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星》略也

15、暗物质

　　林骁域穿了件没图案的橙色T恤，可乐罐像是被手拎着，几根手指修长，微凸的青筋沿着手背往上延伸。
　　他半眯了下眼睛，像是思考了那么一秒：“今天。”

　　初祈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想起昨天刘发说的话，两天之内交给他。
　　刘发的两天是指，昨天和今天？

　　她没在这个上面纠结太久，林骁域写检讨写过那么多回了，时间上肯定比她清楚。

　　林骁域从停下到说了这两个字整个过程加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十秒钟，等初祈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没人了。

　　预备铃刚响，班门口陆陆续续进来人。
　　初祈在铃响前就回班，发现旁边位子还空着。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不太乐观，初祈一有点什么未知的事，心里总惦记着，还老往不好的方向预测。
　　祈清总说：“随了我，你就是操心的命。”

　　上课两分钟，老师还没来，初祈在前门看见了一抹橙色。
　　她站起来，把椅子往前推。

　　椅子和后桌之间的空隙宽敞，林骁域似乎愣了愣，他走进去，坐下的时候很轻地瞥了初祈一眼。

　　这节课上物理，物理老师正在讲上节课布置的几道作业练习题。
　　初祈昂着头对着物理老师，心里又想起书，眼睛不自觉偷偷往左移。

　　林骁域桌上还摆着上节课的书，没翻开。书上摊着一张卷子，他低着头，侧脸看起来还挺认真。
　　初祈身子往后靠，看见卷子上的图。
　　是她看见就能头疼的物理。

　　“速度是矢量，这儿是不是还有方向没写啊？”物理老师问。
　　初祈跟着大家一块儿“是”。

　　全班拉长的声音结束，物理老师说：“初祈，你‘是’的最大声，你来说吧。”
　　初祈坐在第三排，按理说确实离老师近，但她觉得自己压根就没说那么大声。
　　估计是老师看见她发呆了，她没多想，站起来瞄了眼作业本：“斜向右下，与水平方向夹角为53度。”

　　这个作业虽然是初祈抄的，但作业本上的红勾勾让她回答问题的底气变足，倒没有那么慌张。
　　物理老师点了下头：“那我问你，如果它这个初速度不为0，假设是十米每秒吧，这个速度又是多少？”

　　初祈懵懵地看着他。

　　物理老师以为她这副样子是在思考，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给你点儿时间算一下，其实这道题可以口算吧？这个数字简单。”

　　初祈作势弯腰，拿起笔。
　　这种算得上高压环境下的做题，真的太为难她这种物理菜鸡了。

　　两分钟后，物理老师问：“初祈，答案多少？”

　　“呃……”初祈举起草稿本，一片鬼画符。
　　前面马睿不经意似的转头：“7。”

　　初祈听见了：“1……”
　　物理老师：“你说什么？”

　　马睿又说：“7。”
　　数字模模糊糊进了初祈耳朵里，她不确定地答：“1……”
　　马睿生无可恋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初祈皱着眉，正仔细回忆马睿的话，突然听见左下方传来一声闷笑，很低。
　　林骁域嘴角的弧度还勾着，眼睛看着卷子，笔在手上转了一圈。

　　“你说的是7还是1？”物理老师问。
　　初祈迷茫地抬头：“7……”

　　物理老师点头：“对了，坐吧。”

　　初祈屁股刚挨到椅子，膝盖就故意往旁边撞了一下，那条悠闲岔在两人椅子中间的腿轻微晃了晃，她坐直身子：“你腿过去点行吗？”
　　腿的主人还在写卷子，低着的眉眼难得的少了困意：“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初祈从他的侧脸上，竟然读出了那么一丝类似于“撞到就撞到了”的意思。
　　她压声问：“什么叫没事？我都没位置放了。”

　　林骁域头偏了偏，视线移到她的腿上。
　　初祈两条腿都端正地放在桌子底下。
　　“……”
　　她把并拢的腿分开了一些：“你一条腿占了这么多地方，我只能这样放了。”

　　林骁域把笔一按扔在桌上，眼睛从下到上扫过她：“这样挺好的。”
　　初祈：“……”
　　本来她不想骂人的，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有病。”

　　离物理课下课还有几分钟，物理老师让大家消化一下刚刚他讲的那几题。
　　初祈看着书，在草稿纸上重写，一不小心又瞄到了纸上的“天蝎”两个字。
　　这两个字不知道是哪节课无聊写的。

　　像是被触及什么机关，刘发冰冷严肃的脸最终出现在脑子里。
　　初祈双手扶着额头，闭着眼，有种说不上来的焦急难捱。
　　她撕了一小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食指沿着桌面把纸条推到旁边去。

　　像是足足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林骁域一只手卡着答案的某一页，视线抬起的时候才瞥了眼那张被推到他桌上的纸。
　　他翻了一页，眼睛也跟着走了：“写了。”

