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结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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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终于可以虐了（1）
叶念以为自己同林修的家人注定气场不合，如果不主动见面大约是永无相见之日。而结果却是气场不合波长相似。
她刚升经理助理不久，第一次单独去做审计，还是以前没有接触过的本市某银行，顺便还要带一个实习生，心里实在是一点底都没有。而现在刚好是月初，月底月初都是出账的时间，财务人员都会忙到焦头烂额。
对方银行的财务人员客气地请她们到一楼大厅坐着等，等他们忙完手头上的事再过来。实习的女生没经验，笑着和对方的财务反复道谢。叶念已经累积了不少经验，知道不可能这么顺利，恰恰相反，这种软钉子才是最麻烦的。
结果也和她想得差不多，后面的三个小时就是完全干等。那实习的女生中午没有吃过饭，饿得脸色发白，不停地和她抱怨。叶念拉开单肩包的拉链，拿出一包饼干给她：“做审计都是这样的，我看你还是化悲愤为食欲好了。”
女生边吃饼干边和她说话：“你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你的脾气也太好了吧？”
叶念支着颐：“没有，我脾气不算是好的，只不过觉得生气无用，那就不生气了。”她看了看表，已经等了近三个半小时，想想也该是差不多了，再拖下去真的要眼睁睁看银行的工作人员下班了。
她站起身：“你在下面坐一会儿，我上去看看，到时候打电话叫你。”
于是她回到二楼的财务科办公室，那几个老会计果然已经忙完了，正清闲地坐在那里喝茶，顺便谈论哪种网购的零食风味更佳。
叶念敲了敲门，语气也没怎么不快的情绪：“请问我们能不能对一下账目了？”
“你再等一等吧，还有点事没做好，等下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还会有什么事要做？是喝茶还是聊天？
叶念正要说话，忽见从对面的金融投资总办公室里走出了一位职业女性，身上的职业套装整洁而端庄，却是林修的母亲，她看见她时很明显的一个愣怔。
叶念先反应过来，朝她微微笑笑，而对方则拉了一下已经熨烫得无一丝褶皱的套装，套装上别着银行员工的名牌——“金融投资办公室主任沈音”，立刻会意地改口：“沈主任，您好。”
沈音踩着高跟鞋从她身侧走进财务办公室，笑着拍了下她的背：“你来办转账业务？还是拿外汇汇票？”
“来做审计。”
沈音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下眉：“你是立信的？你们经理呢，怎么他自己不过来，反而让你们这样没有经验的大学生单独来？”
“就是说，现在的大学生就是死读书出来的，实际上什么事都不会做，前两天来实习的那个学生什么都不懂，还要手把手地教起……”
叶念站在门口，只听几个会计和林修母亲开始聊天，从实习的大学生不会做事数落到既不会做事还不会做人，接着开始说自家的儿子女儿怎么怎么样。这个热烈聊天的气氛，她根本插不进话，对方一直都很客气，客气而不配合。
那就只能耗时间了。
叶念这才发觉从前是看着经理做事，而实际上轮到她，情况变化，她根本就毫无对策。
那实习的女生隔了一会儿也上楼看情况，眼见这个场景，几乎气哭了，在安全通道口一边打转一边愤愤声讨对方。
叶念又坐着等了一会儿，站起身去洗手间。
现在已是四点，再过一小时，银行就要下班，再拖下去今天就完全浪费掉了。
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正好同两个银行柜员擦肩而过。
“小吴，你这边的保险柜还有多少现金了？我这里就两三万，怕不够用，主任说明天才有现钞运过来。”
“我也差不多，都是刚才那笔大额同业拆借，不过还好啦，现在都没什么人取钱了，四点半以后连办业务的都不太有了。”
叶念脚步一顿，思索片刻，朝实习女生微微一笑：“来，我们去一楼大厅等，今天肯定不会白来的。”
一楼大厅里的客人渐渐少了起来，墙上的显示屏上正显示出现在的北京时间，正好是四点十五分。银行柜员开始准备一天的收尾工作。
叶念走到取号码的机器边上，选了存取款和销户业务，很快的，电脑系统叫到她手上的号码纸上的号。
“提现金，谢谢。”她把钱夹里的两张银行卡抽出来，“顺便帮我把在贵行的账户给销掉。”
柜员接过她的银行卡，在感应器上一划，立刻抬头说：“小姐，你之前还办理过美元业务，是吗？”
那是之前股市正红火时候开的外汇账户，而至从在事务所工作以后，就再没时间做这方面的投资了。叶念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是的。”
柜员立刻翻出一张汇率兑换表：“现在的美元对人民币的汇率是——”
叶念打断她：“不用兑换成人民币，我直接取美元。另外一张卡上的是人民币，我全部都要提现金。”
