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星》略也

6、暗物质

　　睿学补习班。
　　二楼白炽灯连开，老师讲课的声音穿透木门在过道里相交。

　　初祈从二楼下来。
　　一楼是招待厅，她从门口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手机，就近瘫在单人沙发上。

　　一按亮手机屏幕，界面全是攸珈的消息。
　　【啥玩意儿】
　　【他真这么说啊】
　　【？？？】
　　【我靠确实很装逼啊】
　　【那你还赔不赔】
　　【到时候给你看个好东西】

　　初祈回：【找了好几家】
　　【没看见同款】

　　说来也奇怪，那个魔方除了颜色特别点，其他跟平常见到的也没什么区别。
　　但初祈去了好几个可能卖这个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差不多的。

　　她向老板形容：“就是那种，一个色系，色差逐渐变化的，有吗？”
　　老板一个个都一头雾水，甚至还有打趣她的：“你要去参加最强大脑啊？”
　　她只好放弃。

　　几个小时前林骁域那句话断断续续出现。
　　不必、这么、上赶着、领、经济负担。

　　什么BKing语录。
　　【赔】
　　【必须赔】
　　【我就是不吃不喝也要赔给他！！！】
　　最后一个感叹号打完，初祈点击发送。

　　门口的玻璃门似乎被人推开了。
　　初祈放下盘在沙发上的腿，把手机塞进靠枕里。

　　陆子轩率先推开玻璃门，接着转身伸出一只手。
　　初祈顺着那只手，看见了刚刚和攸珈聊天的主角。

　　玻璃门外灯光偏暗，林骁域身上还是那件纯白T恤，脖子上搭着校服外套，黑色校裤一边的裤脚被挽上膝盖。
　　他微低着头，手扶上玻璃门，一条腿往前跨了一步，另一条腿动作稍慢地跟上来。

　　初祈这才注意到他的膝盖。
　　林骁域膝盖中间破了一大块，伤口周围青紫分明，他本来就长得白，这么一看，出血的地方更加触目惊心。

　　林骁域沉声：“腿没断。”
　　“你行不行啊？”陆子轩收回手，回头看见初祈还挺惊讶，“嗨。”

　　他进来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了几分钟，问初祈：“小老板娘，那个医疗箱呢？”
　　初祈指了指楼梯口：“楼上。”
　　陆子轩：“行。”

　　林骁域把校服外套扯下来，单手拎着，抬眼的时候扫过她，神色没什么变化。
　　陆子轩从楼梯上下来，把医疗箱放在茶几上，对着门口说：“过来啊。”

　　林骁域走过去。
　　陆子轩把他按在沙发上，指着桌上的碘酒：“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林骁域伸着受伤的那条腿，他朝膝盖方向看了眼：“没事。”

　　陆子轩：“你他妈这肉都出来了你跟我说没事？”
　　“都说了人菜就不要逞强你非不听。”
　　“打不过就……”陆子轩叫了声，“卧槽，够狠啊你。”

　　林骁域收回刚刚踢出去的腿：“闭嘴行吗？”
　　“行行行，我上课去了，就一小节，你坐这儿等我。”陆子轩走了几级台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老板娘，我上回让你帮我瞒着，要是我妈问起来，你就说我这周去做志愿者了，你是不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初祈眯了眯眼睛：“不好意思啊，我压根没记。”
　　陆子轩：“卧槽，以后别求我。”

　　祈清正好从楼梯上下来，拍拍陆子轩：“轩轩，你今晚不是有课吗？”
　　“是是是。”陆子轩跑上楼。

　　“妈妈。”初祈手背在身后摆了摆枕头。
　　祈清问：“作业写完了？”
　　初祈：“差不多了。”

　　“什么叫差不多了？”祈清拿起桌上的钥匙，侧头看她，突然一脸诧异。
　　“同学，你这是怎么了？”祈清从初祈身边走过去，“怎么搞的啊？”

　　祈清转头问：“初初，这是你同学吗？”
　　初祈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祈清皱了皱眉：“怎么搞的这么严重，赶紧擦点儿药吧。”
　　林骁域摇头：“没事。”

　　“这怎么没事儿啊？”祈清招呼初祈过来，“初初，你帮你同学上一下药，南校区一个家长约了我，我现在得赶过去。”

　　初祈：“妈，我……”
　　“初祈！”祈清打断。
　　“……哦。”

　　楼上的声音传下来变小了很多，玻璃门也隔音，祈清一走，整个空间顿时安静。

　　初祈本来不想和林骁域说话，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个过场意思意思：“我妈建议你擦点药。”
　　林骁域靠在沙发上，闭着的眼睁开：“那你替我谢谢你妈。”

　　初祈心说，爱擦不擦。
　　她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攸珈最新一条消息来自十分钟前：【人呢？】
　　前面十来条全是吐槽林骁域的话。