　　物理老师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初祈赶紧看了一眼，好在他没有注意到这边。
　　初祈靠他近了点，拿了支笔在草稿纸上假装写题：“你声音好大。”

　　林骁域刚写完套物理卷子，卡在了最后一小问，想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思路，一门心思都在看答案上面，对于他同桌推到他桌上的纸条也只是大概扫了眼内容。
　　【你检讨写了吗】

　　昨天一出办公室门，他同桌的脸瞬间就变了，身上的乖气也淡了不少。他无意间看见，觉得还挺神奇，就提了那个要求。
　　整件事儿心血来潮，没什么理由可循，再加上他本来也没把这事儿当真，检讨随手就写了。

　　然而刚刚他一说完，没想到他这个同桌先是抖了一下，接着立马东张西望，表情和动作都在一瞬间开始戒备。
　　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

　　林骁域看了几行解析，思路也差不多清晰。
　　视线随便扫了扫，他同桌手肘撑在桌角，骨架细瘦的手托着下巴，眼神一看就是在发呆，偏偏手里还拿着根笔在纸上划来划去。
　　他把试卷夹进答案里，本来不打算接话，但还是无声地扬了扬唇角：“是啊。”

　　跟林骁域交流费劲这事儿初祈早就有感觉了，再加上她现在整个人身上都带着路被堵后的烦躁，她其实压根没想着他能回话。

　　所以在听见林骁域说话的时候，初祈还挺意外的。
　　这份意外里面，林骁域压低了的声音占百分之九十九。

　　初祈敛起脸上的惊讶，接着刚刚那张纸条写。
　　【你出尔反尔。】

　　下课铃刚好在这个时候响起，初祈把纸条一收，没好气地说：“我昨天又没说不同意。”

　　林骁域两只手放在桌上，转着笔看她。
　　初祈耐着脾气解释：“你自己说的，我帮你写检讨，你帮我拿书。”

　　后边传来陆子轩的声音：“阿域，走啊。”
　　他走过来，顺手拿起初祈桌上的草稿纸：“天蝎……”

　　初祈一把抽回他手里的东西，塞进抽屉里：“看什么看。”
　　“这么暴躁。”陆子轩啧了声，“阿域，走了。”
　　林骁域半边身子离开墙。

　　初祈拉着椅子往后退，抬手推开陆子轩：“你先自己去玩会儿，我跟他有点事要说。”

　　“哟。”陆子轩意味深长地看了初祈一眼，“天蝎，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初祈莫名其妙：“滚蛋。”
　　陆子轩笑着走了。

　　课间倒下一大片，莫名显得班里还挺安静。
　　林骁域面对着她坐，两只手各搭在前后桌子上，眼睛看着后排抱在一起玩闹的男生。

　　她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题：“可是你现在自己把检讨写了，那我的书怎么办？”
　　林骁域没说话。
　　初祈干脆把话挑明：“那本书对我很重要，你帮我拿回来，我下次帮你写检讨，怎么样？”

　　林骁域视线缓慢转到她身上，然后摇头。
　　初祈克制住自己想转身就走的欲望，好声好气，替他放远目光：“以您的能力，肯定会有下一次吧，不会吃亏的。”
　　林骁域轻轻挑眉：“我的能力？”

　　平心而论，林骁域确实长得还不错，眉眼利落，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少年感。
　　要是初祈跟他完全不认识，说不定还能有感情地赞扬上几句。

　　但是，跟他有了几番短暂接触后，初祈觉得自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饶是他顶着一副好皮囊，初祈也看他极为不顺眼。

　　看不顺眼的结果就是，他的话全能被先入为主地打上一个“快看这男的又在装逼了”的标签。

　　比如刚刚这句。
　　我的能力。
　　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细品还是能品出点儿“展开说说”的味道。

　　那本书必须得拿回来。
　　就算借初祈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眼前这个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能忍能让真君子，能屈能伸大丈夫。

　　初祈长呼一口气，换了副表情，而后挤出一个笑：“是啊，您超凡脱俗的能力。”

　　马屁这种东西闭着眼就能胡扯，她照常发挥：“你知道吗？你在学校很出名的，好多人都羡慕我能和你同桌呢，你的英勇事迹我也是很有耳闻的。”

　　看了眼周围，初祈小了点声：“就那次，你把人堵在巷子里，随便动动手，就能打得那堆人哭爹喊娘，简直英勇双全啊！最后连医药费都包了，多么铁骨柔情啊！那场面，我不在现场都深感震撼，域爷你的能力真不是吹的。”

　　越说越起劲的苗头冒了出来，初祈寻思着掐断。
　　言多必失，马屁拍多了容易被马踹。
　　她收回往林骁域那边靠的身子，忍不住瞄了眼他。

　　林骁域掀着眼皮，静着的五官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
　　几秒后，他轻笑了一声：“这些也是你跟我做同桌的时候我告诉你的？”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嗷～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