对方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可是，你账户的美元如果要全部换成现金，这个数额就超过国家政策规定的了，恐怕不能……”
“我没有想把美金留过夜，我取出来，立刻存到别家银行去。请你快一点，我赶时间。”
“其实我们有银行间转账业务的，您不如——”
叶念微微一笑：“啊，我不放心，我喜欢自己送过去，反正就没几步路。而且，我等下要提的现金额度，依照你们银行的规章制度，应该派保安陪我一起过去。”
那柜员隔了片刻，拿起另外一张vip卡刷了一下，表情更僵硬，站起身说：“这位小姐，请你等一下。”
果然趁机恶整对方的感觉会特别好。
叶念觉得自己的恶趣味发作，绷着脸说：“你们推三阻四的，到底是想怎么样？我没有时间等你们，让你们的经理过来！”
那银行柜员忙不迭地道歉，示意边上的同事打内线电话：“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因为您是我们行的金卡用户，如果销户原因是因为我们服务有问题，能不能和我们说明一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家银行的服务其实相当好，手续费也低，不然她当初也不会认准这家银行了。只不过她就是纯粹来没事找事的：“叫经理过来吧，我自会和你们经理投诉。”
这时，连旁边柜台上办理事务的客人都看了过来，交头接耳。
一分钟以后，银行的财务负责人员跑下楼，笑着说：“叶经理，我们已经忙完了，不如现在把账目给对了？”
居然连经理都叫出来了，她只是助理经理而已，离经理级别还差一大截呢。叶念见好就收，取回两张银行卡：“那好吧，我下次再来销户。”
查账其实很简单，只要原始凭证和账目能对上就好。叶念一页页地检查过来，一边把需要存档的页面扫描进复印机。做这些事的时候动作利落而熟练，边上的实习生根本帮不上忙。这样一本一本地交替检查，可以节省下不少时间。
她是习惯这样做的了，比如早上煮速冻食品的时候，可以同时整理仪容仪表，可以看报纸，只要算好时间。她有一回同林修说，她是华罗庚统筹法的最佳支持者，每天都要使用。林修笑着说，如果华老先生知道她把统筹法用在煮速冻食品上，恐怕会气得翻身。
从前虽然时常和林修在语言上互损，实际上却很有趣，不像现在，很少有能说上话的时候。同床异梦，这个词就像是为他们现在这个情况造的。
把要带回事务所存档的文件复印装订好，叶念签了名，客气有礼地和对方道别，包括林修母亲。
如果沈音对她有一些好感，在她碰上银行财务人员刻意刁难的时候，会帮她说上一两句话。然而事实上她没有，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立场。她不是排斥她，但也没有打算接受。叶念觉得有些无力，因为家庭的缘故，她并没有很多和长辈相处的经验，不知该如何服软、如何屈从对方的心意。
她忽然的，很想退却。
每当碰上阻碍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其实是绕过这个阻碍，而不要直接去硬碰硬，等到实在绕不过的时候，才会选择正面迎上。
这条路，如果只有她孤军作战，她想她是坚持不下去的。
从事务所里出来，已是七点半。因为经验不足的关系，高级经理Matthew也被她拖累，只能陪着她延迟下班时间到现在。
这个无夜的城市华灯初上，远远近近的路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平面之下，霓虹灯变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和艳丽的色彩。
走出商务大厦，晚风拂面，凉秋的风总是微微带着点舒服的凉气和桂花清淡氤氲的香气。叶念再次和Matthew道歉，他终于笑了开来：“我知道南山路上新开了一家法国餐馆，味道比较正宗，不如你来请吃饭？”
叶念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某种意思在，不过作为上下属，实在没必要在公事以外有私下的接触，便婉转地说：“好啊，等比较空闲的一天我请大家去那里，经理你也会赏光去的吧？这次升职都没有请过客呢。”
Matthew风度优雅地耸肩：“当然，如果有空的话。”
这样回到公寓已经快八点了。大概因为疲劳压倒饥饿，叶念还没有吃过晚饭，居然一直没有太强烈的饥饿感。她搭乘电梯上楼，边走边在包里翻找钥匙，可还没把钥匙插进锁里，那门居然一碰就自己打开了。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我真的不懂，林修学长，你觉得这样好吗？你们适合吗？你有多了解叶念？”
听这声音是易云初。叶念站在门口，抓着门把僵立在那里，进退不得。
静默片刻，她听见易云初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现在是乘人之危，可是……有些话不说出来，我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为什么我就不行？你喜欢叶念什么地方，她让你喜欢的，说不定我也可以做到啊……”
她居然是哭着说的。
