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星》略也

7、暗物质

　　上语文课之前，课代表通知大家：“待会预备铃响，大家把蜀道难默在本子上，同桌间互相批改，老师说错了一个字就要重默。”
　　一阵哀嚎声。

　　初祈把书翻出来，记了几个易错字，开始默写。
　　“初初，蚕丛及鱼凫的凫字怎么写啊？”攸珈小声问。
　　初祈小声说：“鸟不要那一横，里面一个几。”
　　攸珈把本子移过来了点：“是这样吗？”
　　初祈：“嗯。”

　　语文老师在上课五分钟后进来。
　　她把保温杯放在讲台上，在教室过道里走动。

　　有道影子压在头顶。
　　有些老师就爱这样，默不作声地站在学生座位边上盯着看。
　　为了让语文老师觉得自己没在发呆，初祈把刚放下的笔又拿起来，假装检查，指着字一个个看。

　　语文老师点头，很欣赏她这种严谨认真的态度：“不错。”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低头看别的同学的。

　　初祈把笔放下，两只手叠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手上面，闭着眼睛养神。
　　攸珈还在写：“初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后一句是什么？”
　　初祈：“所守……”
　　攸珈了然：“哦哦，知道了。”

　　两人都默完后，初祈和攸珈交换了本子，帮她用黑笔把错字改了，再用红笔打了一个大勾。

　　攸珈咧嘴笑，作势要亲她。
　　初祈嫌弃地把她的头推开。

　　“这个砯字居然还有一点。”攸珈惊讶，她凑近看书，“我需要一个放大镜。”

　　班里大部分同学都默完了，说话声很大。
　　语文老师喊了句“安静”，警告道：“同桌之间互相批改不是让你们互相包庇的，马上要月考了，水平怎么样没几天就能一见高低了。”
　　初祈和攸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语文老师左右看全班：“文辞，林骁域呢？”
　　文辞解释：“老师，他请假还没来。”

　　语文老师问：“他怎么又请假了？”
　　一周有两天语文课是早上第一节，上次她问起来，也是这个答案。
　　没几秒，文辞眼神看向门口：“老师，他来了。”

　　这话也让全班的视线跟着挪到门口。
　　林骁域站在门中间，单肩背包，刘海稍遮了眉，耳上的两道划痕淡了很多。
　　他喊了声“报告”，从前门进来。

　　语文老师怒气不减。
　　林骁域识趣，没坐，拿着语文书，咬了一袋牛奶往后门走。

　　语文老师在他踏出班门的那一刻提高声音：“林骁域，六门课，6-1=0！”
　　林骁域停下脚步，松口，咬着的牛奶被他用手接住。
　　他侧头看讲台，笑了笑：“老师，我是6-6=0。”

　　语文老师喘着粗气，细长的眉毛拧成一个倒八。
　　“都看什么看？默写都对了吗？开学大半个月了，早就学完的东西直到今天还有人不会。”
　　一下课，她题还没讲完，端起保温杯就走了。

　　初祈拿着水杯去走廊接水。
　　攸珈跟她并肩走，笑着说：“初初，还没等我们出手，他今天又站了一节课。这就是星座的力量！”

　　初祈按了出水按钮：“星座上说他今天会罚站吗？”
　　攸珈：“……”
　　“但是他最近综合运势各方面要注意的蛮多的，你没觉得他进来的时候整个人有种很冷的感觉吗？”

　　他天天不都这副冷样吗。
　　初祈没说这句：“确实啊，谁让他装逼，穿那么少。”

　　“别贫。”攸珈一副大师样，“他最近生活上需要排解一些负面情绪，估计是烦心事儿太多了。”
　　初祈撇嘴：“这你都能看出来，那你帮我算算我最近时运济不济。”

　　走廊里站了不少男生，嘻嘻笑笑，你推我搡的。

　　攸珈小心避开他们：“你时运济不济不用算，这不挺明显的吗？”
　　初祈：“哦。”
　　“哦”的音节还没完全发完，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初祈回头。
　　是一个桃花眼，戴着银丝框眼镜的男生。
　　他身后几个男生“哦豁”了一声，勾肩搭背冲她笑。

　　“同学你好，能不能加你的微信啊？”男生脸稍红，手上拿了纸和笔，在身前竖起拇指往后指，“后面最右边的那个男生觉得你长的好看。”
　　最右边的男生个子高，皮肤偏黑，一眼看上去体育就特好，正在看她。

　　初祈立马收回视线，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儿，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谢谢，不过……”
　　“拿去吧。”攸珈递了个什么东西给男生。
　　“好嘞。”男生笑着转身。

　　初祈一脸莫名其妙。
　　攸珈拉着她往班里走：“我真的看不惯你在别人面前一副害羞文静的样子，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这样？”

　　初祈问：“你是不是把我微信给他了？”
　　攸珈：“我给的是电话。”
　　初祈喊：“攸珈！”

　　攸珈拔腿就跑。
　　班级离得很近，没跑几步就到了。
　　后门口人多，攸珈停下来，摆摆手：“给你打给你打。”
　　初祈吹了吹刘海：“你真烦。”

