，我啊，听他们说你就高兴。”

　　乔念之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没被人如此直白的赞美过呢。
　　乔念之搬进去以后，林大树经常拉着他讲话，只不过他精神不太好，经常讲着讲着就睡过去了。

　　林杨这时就会走过去，把他的身体扶正，把被子盖在他肚子上，又把风扇正正好。
　　等一切做完，林杨便跟乔念之蹑手蹑脚的走出林大树的房间。

　　乔念之有些不明白的问林杨，“大夏天的，叔叔怎么还盖被子？”
　　林杨很平静的回答他，“父亲身体不太好，体寒。”

　　乔念之又问：“他以前也会经常说着说着就睡着吗？”
　　林杨想了想说：“以前爸没有这么多话要说。”
　　乔念之被他弄得一笑，“你这说我话多了？”

　　林杨很快摇头说：“爸喜欢和你说话，我也喜欢和你说话。”
　　乔念之对他一笑，“那我以后跟你多说说，你也跟我多说说。”
　　林杨点头道：“嗯。”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乔念之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父亲吗？和谁都会说起自己的儿女，并且言语中总有一种希望有人照顾好自己儿女的感觉。

　　乔念之每次和林大树说话都有这种感觉，林大树似乎在把林杨和林珠托付给他，他每次和乔念之说话，都恨不得把林杨和林珠所有的生活习惯说一遍，把他们所有的经历说一遍。

　　乔念之并不了解林大树，听林杨说林大树因为身体不好，经常待在家里，便把这现象归类为林大树平时太寂寞了，遇到他之后，话自然多了。

　　林大树有天咳嗽非常严重，林杨给他吃了好几次药都不见好，立刻就要出门请李校长带他去县城。
　　林大树拉住他，“我这病就是这样，再给我吃两颗药，马上就好了。”

　　林杨说不过他，只好再给了他两颗药。
　　林大树吃了药后，咳嗽就少了很多，他还想跟乔念之说话，但林杨压着他，让他休息。

　　林大树没办法，只能透过林杨的手臂对乔念之说：“乔老师，这两个孩子都固执，脑子不转弯。他们要是脑子不转弯，你就下手打，他们就明白了。”

　　乔念之安抚他，“叔叔，林杨和林珠都是好孩子。”
　　林大树呵呵一笑，“是啊，都是好孩子，乔老师，你也是个好老师，你多帮帮他们。”
　　乔念之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林大树精神好了很多，他一连吃了两碗饭，还出门送林杨去耕田，送林珠去上课。
　　路上还和见到的每个农人打招呼，生机勃勃的。

　　可是第三节课的时候，李嫂子来学校叫林珠，眼睛红红的，把林珠叫出去后，她哽咽着说：“林珠，你爸爸去了。”
　　林珠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今天早上爸爸还来送她上学了，说好要在家里等她做饭的，她还没回去，爸爸怎么就走了呢？
　　林珠不信，她推开李嫂子，快步跑回了家，路上摔了一跤，她都没感觉，爬起来继续跑。

　　她以后回到家听不到爸爸欢迎的声音了吗？
　　以后受伤没有爸爸安慰了吗？
　　爸爸以后就再也不会夸她学习好，人听话了吗？

　　乔念之在旁边听到这消息后，沉重的叹了口气，但他和林大树感情不深，所以这悲伤他还能控制住。
　　甚至他还有心思去想，林大树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了？不然怎么会一直跟他托孤。

　　乔念之找李怡媛给他代课，如今林家两兄妹最是要人陪，乔念之不能把他们放在那儿。
　　乔念之安顿好学生后，跑步往林家冲去。

　　他到时候，林杨蹲在门口哭，而屋子内部，村子里的长辈们正在商量如何安排林大树的后事。
　　乔念之曾经见过的林杨的二叔，林二山真给村干部发烟，和他们商量林大树的葬礼。

　　乔念之脚步一下子变得很重，林杨垂头丧气在家门口掉泪这一幕，让他的心都快碎了。
　　他看起来太脆弱孤独了。

　　乔念之冲上去抱住了林杨，他把林杨抱入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小声的安抚他，“没事，没事的，叔叔走的很安详。”
　　林杨窝在他的怀里哭，很久以后，他说了一句话，“我该送他去医院的。”

　　乔念之一下子懂了，林杨在说昨天晚上的事。
　　乔念之眼泪掉在林杨的头发里，小声说：“这是叔叔希望的，不是你的错。”

　　林杨咬着牙说：“我该送他去医院的。”
　　乔念之一遍一遍的摸着林杨的头，“这不是你的错，叔叔不想去医院，他想留在家里。”