叶念叹了口气，忍不住自嘲，你看看你，好像生来就是让人不高兴的。
她听见林修轻声说：“喜欢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到底喜欢林修什么？他的沉稳温和，对人生和事业认真负责的态度，他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不眠不休地陪伴，会在挂电话时说“你先挂吧”，会在走在街上的时候永远记得走在最外边，会对待她的生日比对待自己的更加重视，尽管最后让她空等……
不管要多少条理由，她都能够想出来。
可林修却不行。
叶念抬手撩了一下垂散下来的、有点遮住眼睛的额发，直接推门进去，朝他们笑了一笑：“这么巧，你们都在。”
46.终于可以虐了（2）
一个剧本，往往需要尖锐的矛盾，激烈的台词，关系复杂的人物，还有奇异的巧合作为导火线。
叶念觉得自己还算神态自然，安安静静地说：“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请继续，我回避。”刚走出两步，手臂却被拉住，林修低下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略带不安：“叶念，不要胡思乱想，没有什么事。”
叶念弯了弯嘴角：“好，我不乱想。”
她轻轻拉开他的手，走进房间，然后带上门，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坐下。她自然是不会胡思乱想，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片。
她吐出一口气，从包里取出记事本，从最近记下的注意事项一条条看过去，勉强自己回想还有什么没做的，什么是已经做好的。突然看见有一条被标出着重符号的，“明天晚上的飞机，买随身物品”。
叶念呆了呆，骤然想起明天晚上要搭乘飞机去香港，那里是事务所总部设在中国的大中华区分部，本来这次开会是轮不到她去的，但是那几个等级高的经理都腾不开身，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就轮到她身上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叶念看也没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直接按下接听键：“您好。”
“刚才我忘记提醒你一句了，明晚的飞机，不要迟到。还有，护照和证件都要随身准备。”Matthew顿了顿，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有点奇怪地问，“叶念，你怎么了？”
叶念抬手支着额：“我知道了，不会忘记的。”
“不会忘记就好。可能就目前而言，我对你的要求有点严格，你也无需有太大的压力。”
“好，谢谢经理。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她不等对方回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叶念揉了揉脸颊，让绷紧的脸部表情放松，然后找出钱夹和钥匙，准备出门去超市买东西。打开房间门，只见林修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易云初已经走了。秋日里缠绵的晚风从敞开的落地窗吹进来，吹得窗帘翩跹起舞。
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笑得有点勉强：“觉得房间里有点闷，所以……你要是觉得冷的话，我把窗子关上。”
叶念嗯了一声，目光随之落在茶几上被风吹开的文件上，走过去看了一眼，问：“你们ERP的项目已经启动了？还顺利吗？”
“目前的数据还算不错。”林修关上窗，哗啦一声将窗帘拉得严实，从茶几上拿起烟盒，见烟盒里面已经空了，便作罢。
叶念走到落地窗前，重新把窗帘拉开，底下是辉煌璀璨的灯火，远远可以望见吊桥上的路灯：“我第一次发现，从这里看出去，夜景还不错。可惜楼层太高，反而看不到楼底下的情况了。”
林修没有立刻接话，隔了片刻才说：“我想下去买包烟，你和我一起去？”
叶念转过头看他，她脸上的肌肤细白，在灯光下就像是光洁得要发光一般：“我正好要去超市，我帮你带吧。”
林修顿了顿，说：“也好。”
叶念搭电梯下楼，果然看见路灯下面那道被拖得长长的、柔软而孤单的身影。她走过去，淡淡地说：“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有雨。”
易云初看了她一眼，眼睛还是红的，慢吞吞地跟着她移动脚步。
叶念抬头仰望夜空，黑丝绒一般的苍穹，只能看见这么几颗黯淡的星辰。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生硬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人的，我也无所谓。只是你要表白什么的，起码也要等到我和林修分手以后吧。”