　　“小老板娘，行啊。”陆子轩靠在后门对着的栏杆上，笑嘻嘻地看着初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陆子轩说话，初祈却一眼看见了站他旁边的林骁域。
　　林骁域外套敞着，低头，碎发半遮了眉眼，脚正闲闲地摩擦着地面。

　　“我们可都看见了啊。”陆子轩指着走廊另一头。
　　攸珈说：“看见就看见呗，怎么，你也想加初祈微信啊？”

　　陆子轩：“原来是加微信啊？我以为表白呢。”
　　他抬手碰碰林骁域：“阿域，原来川哥说的那个女生是初祈啊。”

　　陆子轩陷入了回忆：“那天你们班一个女生不小心撞了我，一直和我道歉。长得白白净净好清纯，声音还甜。”
　　他看向初祈：“打死我也想不到万川说的是你啊？”

　　初祈没太听懂他说的话，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最后一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轻“呵”了一声：“狗眼看人低。”

　　这话声不小，林骁域抬头。
　　似乎上次和他站的这么近，还是在他说“私人恩怨，怎么就不能狮子大开口了”的时候。

　　初祈顿时恼火，小声补充了句：“狗眼们看人低。”
　　陆子轩昂下巴：“你说什么？”
　　初祈：“没什么。”
　　陆子轩瞥向一边：“狗眼们看人低？”

　　初祈顺着他的视线看，林骁域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根本没觉得这话跟他有关系。
　　沙子掉井里还有涟漪呢。
　　莫名的不服让初祈开口：“对，我说的。”

　　陆子轩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初祈突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陆子轩表情欠的很，她正准备骂两句。
　　下一秒，林骁域垂下眼皮看过来，然后啧了声：“当面骂人啊。”

　　-

　　月考比想象中来的更快。
　　布置好考场后，班里多余的桌子都被搬到教室外面，桌子的主人们都在外面坐着自习。
　　刚好攸珈那一列要搬出去，于是初祈和攸珈两个人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明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物理生物。
　　班里同学都在认真复习。
　　初祈状态进入得快，把该背的都背了，错题也过了一遍。

　　她看着考试安排上的物理两个字，头疼。
　　如果这次没考好，估计她妈又得给她换个物理老师。

　　谢能来到班里，给大家再次强调：“明后两天考试，大家务必要诚信考试，成绩两天之内就会出来，会有排名，会发信息给家长。”
　　“啊——”全班异口同声。

　　谢能挥手：“行了，你们又不是第一天上高中，哪次考试不是这样？小小的月考而已，就那么一丁点儿东西。”

　　目前学的内容确实不多，复习起来也轻松。
　　但初祈却始终认为，月考才是最可怕的。
　　正因为学的内容不多，范围窄，考查的知识点才会精和细。
　　一旦精了细了，题目自然就难了。
　　对于她这种粗心选手，简直就是夺命卷。

　　初祈想起寒假在补习班，看见高三的学长做理综卷，知识点虽然很多，但侧重点都一清二楚。
　　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全部重点，随便一个知识点都有可能当做大题考。

　　她认命般打开物理练习册。
　　万有引力那块的题目，算起来实在太繁琐，她重新做了几道这类题，总是算不出正确答案。

　　答案没有详解，初祈只好拿着练习册去找陆子轩。
　　陆子轩物理很好，没掉出过年级前五，每当她妈提起她的物理，总要再多加一句：“学习就是要多问，在学校不好意思问老师的话，可以去问问轩轩。”

　　角落里那一堆男生凑在一起，手上拿着本书，嘴里一刻也没闲着，全在聊游戏。
　　陆子轩聊得正起劲：“你他妈打了这么久还没阿域小号段位高啊？”

　　初祈用练习册戳了戳他：“问你道题。”
　　陆子轩回头。
　　初祈把题摊在他面前：“这道。”
　　其他几个男生人还挺好，见她要问题，说话声音瞬间小了。

　　陆子轩在纸上演算。
　　两三分钟后，他问：“选C？”
　　初祈摇头：“不是，选B。”

　　“我再看看。”陆子轩又算了一遍，有些疑惑，“你确定？”
　　初祈把答案翻给他看。

　　陆子轩：“不应该啊。”
　　他抬手覆上同桌的头，揉了揉：“阿域，快起来学习。”

　　林骁域趴着，一只手搭在后脖颈上，露出半截清晰的下颌。
　　他侧了侧头，眼睛还没睁开，声音迷迷糊糊：“我有病？”

　　陆子轩笑了声，把练习册放他桌上：“快点看看，川嫂等着呢。”
　　初祈：“？”
　　她掐了把陆子轩：“你是不是有病啊？”
　　陆子轩吃痛：“哎呀，开玩笑啊。”

　　林骁域还侧着头，微眯了下眼睛，扫了眼桌上的练习册。
　　几秒后，他抓了抓头发坐起来，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红印，从抽屉里随手抽出本书，翻到最后一页，拿着笔在上面写。
　　不到一分钟，他把书推给陆子轩，然后趴下睡觉。

　　空白干净的书上一个潦草的公式。
　　F=GMm/R2
　　以及一个鸡蛋大小的字母，被圈了起来。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