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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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层层掩映树枝，借着淡月，可见前方有一潭活泉，即便在大寒冬季，也是水声潺潺，鱼游虾戏，波光粼粼，宛如幻境。
赵岚奔波了一整天早已口干舌燥，于是撩袍蹲于岸边，掬起一捧水送往口中，还没喝上几口，忽感身傍有异动，警惕地看了过去。
幽淡光华下，一蓑衣斗笠男子盘膝临岸，一手持竹削鱼竿，一手支颐，双目紧闭，清雅的脸上略显疲态。
这么个简单的动作犹如一幅静止的画，让人忍不住屏息静气，生怕惊扰画中人。
似乎感觉到赵岚的注视，那人微微撑开眼皮，目光柔和而安静，沧桑而慈悲。
这种眼神赵岚觉得很熟悉，但在哪里见过他却不大记得了，只是怔忡一会儿，弯眉笑得像个瘩子：“阁下长得真真好看，不过比当今圣上差了一点。”
男子却不恼，淡淡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副臭皮囊不值得攀比。”
赵岚一阵错愕，目光掠过他胸膛挂着的佛珠，再看看他支颐的手，发现其手指上刺青了梅瓣，周围还描写金色咒纹。他恍然，抿唇笑道：“色乃人之天性，貌美者众人慕之，貌丑者众人唾之。”
男子笑意更深，“施主天性如此庸俗？贫僧不信。”
赵岚甩甩手上水珠，摇摇食指：“大爷我逢丑人必打，逢美人必奸，可是庸俗得紧。”
男子朗笑三声，道：“施主倒是个率性之人。”
赵岚直起身，装模作样作了个揖，文绉绉道：“多谢美人夸奖。只是在下急着赶路，不能作陪，就此别过了。”
男子放下手中鱼竿，缓声道：“你我相遇亦是有缘，贫僧赠施主一句话。”
赵岚眨了眨眼睛，道：“大师请说。”
男子道：“人生在世，十丈红尘，一辈子不过眨眼之间，有些事情施主不必看得太过透彻。”
赵岚眼中亮光一闪而过，他抿住淡红的嘴唇，轻声道：“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看透世事未尝不好。”
说完，朝男子深深作揖，举步离去，身后留下男子遗憾的一记长叹。
踏出数步，蓦然灵光一闪。
不对！
那个僧人，到处都透着古怪，漏洞也很多。
赵岚急遽沿途返回，积雪岸边男子已不见踪影，只是他坐过的地上留下一个葫芦酒壶。赵岚挑开壶塞，酒香馥郁，未饮先醉，竟是十里香。
赵岚蹙眉沉思一会，快步走回原处，翻身上马，披星戴月继续赶路。
天色微亮，东方吐白。赵岚在一个小镇上住了马蹄。小镇坐落天朝最西边，不远处是护城墙，一列列士兵肃穆巡逻。
越过城墙，便是天朝之外的土地了，只要走过去，他就真正自由了。
迎着冷风，他垂下眼睑，长长吐出一口气。
此时正值一年一度的春节，锣鼓喧天，火树银花，好不喜庆，游街的人比平常多了一倍。他想起从前在皇宫过年都是无聊的游园与宴会，哪里及得上民间的怡然自得呢。
一宿未眠，赵岚浑身怠倦，无心游玩，便寻了间小店睡下，醒来时已是晌午。下楼用饭时，发现一群年轻公子哥围在一处舞文弄墨，他们中间坐着个水兰衣裙的姑娘，云鬓玉簪，神情高傲如寒梅。
赵岚瞅了几眼，愈发觉得那姑娘模样眼熟，一时却记不起来，遂作罢，埋头扒饭。
“段姑娘，你瞧瞧在下这首可否满意？”一个身材瘦得像根豆芽菜的男子讨好地笑道，“来，请你过目。”
女子淡淡瞥他一眼，冷笑：“就这么点水准还敢在姑奶奶我面前献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豆芽菜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而去。
又有一胆肥的跑过去献丑，给那段姑娘冷言冷语打发开去，却仍有不死心的迎头而上，渐渐地吸引得更多食客围观。
“听说那段姑娘是自邻镇过来的？”
“可不是，这小姑娘胆子可泼着哩，昨儿就放话要比文招亲，有三百两黄金作嫁妆！”那人抖颤着竖起三根手指。
“真、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那段姑娘来头可大着，她爹可是当今皇上跟前的红人！”
“这可不得了啊……”
赵岚慢腾腾喝了口汤，就听见一把清越的声音缓缓响起：“村巷小路两三行，青衫罗裙情意长。不知姑娘何家客，问遍乡里不识堂。”
赵岚挑了挑眉梢，抬起眼睫，只见一眉目雅致，身裹雪裘的男子排众而出，低垂浓睫，朱唇噙笑。
四周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男子柔声问：“不知姑娘可是满意？”
段姑娘立时红透一张俏脸，伸出纤手扶了扶玉簪，与方才母夜叉形象不同，怎么看怎么像个情窦初开不谙世事的大家闺女，只待男子开口求亲，自己就半推半就答应。
赵岚忍无可忍，噗哧一声笑出来，同时脑海掠过段姑娘的脸：我知道她是谁了。
店里本就安静，赵岚那一声不能自抑的笑声毫无疑问全落入众人耳里，段姑娘恶狠狠瞪将过来，怒火中烧的眼里分明写着：“又是你！”
赵岚眨眨眼睛，端起碗将汤喝了个干净，道：“公子所作的诗倒是不错，但区区在下有一事想要提醒公子。”他微微一笑，负手踱步，“青石小桥梨花满，低头欲笑扶云鬟。公子多情意深切，去年作嫁二十三。”
一步一字，二十八步二十八字，赵岚的步伐正好停在男子面前，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段姑娘去年已与我家管家结为夫妻，公子若真的喜欢，我会劝劝我家管家。”
段茵茵早就气得头顶冒烟，指着赵岚浑身发抖：“你~你~”
男子眼里含笑：“在下从来不夺人所爱。”
“公子好气度，在下佩服。”赵岚有点酸不下去，却听段茵茵一声断喝：“我杀了你这个毁我名节的混账！”
身后有利剑破空而来，赵岚才要扭身躲开，蓦然腰间一紧，身体落入一个暖暖融融的怀抱，整张脸陷入雪裘中。男子伸出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剑尖，剑身弯出优美的圆弧。男子横手，利剑自段茵茵手中脱飞出去，钉入不远处的木柱中。
赵岚低声道：“快走，这小姑娘不好招惹。”
男子搂住赵岚，足尖轻点数下，如鬼影魔魅闪出客栈。
户外冰天雪地，瓦蓝苍穹，雪白广地，天地一线。
男子几个纵落停在屋脊上，修长五指紧贴赵岚的腰，低下头，弯唇微笑，一清如水。
赵岚愈看这笑容愈觉得熟悉，讪讪地偏过头，道：“多谢公子相救。”
“不必客气，在下救你，是有目的的。”男子嗓音磁性温润，几缕青丝被风撩过如玉脸颊，风情万种。他的手指滑过赵岚的腰线，在臀部上慢慢打着圈圈儿，“我的媳妇没了，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