易云初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你再等一等吧，反正你也等了那么久了，也不会在乎再多等那么几天，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
叶念边走边说：“没什么意思。好聚好散，这对大家都好。”稍顿了顿，说：“林修他猜到你还等在楼下。”
“正常人碰见这种事，不是应该生气，会哭，会争吵？为什么你就像旁观者一样？”
正常人是这样的，那么是把她当成是外星生物还是某脊髓类爬行动物？
叶念觉得空空如也的胃部开始痛起来，语气冷淡地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好吧，其实我一直都很嫉妒也很讨厌你，因为你过得比我好，朋友比我多，人缘比我好，我唯一赢过你的地方就是我现在是林修的女朋友——当然很快也要不是了。你现在在想些什么？觉得自己很凄惨，爱一个人但那个人从来没有回应，即使有回应也不是你想要的那一种；你高中大学都是靠奖学金撑下去的，别人担心考试你要担心家里的事，听起来好像很可怜，可是这又算什么？只是周围人把你保护得太好，很多事情你都没有接触过而已。”
易云初张了张嘴，一下子词穷。
叶念也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同情那一家人。当然我也没有觉得我多么高尚，有多么不得已的苦衷，我完全可以选择不去做那些事。所以收起你无聊的同情心和正义感，据我所知，就算是看似公正严明的法官，也有本职是贪污，副职是给贪污的人定罪的，律师更加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不要太抬举自己了。”
易云初愤怒地打断她：“叶念，你说话非要这么尖刻恶毒吗？！”
“对不起啊，我就这样的。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刻意讨好你，至于更加尖刻恶毒的话，我都还没说出口呢。”叶念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应是更适合当律师而不是会计师，她总有本事在某些时刻滔滔不绝、变着花样恶毒地讽刺别人，“像你这样善良的乖孩子和林修真的很相配，他大概正需要一个可以站在他背后放弃一切无条件支持他的女人，还有他那位专横的母亲——对不起，我是不该这样说一位长辈，毫无疑问的，只有你才能忍受这些，我不能。所以我祝福你们。”
易云初深深吐息一次，开口道：“同样的一句话还给你，我也很讨厌你，但是我一点都不嫉妒你。一个女人，尤其是你这样自私又心地狭隘的女人，是没有人看清真相还会继续留恋下去的。你对任何人都是那么防备，你不拿出真心，这样怎么可能会交到朋友？恶毒的挖苦和讽刺，刻意的冷淡，就算是关心你的人，也不会受得了这些。难道你从来都不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付出的吗？你不付出，却要让别人对你付出，换位思考一下，你会愿意吗？”
“沈阿姨更加不是专横的长辈，只是你不愿意花时间去尝试而已。对于林修，你又把他当成什么？一时无聊的消遣？他最近在心烦些什么你知道吗？他心里一直担心你，这点你了解过吗？对不起也要大家轮流来说才有意义吧，凭什么每次都要他花心思来猜你在想什么，再花时间哄你？”
叶念停下脚步，别过头看着另外一边：“好了，我们今天都说实话了，是不是痛快很多？”胃里抽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不露痕迹地按住胃部：“不过我明天还要飞去香港开会，不能和你在外面吵架了。”
在超市里买好要带的东西，叶念头重脚轻地往回走，身边开过的车辆打开近光灯，那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是一个自私而狭隘的人，这个事实突然被揭露出来，真让她有点恼羞成怒。就像是贫穷的人害怕别人发现他的一无所有，懦弱的人痛恨别人斥责他软弱。当她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看见林修等在那里，不知是在等她还是在等别的什么人，抑或，两者都是。
……算了，就当成是在等她一个人好了。
叶念走过去，歉然道：“对不起，我忘记买烟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抽烟。林修一直都不喜欢会上瘾的东西，也许是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
林修嗯了一声，欲言而止地看着她，最后简单地说：“没关系。”
电梯门打开，走进去，电梯门关上。
“我明天要去香港出差，是晚上的飞机。”
“你一个人去？”
“当然不是，我跟着事务所里的高级经理一起去。”
“……那经理，是男人？”
叶念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你担心我被潜规则？”之前这种事不是没碰到过，只是最近的两份工作都没有再发生了。