　　初祈把手机往胸前收了收，侧了点儿身子，视线边缘里，林骁域合着眼。
　　初祈：【我现在跟他在一起】

　　攸珈秒回。
　　【现在？？？】
　　【是我想的那个在一起吗】

　　初祈：【滚】
　　手机提示还剩20％的电，她发了个拜拜的表情过去：【不聊了手机要没电了待会被我妈发现了】

　　初祈按了关机键，把手机放回桌子抽屉里。
　　她坐在沙发上，腿盘到一半，又默默放下去。

　　这里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人。
　　初祈偷偷瞄了眼，林骁域半低头，像是在闭目养神，顺着眼皮垂下的睫毛不算太长，但黑而浓。
　　神情和他上次在走廊外面低着头玩魔方有点像。
　　莫名的凄凉，再透着点落寞。

　　初祈脑子转了转。
　　结合林骁域之前的传闻，再加上刚刚陆子轩没说完的话，以及本尊膝盖上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刮破的伤。

　　极有可能，是因为打架的时候身手不够矫捷而受的。

　　堂堂二中风云人物，数人学习之余谈资对象。
　　在校外打架，打输了。
　　难免凄凉落寞。

　　这个逻辑说得过去，初祈没再多想，还有件大事没搞定，她走到林骁域跟前，抽出一根棉签，说：“你要不还是擦点碘酒消消毒吧。”

　　林骁域眉眼动了动，隔了几秒才睁眼，眼神惺忪。
　　他看了眼棉签：“不用。”

　　这答案意料之内，初祈也就是装模作样问问，她把棉签放下，直接说重点：“你那个魔方哪儿买的啊？”

　　林骁域眼里的倦意还没散去，说话声也带点懒：“不用。”
　　“用不用是我的事，”初祈说，“你在哪儿买的？”
　　林骁域没说话。

　　初祈觉得这人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交流起来费劲得很。
　　她换了个说法：“或者我直接赔你钱吧。”
　　想了想，又补了句：“毕竟不能让资本主义瞧不起我们这些底层小市民。”

　　林骁域顿了两秒，掀起眼皮看她，忽的笑了：“行，那就先转一万吧。”
　　“一万？”初祈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一个魔方一万？”

　　林骁域点头：“是先转一万。”
　　初祈：“我是让你报价，不是让你狮子大开口。”
　　林骁域：“私人恩怨，怎么就不能狮子大开口了？”

　　初祈一噎。
　　林骁域也没接着说，往后一靠，又闭上了眼睛。
　　初祈咬唇，盯着他看了半分钟，硬是按住了想一脚踢到他那条腿上去的冲动。

　　-

　　连着好几天的晚自习班里都吵得不行，巡逻的老师多次停下警告。
　　谢能知道后，每天晚自习都会在班里先待上小半节课，等班级彻底安静下来才离开。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讲台边上，翘着个二郎腿，扫视台下。
　　“学习是自己的事儿，大家都自觉点啊。”

　　毕竟谢能就坐在台上，班里还是很给面子的安静了几分。
　　初祈正在写谢能布置的几道数学课后题，听见谢能说：“诶，来，帮我把昨天的作业发下去。”

　　初祈无意识抬头看了眼发声处。
　　林骁域刚从前门进来，谢能抱了一沓本子给他：“同学都认识吧？”

　　书上的课后题都很基础，不难，初祈没几分钟就写完了。
　　攸珈小声问：“初初，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要帮你教训林骁域吗？”

　　初祈说：“原来你还记得啊？”
　　攸珈笑了笑：“本来我是秉承着同学之间要友爱相处的原则的，但是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攸珈招手示意初祈靠近点，从书包里拿出本A4纸大小的书。
　　书的封面写着七个粉嫩的卡通字。
　　你的星座，我的心。

　　初祈问：“这什么东西？”
　　“星座书，”攸珈说，“但是这又不是一般的星座书。”

　　初祈从她手里把书拿过来，随便翻了两页，里面的内容跟封面风格也差不多，各种卡通图案和对话框。
　　像极了什么幼儿启蒙之类的图书。

　　初祈把书还回去：“你小班的时候还学星座啊？”
　　攸珈：“放屁。”

　　攸珈翻开折角的那一页，指着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上面是一个像M的图案。

　　初祈还没说话，一个本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攸珈接过本子：“谢谢啊。”

　　初祈继续看刚刚那个图案，正准备说，攸珈就把本子放在她桌上：“你的。”
　　“啊？”初祈拿起来，上面果然是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初祈无意识“啊”的声音有些大，前面有道视线朝她看过来。
　　林骁域也像是无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很快看向另一边。

　　初祈突然有点想骂人。
　　所以说，林骁域到现在，还不知道初祈这个名字对应的人是谁。
　　也就是说，发生了那么多事儿，他到现在还不认识自己。

　　攸珈没当回事，也没联想太多，她接着问：“你说这是什么？”
　　初祈压下火气：“天蝎座。”
　　攸珈：“哇塞！”

　　初祈想翻白眼：“旁边那三个字我还是认识的。”
　　攸珈打了个响指：“那就对了！就是天蝎座。”
　　“知道他，”她指着前面，“什么星座吗？”

　　林骁域站在第一排，手里还拿着刚刚那几个本子，抬起的眼神里满是茫然。
　　初祈撇开眼：“关我什么事。”

　　“我找陆子轩打听过了，他是天蝎座。”攸珈自顾自的说，“不是要警告他吗？只要我们抓住天蝎的弱点，必定能让他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