　　两人抱在一起，他们都很伤心，互相取暖。
　　林珠走出来，看到他们两个抱在一起，跟着扑进了林杨的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家里被安排后事的长辈站满了，父亲离开，林杨蹲在门口，她在家里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林杨抱住她，又抱住乔念之，但他并没有抱多久，他如今是家里唯一的大人了，即使有长辈在，事情都等着他去决定，长辈只能给一个建议。

　　长辈梳理流程，而林杨则负责把流程全部安排下去。
　　村干部聚集在一起说了很久，写了满满一张需要采购的东西，又把纸交给林杨说：“你找个人去买东西。”

　　林杨看着采购单，整个人还有些回不了神，但是他不被允许继续悲伤了，因为他必须把一切都做好，他没有权力悲伤。
　　乔念之走进来，从林杨手里拿过单子，“我去买，你好好的。”

　　林杨朝他感激的点点头，似乎眨眼就会掉下眼泪。
　　乔念之拿着单子去找了李校长，从李校长那儿借了车，还拜托李校长帮忙一起去县城买东西。

　　他们买的第一个东西便是棺材，因为棺材装不进面包车，他们在旁边找了一辆卡车装棺材，给了地址后，卡车司机要价两百块才肯送。

　　乔念之不想因为钱争执，干脆的答应了，想了想，他从手机上给李校长转了一万，“李校长，其他东西拜托你了，我先把棺材送回去。”

　　李校长点点头，“你先回去吧，林杨，真是个可怜人。”
　　乔念之跟着叹气，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指挥卡车司机回去了。
　　回到村子后，村干部们还在讨论章程，而村子里面的女人已经聚集在林杨家，为林杨父亲哭丧了。

　　女人们尖锐的哭丧声，让整个气氛更显悲戚。
　　乔念之把棺材送进门厅，众人合力把林大树台进了棺材里。
　　人一趟进棺材，就显得很小，林大树也不例外。

　　他躺在棺材里，看起来还没有林杨成熟。
　　乔念之看了都非常难过，想来林杨更是如此。
　　乔念之想起了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

　　乔念之并没有就见到母亲的尸体，据说车祸非常严重，送到医院死亡后，医生替母亲选择了火化，最后拿到手的只有一个骨灰盒。

　　乔念之把骨灰盒埋进土里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上某部分已经跟着母亲离开了，但是没人会关心这些。
　　乔念之此刻看着林杨，像是看着他自己，他在想，自己失去母亲的时候，也和林杨一样痛苦。

　　作为人子，林杨把父亲放进棺材，把棺材合上，又把棺材送到了山里，看着父亲深埋于土下面。
　　林杨不能说哪一步更痛苦，因为每一步都非常痛苦，每次都像是在和父亲告别。

　　每次都在提醒他，父亲再也不会和他说话，教育他，心疼他。
　　他回到家，看不到父亲闪着光的笑容，听不到父亲亲切的问候，这些都再也没有了。

　　林杨有一瞬间恨不得跟父亲一起离开，但是乔念之把他拉回了人间。
　　他还有林珠需要照顾。

　　棺材埋进土里以后，村里的干部都松了一口气，那些为葬礼操劳了很久的村民们也松了一口气，她们因为林大树去世而阴郁的面容开始变得平静，回去的路上，还会互相笑笑。

　　人类走出痛苦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要快。
　　乔念之这么想，他母亲死亡后，他也以为自己不会再笑，他以为自己的笑容跟着母亲一起死去了，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因为爱你的人，不会带走你的笑容。

　　回到家后，林杨开始计算葬礼的花费。
　　一场葬礼并不容易，按照林杨家的积蓄是完全支付不了的，大部分都是乔念之垫的钱。

　　乔念之希望这场葬礼能够给林杨一点慰藉，钱是最不重要的，他有很多，如果能够让林杨展颜，他愿意用掉所有。
　　林杨把每一笔账都记下来了，他拿着账本对乔念之说：“我会还你的。”

　　乔念之没有说不用你还这样的话，因为他了解林杨，知道林杨是个多么骄傲的少年，也知道他是个多么知恩图报的少年。
　　所以乔念之只是笑着说：“给我打工吧。”

　　乔念之握住林杨的手，“叔叔把你托付给了我，你以后就给我打工吧。”
　　林杨没有多犹豫一分钟，他直直的看着乔念之说：“好。”

　　乔念之支教结束回A市时，他是和林杨林珠一起回去的，让两人住在自己家里。
　　乔念之对自己把林杨二人带回家也很震惊，因为他实际上并不喜欢自己家中住了其他人，总让他觉得不自在。

　　但这种不自在在他看到林杨和林珠两人的脸的时候，被他自己克制住了，他希望这两人能快乐，而且希望从他们身上获得自己的快乐。

　　林杨在A市找了个工作，工作并不累，乔念之劝他继续学习，林杨对他说：“我需要攒钱，我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乔念之问：“什么事情？”

　　林杨望着他，对他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乔念之低声笑了，“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只有与你一起，未来便都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