“潜规则，别人也是要看对象的吧？”林修也玩笑地回应一句，下意识想搭上她的肩的手忽然落空，这样的闪避，实在太过明显。叶念脸上略略带着笑意，可是眼睛里却一点都没笑，甚至现在连脸上的表情都在一点点支离破碎：“真的呢，对方也要挑人的，不是什么样的都想潜。”
林修忽然觉得，他们之前的问题已经不是几句简单的冷战或是赌气就可以说明的了。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叶念先走了出去，打开门进屋。
林修叹了口气，将叶念拉进怀里，她没有再闪避或是挣扎：“叶念，别和我怄气了。”
叶念看看他，刚刚下的决定似乎又开始软化：“我和你赌气，你会难过么？”
林修点点头：“会。”
叶念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向前一步是结果未知，后退一步虽然可以回头，只是有那么一段路是白白走了。她应该赌一赌她的运气吗？
林修被她这样望着，心里微微迷惑起来，缓缓地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叶念的嘴唇柔软，气息轻柔，唇舌纠缠的感觉很美好，他忍不住将身体贴过去，加深这个亲吻。隔了一会儿，叶念抬手在他的肩上推了一下，很轻，他立刻感觉到，低声问：“怎么了？”
“我这几天都没有吃长期避孕药，现在也不是安全期。”虽然林修每次都会做保护措施，可是那毕竟不是百分之百的几率，她也很怕那小概率事件刚好落到她头上，一般都会做双重的准备。
“嗯？没关系的，我只是想吻你而已。”
叶念柔顺地回抱住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热度根本传不进她心里去。她自嘲地想，她到这个年纪却突然开始有爱情洁癖了，原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真是失败到极点。
因为身体亲密地贴在一起，她可以感觉到林修的反应，可是她只有刻意的顺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叶念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精神上的压力，正在一点点接近崩溃的临界点。
林修亲吻着她，他的触碰是温暖的，可她心底一直有个洞，通往无边的黑暗。她眼前忽然跳出一个几近忘却的画面。她为孤儿院做义工的期间，照顾的一个孩子有自闭症，她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用力把洋娃娃的手脚掰断。
那个时候，她是什么感觉呢？
与其说是惊骇，倒不如说是很深刻的恐惧，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47.真正的爱人不该只站在身后
下了飞机，正好是八点，是香港人习惯吃晚饭的时间。而从机场打车往预订好的酒店，叶念只有一种直观的感觉：人口爆炸。而进入香港市区，所有的车辆都靠左行驶，路面上一次只能过一辆车，若是大型巴士，几乎都要擦到护栏去了。
从飞机上到现在，Matthew都一直坐在边上，叶念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晰的Gucci 2号的草木香。到了海景酒店，领到房间的磁卡，然后把行李搬上78楼。酒店的位置绝佳，正好可以看见维多利亚海港。
“叶念，再过20分钟后下楼吃晚餐，不要迟了。”Matthew打电话订了位置，叫住她。
叶念还能回想起来飞机上那商务餐的味道，不能饱口福但很能填肚子：“啊？不用了，我一点都不饿。”
“不饿也要吃，我们在香港待五天，都得按着这里的作息时间来，以后都是晚上八九点吃晚餐。”
叶念想想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答应了，可还没把行李箱给拖进房间里，又听他在身后补上一句：“我是有过追求你的打算，不过只是未遂，你其实不用这么警惕。”
叶念瞬间被震慑住了，隔了片刻才恢复过来：“经理，未遂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虽然他这样直接把话给挑明了，有那么一会儿的确很尴尬，而实际上，让她觉得彼此相处其实并不用如此拘谨。
Matthew对付年轻女孩子一向有手段，换女伴换得顺风顺水。对于这点，叶念既佩服又鄙视，忍不住在吃晚饭的时候问：“你平时都是怎么追人的？”
Matthew微微斜过眼笑：“你想知道？这光用嘴巴说是说不明白的，要试过才知道。”
叶念讶然：“莫非你还想现场示范给我看？”
“那也不是不可以。”
她看了一圈餐厅，只见现在用餐的人还不多，连服务生都还没全部就位，只见一个东南亚还不知是中东血统的女孩子一边整理着服务生统一制服的衣摆，一边急匆匆地拎着包走进员工休息室：“这个怎么样？”
Matthew微微一笑：“这没有难度。”
餐点一道道端上来，Matthew虽然有中国血统，但在习惯和口味上完全是一个英国人，筷子抓得像凶器，拿刀叉却很优雅。隔了一会儿，那个女服务生走过来，Matthew朝她微微一笑，她脚步稍停，用中东口音的英语问：“先生，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做的？”
Matthew还是笑了一下，抬起眼看着她。
叶念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承认这微笑极有杀伤力。
他拿起桌角上压着的菜单，递了过去：“埋单。”然后取出钱夹，直接拿出个人支票簿，在正面写下几个数字，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极缓慢地动作将支票翻过来，抬头凝视着那女孩子，潇洒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把支票推了过去，微笑：“我不太清楚需要多少小费，但是我很喜欢你的名牌编号，你不会介意吧？”
那女孩子红着脸用双手接过支票，飞快地转身走了。
叶念看得怔住了，一直等到乘电梯回客房才问：“你就这么肯定她会打电话给你？”
“一定会的。这样临时打工的服务生，身上的包和鞋子却都是一线品牌。”Matthew微微一笑，“这是成年人的游戏，你想玩吗？”
“我有男朋友，何况这种游戏，我玩不起也不敢玩。”
“男朋友？唔，这样说来，你下了飞机却没有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打给你，你确定你们之间没有问题？”
叶念语塞。
“我知道你们中国人的传统观点是‘一个成功的男士，他背后必定有个支持他的女人’。可我见过很多，那个男士背后的时常不是只有一个女人，很可能有几个。可见这样的观点并非全然正确。而在我看来，真正的爱人不该只站在身后的，她必须要站在他的身边，互相扶持、一起承担外界的压力。”他转过头，眼底温润，“叶念，你还是个小女孩，离有阅历的女人还差得太远。”
在香港四天半，叶念觉得自己差点被那个混血男人给洗脑，虽然她认同他其中一部分观点，但是对于那所谓的“成年人的游戏”还是不能认同。
回到本市那天正好是周末，叶念先回公寓放了行李，拎着给陆晴带的一袋东西，准备去她家里找她。
也真是无比凑巧的事情，她经过公寓边上的茶楼时，正好从明亮的落地窗看见不该看到的一幕，如果要用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形容，那么就是“相亲”。
林修的对面坐着他的母亲，他母亲边上则坐着一位年轻女子。
叶念没有急着走进去兴师问罪，而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看林修神情冷淡的样子，这相亲的事只怕也并非是他本意，更加有可能是他母亲用什么理由把他叫出来的。易云初不行的话，也还有别的人选，大约她是怎么样都排不进被考虑的范围里去了。
叶念不由失笑，说她是自私也罢，临阵退缩也好，反正她是真的不打算把自己送上门去让对方嫌弃了。之前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生怕给对方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一旦放开这个思想包袱，忽然觉得其实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其实在回程的飞机上，她一直想着如何把自己的一切向林修和盘托出。他能理解也罢，不能理解也罢，她是真的想过要坦率面对的。
现在应该是不需要了吧。
没有将来也无法被长辈认可且祝福的恋情，她想，她耗不起，也承担不起。
她走过去，推开茶楼的门，径自走向那一桌，明知故问：“林修，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修抬起头瞧见她，微微笑着站起身：“妈，这是我的女朋友叶念，你们见过的。”
那个年轻女子立刻反问：“你有女朋友？”她气呼呼地推开椅子：“你有女朋友你还来相什么亲？！”
沈音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是笑着说话，眼神却有点严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是我记性不好忘记了，还是你根本没把妈妈放在眼里，连说不说一声？”
这话说得有点严重了。叶念看看林修，只见他的表情亦是无可奈何：“实际上，我提过不止一次了，大概是你没留心。”
“行了！我不管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拜托在叫我出来之前先商量好，我也是很忙的，为了这次相亲连美容院的预约都取消了。”那年轻女子一甩单肩包，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差点撞到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
叶念甚至想，如果这混乱的场面不是发生在她面前，而是在电视剧里，她大概会很想笑。可惜偏偏不是。她轻轻拉了一下林修的手：“我不打扰你们了，我想你今天是要回家吃晚饭的吧？我现在也要送东西给陆晴。”
林修不等她松开手，立刻回握住：“叶念……”她的体温总是偏低一些的，还没到冬天，手指已经冰冷了。
叶念抽回手，朝林修的母亲道了声：“沈阿姨，再见。”
有点意外的，叶念本以为回到公寓以后会面对一室冷清，却不想林修居然在。
他对着笔记本电脑，细长的手指敲击着键盘，时不时停下来去翻旁边那一叠厚重的原文书，听见身后有动静，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叶念，帮我倒一杯咖啡可以么？谢谢。”
叶念嗯了一声，走到厨房里泡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林修看也没看就接过去喝了一口，他虽然食不知味，可是这迥然相异的味道太过明显，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这稍微有点甜。”
叶念站在他身边，轻声问：“林修，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有话想和你说。”
“你说，我听着。”
话虽如此说，他的注意力却始终都在电脑屏幕上。难道今天相亲的事他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还是觉得她会理解，不会无理取闹？
叶念看着自己的手心，那些细细的纹路凌乱地纠缠在一块儿：“林修，我以前从来都没问过你家里的事，你家有家族企业吗？”今天相亲的那个女孩性格娇纵，打扮入时，全身上下细致到饰品，全部都是大品牌。
林修打字的手顿了顿：“家族企业？这倒没有，我爸原来是一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董事，现在已经半退休了。”
“你今天是在相亲吗？可是要相亲的话，也应该等我们分手以后吧？”叶念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还是说，你想分手？”
林修怔了一下，放下手上正在做的工作，站起身来：“叶念，你别胡思乱想。”
“你这是第二次对我这么说了。上一回的时候，我站在门外面，听见你和易云初说话，然后你告诉我，别胡思乱想。”叶念看着他，“你真的不喜欢她么？”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真的和她没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那种关系。”
“不是，我是在问，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如果没有我的关系，你们会不会走在一起？”叶念抬手在他唇上按了一下，“说实话。”
“……如果没有你，会的。”
“你对她一直有好感？”
林修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是喜欢我哪一点？”
他还是说不出来。
叶念突然想，如果她现在突然说分手会怎样？可是这两个字太沉重，临到头，她却说不出来。
林修看着她垂下眼，睫毛在眼底打下了细碎的阴影，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触碰她的脸颊。叶念偏了下头，让他的手落了空，忽然说：“这几天事务所都会比较忙，和你在一个房间，我怕睡不好，所以……”
林修收回手，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叶念侧过头看着他，笑了一笑，右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林修，你真的很好，可惜我不够好，以后——”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林修适时打断了她：“你今天刚回来，应该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叶念嗯了一声，欲言又止地瞧着他，再低头看着地面：“那你也早点休息。”她走到书房门口，又回过头去，只见林修还站在原地没动：“到香港那晚，我应该给你打电话的。我那时候其实还在和你赌气，所以没打。”
她没有打，他也没打。他们在这个时候还算是有默契，不是吗？
林修没有接话。
“对不起，”叶念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会变得多话起来，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易云初跟我说，对不起要轮流说才有意思，不能让你一直来哄我包容我。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结局1
，还差 
